现在, 我终于找到答案了。黎序低低笑出声,眸中的霜寒冰封一切。
    原来,我们本就为一体。
    他佝偻下身子,笑声越来越大。
    他对于莫倾澜一直存有特殊的感应,竟是因为他和苏迟云是一样的玩意儿。
    莫倾澜没工夫看着得知真相的黎序发疯。他的神识化作海浪,将黎序的识海化作一片真正的汪洋大海。
    海水包裹住黎序的魂魄,一点一点融化魂魄的边缘。
    你不配提及此事。若非你与师父之间有共生契约,背叛了师父的魂魄,又有什么资格回归本体。莫倾澜的声音在水中无处不在。
    黎序在海水中漂浮着,身上散发出滚滚魔气。
    莫倾澜,你该不会觉得你具有的魂魄更完整,所以那个主宰所有魂魄的本体就一定是你吧?
    海水一碰触到魔气,便变得浑浊暗沉,不复初时的湛蓝明亮。
    莫倾澜注意到,在黎序的识海中,自己的神识一经魔气污染,便不能再自如地操纵他们了。
    他意随心动,汪洋大海瞬间冰封。
    冰冻的深海之下,霜毒正在悄然蔓延。
    黎序与莫倾澜共事十七载,他了解莫倾澜的手段,知晓冰层之下蚀骨的毒素即将席卷而来。
    他当即化身为剑,破冰而出。
    你用我割舍了自己的情魄,现在识海中又还剩下多少魂魄?黎序晃动自己的身子,把卡在剑身纹路上的碎冰抖落下来,你残缺的魂魄也不比我强上多少,你又凭什么认为我没有与你一争之力呢?
    黎序从后背射出四条锁链,一头扎入紧追不舍的海浪,借由随时可以割舍的锁链源源不断地向海水中注入魔气。
    他想起了这些年对莫倾澜如同跗骨之毒般的嫉恨。
    每一次,她都会故意对莫倾澜做些出格的举动,试探莫倾澜的反应。
    每一次,她看向莫倾澜的目光都带着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期盼。
    她是那么想要莫倾澜变回原来的模样,对她的所作所为给予适当的回应。
    她开始对莫倾澜有了更多的耐心、更多的包容,后来这份特别的待遇也落到了莫倾澜的情魄苏迟云身上。
    她对苏迟云近乎纵容的偏爱,更让黎序的心头五味杂陈。
    黎序也会想,他要是也能像莫倾澜一样舍弃自己的情魄,是不是就能获得她更多的喜爱?
    可他是剑灵,没有情魄可以割舍。
    但现如今不一样了!
    如果他今天吞噬了莫倾澜和苏迟云的魂魄,那么她的目光就只会在他的剑身上停驻。
    他将获得她全部的喜爱。
    他曾经连想都不敢想的奢望,竟然有朝一日有成为现实的希望。
    魔气盘踞天空,冰层覆盖大地。
    一时间,战局陷入了僵持。
    莫倾澜与苏迟云闹出的动静也终于惊动了天宫的神官们。
    一行鸾鸟惊飞。
    讯息迅速传向各位尊主。
    步恬正在星河听戏。
    一只鸾鸟飞到眠岁肩上,对着眠岁一阵鸣叫。
    眠岁抬头看了一眼坐在高台上专心致志听戏的步恬,向身边的神君轻声耳语了几句,悄悄起身离去。
    步恬假装没有看到,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摸着苏迟云的巨型毛茸茸尾巴,目光专注地盯着台上的折子戏,嘴里吃着苏迟云喂过来的碧潮果,模样惬意得犹如凡间的纨绔子弟。
    过了一会儿,她从魔神的视角确认眠岁已经进入了魔域地界,抬起手把苏迟云搁在她腿上的大尾巴移了下去。
    姐姐?苏迟云的狐狸耳朵颤了颤,不解地望向步恬。
    步恬走出雅间,停了台上正在唱的戏,自个儿走上了戏台。
    她对着底下的神仙笑道:各位,咱们老是在星河看这么几出戏唱来唱去也该腻了,今日本尊便请在座的各位看一出新戏。
    天道积威犹在,谁敢不捧场。
    好!
