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没丢。”
    “……问你正事!”
    “问。”他言简意赅。
    倚在沙发上的男人垂眼敲击着键盘,双腿自然交叠,松垮的裤腿往上缩,露出瘦削苍白的脚踝。
    谭融去冰箱拿了听啤酒,打开先喝了一口,快速道:“我出门遇见施翩了,我说我住在这里,还加了她联系方式。”
    “……”
    键盘的敲击声停了。
    陈寒丘掀开眼皮,淡声问:“你有病?”
    “?”谭融骂他不识好人心,“万一知道你住在这里,人家想不开搬走怎么办?我是为了谁。”
    “不会。”
    “哟,这么肯定?”
    “因为我会搬走。”
    “……”
    靠,这说了等于没说。
    谭融:“现在说我住这儿。我们俩的关系,你住我家不是正常?”
    陈寒丘:“她不会信。”
    “嘶,我忘了你有洁癖这事。”
    谭融咕咚咕咚又喝了两口,叹了口气:“那现在怎么办?”
    陈寒丘:“带着垃圾,马上离开。”
    “……”
    这个畜生。
    楼下便利店。
    施翩转悠着抱了一推零食往收银台一放,走到冰柜前,跟搬家似的搬空了半柜子的冰淇淋。
    一抬头,周围的人都看着她。
    她吹了声口哨,问收银员:“多少钱?”
    收银员迟疑道:“全部都要?”
    施翩:“全部。”
    十分钟后,收银员道:“一共1573.89,这里付款。”
    施翩没带伞,拎着两大袋零食走进雨里,回到11幢,电梯到达11楼,打开门,邻居家的门再次打开。
    谭融拎着垃圾袋出来,愣在原地。
    一模一样的场景。
    “……”
    施翩决定不和他搭话。
    谭融尴尬地笑笑:“东西忘拿了哈哈哈……”
    算了,还是别笑了。
    -
    雨日之后,施翩没有再出门。
    她老老实实把自己关在家里画画。白天于湛冬过来打理她,晚上自己躲在凉爽的屋子内吃冰,除了偶尔失眠,这日子还算不错。
    这一天家里大扫除,于湛冬里里外外走了三趟。
    施翩被他转得头晕眼花,在他即将走第四趟的时候,忍不住问:“冬冬,你在找什么?”
    于湛冬停下来,湖蓝色的眼睛严肃非常。
    “……我帮帮你?”她试探着问。
    于湛冬沉默一瞬,忽然道:“家里可能进贼了!”
    施翩茫然道:“家里丢东西了吗?”
    “克利切不见了。”于湛冬沉重道,“看定位它离我10米不到,按键却没反应。”
    “……”
    那听起来也没有进贼。
    克利切是跟了于湛冬两年的扫地机器人,他充满柔情地给它取名为克利切,仿佛这样她家就有了两个家养小精灵。
    施翩起身,跟着于湛冬一起找了一圈。
    家里确实没有克利切的身影。
    施翩看着定位距离,忽然升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她看向大门,琢磨了一下走廊的距离,似乎在范围内。
    于湛冬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恍然:“跑出去了?”
    可惜,走廊里也没有克利切的身影。
    两人干巴巴地对着邻居家的大门,面面相觑。
    于湛冬想不通:“克利切怎么会偏移自动路线?啊,视频,克利切有路线巡视视频!”
    他不相信它会乱跑。
    于湛冬调出最近一段视频,施翩凑过去看。
    画面里,克利切按照设定的路线打扫清洁,到某个时间节点,它忽然调转方向,朝门口走去,大门打开的时间较长,它趁机溜了出去,挤在边沿一路前行,灵活地进入别人家里。
    施翩:“……”
    于湛冬:“……”
    施翩:“……我想起来了,那天下楼正好遇见邻居,是认识的人。关门的时间可能久了点?”
    于湛冬疑惑:“是谁?”
    施翩简单地解释了一下谭融和陈寒丘的关系。
    说完,她补充:“我有他的联系方式,保证把克利切要回来。”
    “等等。”于湛冬忽然指着视频说,“克利切进去了。”
    视频还在继续,在克利切矮矮的视野里,它穿过空旷的客厅,途径沙发,看见一截裤腿,松松垮垮,露出冷白的脚踝,最后它一头撞上某样东西,画面变成黑色,视频结束了。
    施翩:“……”
    于湛冬诧异道:“邻居不是和你一起下楼了吗?”
    施翩面无表情道:“他家有客人。”
    于湛冬观察她的脸色,联想到谭融和陈寒丘关系,忽然明白了。他安慰道:“也有可能是别人。”
    施翩没多说,她知道一定是他。
    除去那截脚踝,谭融显然在看到她之后又返回11楼,不然她不会第二次在门口遇见他出门丢垃圾。
    “晚点我问问他。”施翩心情郁闷。
    本来还打算晚上画画呢,看来是画不出来了。
    -
    晚上九点,谭融熟门熟路地开门进陈寒丘的办公室。
    昏暗的办公室内依旧只有桌上的台灯亮着,笔记本电脑还在,桌子前空无一人,他嘀咕:“灯都不开,节省也不是这个省法。”
    “陈寒丘?”他喊了声,往侧边休息室去,“你要是想把这里当家,买什么房子,晚上又住这儿?”
    休息室门没关,谭融径直走进去。
    陈寒丘站在窗前,侧脸冷淡,低头摆弄着他的天文望远镜,底下连接着更高级的光电设备。
    “还在玩数字摄影啊?”谭融纳闷地看了眼阴沉沉的天空,“国际天文学联合会应该给你颁个勤劳奖,这都几年了。”
    看到这些设备,谭融不怎么爽快。
    那时候他们一穷二白,陈寒丘用自己辛辛苦苦攒的钱买了这些设备,谭融气得一礼拜没理他。
    陈寒丘没看他,道:“等会儿,装个零件。”
    谭融轻啧一声:“学计算机真是耽误了你这个未来的天文学家。”
    谭融走到窗前往下看,高处的夜景美不胜收。
    他感叹道:“从这里看下去,能看到大半个东川,这样的日子以前哪敢想。”
    谭融触景生情,想起创业时最难的那个晚上。
    当时他们三个男生挤在十几平的房子里,除了上课,就是没日没夜地写代码,重复测试程序,穷得饭都吃不起。
    那晚暴雨,另一个同伴精神崩溃。
    他和陈寒丘大吵一架,带着数据头也不回地离开,本就濒临失败的项目进行不下去了。
    谭融抹了把脸,想说算了吧。
    可对上陈寒丘布满血丝的眼睛,他说不出口,最后只道几天没睡,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第二天,谭融醒来。
    窗帘被拉开,黎明的光束照进狭窄的窗户,陈寒丘背对着他,站在窗前,仰着头往外看。
    我们怎么办,他问。
    陈寒丘没回头,哑声说了两个字,继续。
    “那时候你在想什么?”谭融问。
    陈寒丘头也没抬:“话说清楚,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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