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朝并不像传承了多代的王朝那般重武轻文,历代皇帝都十分重视军事与兵力的发展。乾元帝也不例外,每年的冬狩,不管天气有多严寒,都必定是要举办的。
    冬狩的地点在京城以北的皇家围场,围场占地颇大,树高林茂,四周山石嶙峋,猎物经过一年的放养,都养得膘肥体壮的。
    青黛带着桃香坐在王妃制式的四驷黑漆马车中,混在一堆官员家眷的香车宝马中,一路朝皇家围场而去。
    既是冬狩,那身为文官之首的杨巍和战功赫赫的卫渊都有极大可能会跟来,青黛其实不大愿意来的。只是太后都已发话了,她不想来也得来。
    围场里京城有一段不远的距离,中途停下来歇息时,憋不住生理需求的青黛也下了马车。幸好这附近都是女眷,她并没有遇上些不该遇到的人,寻了个隐蔽的树丛解决了问题,正准备回马车上,便听到旁边树林里传来的轻声议论。
    “今年的冬狩,杨大人和镇北公都没来啊。”隔着一株粗壮的榕树,清丽的女声中满是惋惜。
    “妹妹很是可惜?”另一道有些促狭的女声问道。
    “姐姐讨厌……”先前那道女声带了些撒娇的味道。
    “娘亲已在为你相看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了,你莫要琢磨些有的没的。”被称作姐姐的女子突然肃了语气,带了些严厉道。
    那妹妹似乎很是不服,轻哼了一声,嘟囔道:“杨大人虽然之前和沉家姑娘换了庚帖,但后来不又硬退了回去。镇北公之前更是和离放妾,如今也未婚配。我琢磨这些怎么就是有的没的?杨大人和镇北公长得英俊过人,更难得的是年纪轻轻就位高权重,不比那些还在六七品小官混的‘青年才俊’好多了?我怎地就不能想想了?”
    “你也知杨大人和镇北公的情况,如今不知多少闺秀盯着他们的正妻之位,你别瞎掺和!”
    姐妹二人的对话逐渐远去,青黛立在那株大榕树后,有些出神。
    在原地站了片刻,等那对姐妹走远了,她才抬脚走了出去。
    原来他们都没来,那她倒不用太过遮遮掩掩了。
    短暂的歇脚过后,一行绵长的车队又慢悠悠地上路了,行了半日,终于到达了围场。
    内侍宫人和御林军早已扎好了营帐,只等着贵人们进驻。
    青黛的营帐离守卫最森严的皇帐不远,中间只隔了四五个营帐。她被宫人引着来到那处绣了青竹暗纹的营帐前时,见到守在营帐外的正平,愣了愣。
    正平也有些惊讶,就听得那引路的宫人笑着道:“太后娘娘专门交代了,一人扎一个营帐太耗费财力,皇室当作表率,王爷与王妃便住一起罢。”
    那宫人说罢便走了,青黛刚想揭帘进去,营帐的玄色门帘便被人一把揭起。
    男人一身朱红色绣四爪蟒纹补子的朝服,鲜艳的色泽将他如青玉般的面颊衬得多了丝血色,只是挺俊的眉眼间依旧淡漠。
    “替孤另扎一营。”他未看杵在门前的少女一眼,只是冷声吩咐正平,面色淡淡地同她擦肩而过。
    “王爷,若现在才开始扎营,夜里才能入住。”她转过了身,面朝着他高大的背影,声线低柔。
    “将孤的行囊从里面搬出来。”姜绍钧并未理她,又吩咐了正平一句,脚下不停,和她的距离已然拉远。
    少女追了几步,忽而停住,手心攥着压在胸前,娇柔的芙蓉面上神色有些恍惚,“王爷,你就这么厌恶与妾身同住么?”
    他的脚步顿了顿,俊朗的面容微侧,露出一道高挺的鼻梁线条,锋锐的薄唇线条开合,语声清厉:
    “对。”
    在围场安营扎寨歇息了一夜后,第二日,冬狩才正式开始了。
    乾元帝一袭明黄色绣五爪金龙的骑装,骑在一匹雄健威武的骏马上,虽已过不惑之年,身姿却保养得宜,挺拔高大,颇具帝王威严。
    帝王身后跟着的便是几位武将和擅长骑射的勋贵子弟,锦衣卫指挥使秋明良也赫然在列。他一双手挽着缰绳,薄唇抿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姿态很是放松闲适,却无人能看清他那双浅灰色眸中的真实情绪。
    待乾元帝射出了第一箭,正正命中了一头公鹿后,围在四周的官员们纷纷恭维帝王之威。乾元帝开怀朗声一笑,提了口气,高声道:“自此刻起至狩猎终止,射得猎物最丰者,朕有赏!”
    人群立马骚动起来,来的人之中不乏武艺精湛想获得帝王青眼的寒门武将,一时间心思高涨纷纷开始搭箭射猎。
    勋贵子弟中有不少骑射出众的英武青年,坐于马背上弯弓搭箭,瞄准猎物再利落将羽箭射出的英姿让不少骑着马在一旁溜达的闺秀红了脸。
    人群渐渐分成了几拨,先前便熟识的少男少女们自然而然地凑在了一起,表哥表妹地招呼着。
    青黛不认识几个人,便打算骑着马在人少的地方转一转。
    她让内侍牵着一匹温顺的小母马来到一块空地后,便将脚踏在马镫上,准备跨上去。
    秋明良射下两只肥兔子后便收了箭,只驽着胯下的马,信步踱在场中。这次冬狩的安全由御林军和锦衣卫共同负责,他也担着巡视围场的职责。
    他如鹰隼般的目光划过围场上的每一寸,却蓦然在一道烟粉色的纤细身影上定住。锦衣卫手上有官员报上来的参加冬狩的女眷名单,他自然知道她也来了。
    他应该立即移开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既然下不了手让她消失,便不该再让她影响自己,但他却无法控制自己。他看着她握住了缰绳,一只脚踏进马镫里,接着翻身而上,她贴身的骑装让他将她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她跨上马背的瞬间,用膝盖抵了抵马鞍。
    秋明良瞳孔倏地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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