    至尊英明!
    感谢至尊!
    在一片叫好声中,夕蘅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道:尊上不好啦!仙帝和剑君打起来啦!往死里打的那种!
    夕蘅这话没有大声嚷嚷出来,但也没有刻意加上传音入密。在场的都是神仙,听个壁脚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神仙们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看台上演折子戏,哪比得上围观神仙打架刺激。
    要他们说,若是至尊肯把她与仙帝、剑君之间的三角恋演成折子戏,戏班子开演的时候肯定天天座无虚席。
    怎么回事?步恬带着夕蘅来到台下稍隐蔽些的地方。
    一丛翠竹阻挡了神仙们打探的视线。
    尊上,刚才仙帝冲进通天殿,对着剑君就是一个杀招。仙帝一击不成侵入剑君神识,如今他俩正在识海里头打架呢!夕蘅着急忙慌地把她知道的事情交代了一遍。
    原来是倾澜与黎序闹出来的事情,打消了眠岁最后的疑心。
    步恬的反应超乎夕蘅意料得平静:他们已经至少是位列神君级别的神仙的,本尊相信他们下手有分寸。本尊现下要带着戏友们去看一出精彩的新戏,没工夫劝架,就让他们在通天殿自个儿折腾去吧。你要是回去的时候能遇上他俩,记得跟他们说动静闹得小一点,别碰坏了通天殿的草木砖瓦。
    可是尊上,他俩是在识海里头打哇,稍有不慎,神魂受了损伤,我可救不回来的!夕蘅觉得自己作为通天殿唯一的医者,实在是太难了,若真发生了什么不测,尊上您可就要痛失两朵解语花了!
    步恬不为所动。
    布了这么久的局,已经到了收网的时间。这个节骨眼上,若是选择去劝架,黎序之后该怎么解释天道与莫倾澜得知他叛主却饶他一命还容许他在外面蹦跶?
    这是她封禁眠岁的最好的时机,也是最后的时机,她必须去。
    步恬板下面孔,眉含愠色,道:本尊难得有了请大家看戏的好兴致,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真是扫兴!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步恬怒了,夕蘅这会儿应该识趣退下。可她想着自己好歹与二人也有十七年同僚的情分在,瞅了一眼苏迟云,还是出言求情道:尊上,虽说也不是没有替代品,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他俩好歹与尊上相处了十七年,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以后上哪找差使起来这么顺手的臣下呀?
    夕蘅神君此言差矣。我在姐姐身边虽然不及那两位时间久,但他们能为姐姐做的,我都能做。苏迟云绕到步恬身后,对着夕蘅笑道,夕蘅神君,还是不要再提那二人,扫了尊上的好兴致了。
    夕蘅告退。夕蘅闷闷不乐地行了个礼,准备离去。
    等等。步恬叫住了夕蘅,吩咐道,本尊没记错的话,狐神修的道好像和识海有关,你和狐神一起去通天殿给这他们护法。
    虽然步恬觉得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但还是把狐神叫上,以防万一吧。
    步恬打发走了夕蘅,看着蠢蠢欲动准备跟着夕蘅一起去通天殿看热闹的神仙们道:诸位,请随本尊移步魔域。本尊敢保证,接下来带你们去看的好戏,绝对比看仙帝与剑君打架要有意思。
    神仙们怀揣着一肚子疑惑,跟着步恬前往魔域。
    一只纸鹤扑棱着翅膀向空中飞去。
    倏地,纸鹤被一双手截了下来。
    步恬一左一右捏着纸鹤的两个翅膀尖向外一拉。纸鹤碎成两半,坠落在地。
    不好意思,本尊刚才忘了说,这场戏的观众目前只能有你们这些神仙,你们现下不能与外界传音,透露这场好戏的任何消息。今日过后,在场所有看官都可以收到一枚留影珠作为纪念,以便日后自己或者给别人反复品鉴这一出好戏。步恬打了个响指,地上的纸鹤燃成灰烬。
    她淡淡瞥了一眼想与外界通讯未果的神官,又带着神仙们绕着魔域与凡间的交界处走了一段路程,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的阵法,道:到新戏台了。
    她看着在阵法之中忙活的眠岁,笑道:瞧,这出戏的主角也登场了。
    神仙们一片哗然。
    凤尊,他怎会在魔域?
