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亚对她好奇了一整天,眼神隔着半个庭院投过来,热烈得如有实感。青罡看她,还是平常的友善与疏远。杨琬对生人向来不亲近,不料穆亚突然向她挥了挥手。刚才削落发丝的短匕,锋刃折出日落的金光。
    “主君命我教你防身,陈姑娘可愿学用匕首?”
    青罡朱煞不约而同想起昨晚的说笑,心惊之余,尚暗忖,以杨琬镇日伏案的样子,恐怕并不会有兴趣。然而却见她走上前来,“愿意的,穆军使称我阿琬罢。”
    穆亚听到这个名字,有一丝微妙的熟悉感,但没有多想。“阿琬若不介意,也像他们一样叫我穆姐姐就好”,说着抬起她伸出的右手,就要从教她如何握持开始。
    她站到杨琬身后,身量略高过她。将一双匕首都交给她握住,自己则拨弄了她几只手指的位置,然后虚虚拢在她手背。
    杨琬拿着锋利的匕首,感受到穆亚身体贴近自己,有一霎的分神。难怪他要舍近求远等她来教自己呢,青罡等人的功夫明明不俗。但这种教法,如果不是同为女子,难免两人都心猿意马。
    她垂眼看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新旧伤痕交错,又有点惊讶。穆亚似乎察觉,轻声对她解释,“我是兵器监的统军使,督造时自己也要动手,免不了频繁被利器所伤”。杨琬忍不住问,“军中女子多么?”
    “不多,只在兵器和粮马两部,各自设法招揽到了过半。”
    杨琬听了暗想,这和本国又很不同。宋军之中的女子,她知道都是营妓。
    穆亚提醒她,“阿琬不要分心了”,她微窘,又听到说,“你的手很稳。”
    “习字练就的”,杨琬说着,右手中的匕首被穆亚取走,在她面前翻了几个灵巧的样子。
    “来这样试试看”,穆亚没有高估她,这些简单的动作,杨琬一两次就学了七成像。
    两侍卫还在一旁守着,略有不安。穆亚所授的,的确是最普通的路数。然而一道道做起来,凌厉狠绝的态势,在她与两人切磋时,都还未曾展露过。
    朱煞开口,“穆亚,勿要失了分寸。”
    她知道他们的意思,正想辩解,就听到杨琬语气平静的回应,“到得需要我自己防卫的时刻,不拼死相斗,也就全无生机。”
    朱煞于是想起,连主君也有说不过她的时候。两人在书房里交谈,她的话很少,有时诘问到他无言,后续往往是呼延彻的笑声以及赞许,间杂着几个亲吻。他不好再细想下去了,自然也噤声。
    穆亚示意她结束,收好两支匕首,十分自然地与杨琬一道用晚饭去了。青罡与朱煞面面相觑,越发看不懂这情景,一个真肯学,一个真敢教。杨琬明显是被软禁在这王府中,说比她原先住着的皇宫更安全也不为过。会受她防卫与反击的,除了呼延彻,恐怕不会有旁人。
    阴雨当晚又聚拢到大梁城,再次是数日无晴。杨琬白日读案卷,傍晚和穆亚在廊下习武,两头进展都不小。夜里没人来扰,睡梦也安稳绵长。
    如此过了半月,穆亚即将北归,而河北西路前两日来的消息是,呼延彻在临漳,还要停留一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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