    你们瞧那阵法,像是阴邪无比的血祭类阵法!
    此处可是魔域与凡间的交界,若是在此处设阵,恐怕会殃及到两界。
    他们此时身处步恬设下的隐身结界之中,结界之内的声音、光影都传不到外界。
    一无所知的眠岁在众目睽睽之下,向阵法注入了自己的灵火。
    第44章 二十一个修罗场 本尊的意志即是天命
    步恬安排在魔域的细作适时开口:凤尊, 此阵法太过霸道阴狠,设在此处,恐怕会危及魔域与人间。魔神大人一早便下令,进入蛊场的大魔不是自愿就是犯了死罪, 切不可殃及无辜。
    本尊来魔域做客, 自然是客随主便, 不会坏了魔域的规矩。你大可放心,本尊绝对不会伤及魔域的无辜。只是如今魔域还在与天宫交战, 这炼蛊者实在是不够,本尊只能去别处找了。眠岁用着温和的语气, 委婉地表达了他的想法。
    魔族沉默片刻, 决定还是把情况上报。
    他对眠岁道:凤尊稍等,小魔请示一下尊上。
    眠岁打断了他,道:不必请示了。当初定地方的时候, 黎序剑君已经向魔神禀明了情况。你们尊上既然同意本尊把地方定在这儿, 自然对此事也是心中有数的。你若是贸贸然把它挑破了说,事情可就难办了。
    眠岁源源不断地向阵法中注入灵火:本尊也不拦着你们请示魔神, 端看你们到底是想早日助魔神成就大业,还是像个缩头乌龟一般,一丁点因果都不敢沾染。
    几个魔族面面相觑, 谁也没有下一步动作, 眼睁睁看着阵法亮起,灵火顺着阵法上的纹路蔓延开来。
    一直藏在结界里的神仙们实在是坐不住了。
    本君绝不容许此伤天害理的阵法危害人间!
    呸,什么凤尊,眠岁脑子怕是有什么大病吧!这个阵法真发动了,整个人间都会沦为炼狱!
    我看他是修炼修得走火入魔了。
    诶,那边的几位羽族, 你们再不出手,是准备等历劫的时候因果循环,报应到自个儿头上吗?
    神仙们纷纷拿出自己的法器,各显神通。就连几位羽族,也怕欠下因果,留有几分余地的出了手。
    一时间,眠岁的阵法经历了水淹火烤、刀山碎石的洗礼。
    站在阵法中央的眠岁后背生出燃着炽火的羽翼,硕大的羽翼在他的身前交叉,抵挡神仙们攻击阵法的余波。
    眠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从头至尾就是一个圈套。而他千防万防,还是中计了。
    阵法上的灵火熄灭了。
    神仙们收了法器,义愤填膺地望着眠岁。
    眠岁展开羽翼,震动翅膀,翅膀上的碎刀片、烂叶子以及其他辨不清性状的不明物混着泥水向外扩撒。
    他站在中心位,一身白袍纤尘不染。
    天道,你为何要害本尊? 眠岁隔着泥巴雨看向步恬。
    他面色苍白,站在那儿摇摇欲坠,看起来倒的确有些可怜。
    为何害你?眠岁,这话该是本尊问你才对吧?步恬提步上前,头上的琅玕紫宝石额坠压在眉心,与额头上的神印恍若一体。
    眠岁目光坚定,掷地有声,道:你派出黎序,以与魔域合作为饵,乱本尊道心,诱本尊入魔,又让天宫神仙看本尊沦落到如此境地。是,本尊有罪,自会去洗魔池荡涤魔气,只是既然天道一心要看本尊的笑话,那从今往后,轮回台与天宫一刀两断,再不往来!
    他这一番话说出口,认错的同时又弱化了自己做下的事情,倒把自己放在了受害者的位置上,带了一波节奏。
    如果是现代某浪撕逼,自然会有一群不明真相的吃瓜路人、真爱粉丝,站队眠岁,引起骂战。
    这放在天宫也是一样的,步恬带来的神仙群体中已经有人动摇了。
    步恬嗤笑一声,道:你今日的所作所为,都是本尊逼你做的不成?你敢不敢告诉大家,你这个阵法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眠岁本就是地位崇高的凤神,如果只是和魔神走得近,倒戈向了魔神,与天宫为敌,那只不过是一直立的慈悲神尊人设倒了,虽然会影响到他的信仰之力,但动摇不了他信仰之力的基本盘。
    这时候,需要更多的锤,把他一锤到死。
    步恬拿出了玉简,把蛊神留下的神纹展示给在场所有人看:蛊神陨落之前,受眠岁指使,把魔域的所有大魔用我们脚下踩着的这套阵法关押在一座死城里,让他们自相残杀,炼制魔蛊。而这魔蛊被下在了本尊的身上,改变了本尊的性情!
    本尊一直有一个疑问,你做下这些事情,为什么从不害怕因果轮回呢?后来本尊想明白了,镇魔鼎、炼魔蛊、掀起大战、屠杀玄狐,你把所有的脏水,都往本尊身上泼了!剩下的那些孽账,你也不怕,因为你本就是司掌轮回道的法则本身啊!步恬目露讥诮。
    神仙们窃窃私语起来。
    步恬直视着眠岁,道:若连法则都徇私了,这世间还有什么公允可言!
    底下一片哄然。
    诸位卿家,你们都看到了,眠岁炼制魔蛊,意图祸乱人间。
    步恬扬手,留影珠飞入神仙们的手中。
    你们手中的留影珠是物证,而你们是人证。人证物证确凿,眠岁有罪
    步恬眸中无数法则之力流转,口中言出法随:废黜尊位。
    眠岁周身的神光忽明忽暗起来。
    众仙家只觉得天地之间似乎有什么玄之又玄的东西变化了。
    最终,眠岁身边的神光大亮,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他惯常挂在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双凤目睥睨天下,不怒自威。
    他昂着头,带着上古神族的矜贵与高傲,道:天道,你看到了吗?本尊乃天地孕养的第一只风,司天地轮回秩序,享万物生灵供奉,与你平起平坐,就算本尊有罪,你也没有资格夺我尊位!
    步恬淡淡看着眠岁。
    这一回没能剥夺眠岁身上的法则之力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反正他已经认罪,后续流逝的信仰之力,才是他消亡的开端。
    眠岁继续诡辩:况且,什么是罪?新旧法则更替,是世间难逃的规律。本尊这么做,不过是想让权力更迭得更为平稳。
    他从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成王败寇,功过都是由强者制定的。
    步恬听到这儿忍不住笑道:你如今都快沦为阶下囚了,还在青天白日做着至尊的美梦呐!醒一醒,如今的至高依旧是本尊。普天之下,本尊的意志即是天命。
    眠岁,暂押雷狱,听候发落。 步恬的眸中划过法则之力,言出法随,眠岁瞬间被传入雷狱。
    场面陷入了一片死寂。
    神仙们沉浸在巨变之中,尚未反应过来。
    好一会儿,他们才回过神,揣度着天道让他们看了这么一出大戏的意图,纷纷揣着留影珠,在天宫奔走相告眠岁的真面目。
    步恬和苏迟云回了通天殿。
    一路上,苏迟云异常沉默。
    夕蘅见步恬回来了,跑过来汇报战况:尊上,仙帝和剑君谁也奈何不了谁,他俩打了一架,现在已经各回各殿了,瞧着精气神都挺好的,应该没有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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