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陆升阆这也是无心之举,人算不如天算而已,但端王一家怀恨在心,离京前一度派来杀手刺杀陆升阆一家。
    后来黄河水患一治三年,端王在当地得了重病,莫名昏迷不醒,太上皇便将人挪到城外的安慧静庄休养,此事才算暂告一段落。
    如今听闻这位凶神又醒了,还令亲信囤粮......陆升阆很难不往他要谋逆造反上想。
    麻烦的是,此事就算要捅给皇帝,也不能由他陆家来出头,更麻烦的是,夜长梦多,现在端王在暗处,谁也不清楚他到底有没有醒,病是不是好了,有何谋划。
    倘若他突然出手要害陆家,做臣子的除了被鱼肉,实在掀不起风浪来。
    皇帝甚至会为他们的死而拍手称快,毕竟又多了个除掉反贼的理由。
    除了林屿,真就没有其他人选了吗?柳飘飘难过极了。
    她心里明镜似的,那个林屿不喜欢琼琼到了厌弃的程度,人年轻时还是有情饮水饱,但真嫁过去,日日柴米油盐磨着,没了那点感情,琼琼又该怎么办呢。
    母亲,只有林屿了。陆司霆勉强一笑,圣上的几位皇子,您也知道都是些什么人品。
    当今皇后是皇帝在继位后才娶的,十分年轻,比林屿只大六岁,三十不到的年纪,膝下是却只有一女。
    而皇帝的几位皇子中,有两位是病逝前皇后的嫡子,还有一位是个贵人的孩子。
    大皇子和三皇子虽然名义也是占嫡,但由于母亲去的早,如今皇后又正在生育佳龄,前途如何实在不好说,但想要在这即将来的横祸里护住琼瑰是不可能了,他们虽已二十三四,有了侧妃,却依然没有被皇帝分过几个差事,日日闲散,如今只能算是出身好的纨绔而已。
    贵人的那个儿子,就更不用提,贵人失宠,连带着儿子也不被重视,一年都见不到皇帝一次,更遑论入朝历练。
    而林屿,他同这些人比起来,最大的缺点应该就是不钟意琼琼了。
    论家世,皇后母家林家好歹也有个爵位世袭罔替,且林屿自己在军中也待过,虽然时间不长,却实打实拿了个小胜,有一份战功。
    可是,可是,皇后那意思就是不想琼琼过门....柳飘飘干着急。
    陆升阆最终拍了板,将此事盖棺定论。妇人之见而已。夫人不必忧心,明日我会亲自与抚远伯谈的。
    第7章 教训 郡主,您就是人太好
    一大早,琼瑰就被小燕儿喊醒。
    她费劲地观察了一会儿里里外外好几层的衣服是怎么套起来的,然后睡眼惺忪中,就看到一个女孩走了进来,旁若无人地在她梳妆台前坐下来,冲她一笑道:妹妹好睡呀。
    琼瑰房里的丫鬟都不怎么待见这个女孩似的,几个小丫鬟就跟见了洪水猛兽一样,匆匆行了礼就聚到了琼瑰旁边,像是要护住她。
    小燕儿更是翻了个白眼,道:蔓小姐且让一让,耽误我们小姐梳妆可怎么好。
    胸前玉牌微凉,像是往她脑中注入了一道思想般,琼瑰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恨意。
    这应该就是陆府里庶出的陆蔓,原主的姐姐,两个人关系看样子不太和睦。
    陆蔓听到小燕儿的话,却只当没听见,又抚了抚自己的头发。
    她的丫鬟很快站出来道:你一个下人,怎么敢对主子说这样的话?
    小燕儿气不打一处来,眼看就要到出门的时间了,这不是故意要扰得他们小姐打扮不了吗。
    我说什么了?正经主子是谁你眼睛怕是瞎了,在嫡小姐面前主子前主子后,你们配吗?
    这话似乎直戳陆蔓心窝,琼瑰看她脸色骤变,唰地站起身就抬手要打小燕儿耳光。大胆贱婢尔敢!
    好吵。
    琼瑰装作生气的样子,适时将胸前玉牌掷了出去,玉牌碰地发出脆响,陆蔓迟疑了一下,这一巴掌没打下去,被小燕儿躲开。
    小姐!您若生气可以打奴婢骂奴婢怎么能扔这块玉!意料之外的是,小燕儿也跟着吓坏了,一叠声喊着扑过去把玉牌拾起来仔细检查,最后才转忧为喜道:幸好这玉是灵物,还好好的一点没坏!
    琼瑰砸玉的时候故意挑着没铺地毯的地方砸的,摔不坏倒很神奇。
    她任由小燕儿高高兴兴把玉牌再给自己戴好,心里明白,这东西不一般。
    它会给自己传递原主的一些个人感情,指示一些剧情,同时也摔不坏,可能是个重要道具。
    陆蔓看到玉还完好无损,便一甩手帕转身跑了出去,瞧她用手帕捂住的位置,不是有鼻炎就是在哭。
    琼瑰还觉得这场景挺新鲜,现代都很少看到人这样浮夸了。
    她忍不住道,我昏迷时陆蔓来看过吗?
    小燕儿把她安置到梳妆台前,一边招呼其他侍女过来忙活,一边道:她怎么敢来,您没醒时夫人吩咐奴婢们寸步不离守着,谁来都打出去。
    琼瑰想起刚来时看到的那个阵仗,好像除了她自己无意间走出了屏风,的确是没有无关人士来打扰。
    看来是柳飘飘保密工作做的不错,对家从别处摸不清虚实,只能亲自过来走一遭。
    小姐,小燕儿一喊,琼瑰回过神,只见她指着眼前不知何时摆上的六只箱子道:嘉然郡主家的在城郊,离咱们这儿少说要两个时辰车程,您快选些簪子发钗,若去的比蔓小姐晚了,还不知道她会怎么在众小姐面前编排你呢。
    小燕儿说了些什么琼瑰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
    她的心思已经完全被面前一字排开、装着满满当当珠宝首饰的宝匣给吸引住,嘴角不自觉翘得老高。
    小姐......你挑好了没?小燕儿催道:可是这里都没有合心意的?奴婢马上叫梨子苹果她们开了库房送来
    一听除了这些还有,琼瑰已经快乐到想要站起来和小燕儿抱一抱的地步。但胸前的那块玉牌温度又骤降,凉的她一哆嗦,脑子也清醒不少。
    小燕儿看着她的眼神越来越疑惑,琼瑰连忙从一堆金银珠宝里挑出一只看上去特别轻、式样超级简单的金钗。
    这分量,就算不小心弄丢了心也不会疼太久。
    就这只。
    是,小姐。小燕儿很仔细地为琼瑰戴好。其他的呢小姐?
    一只还不够?琼瑰满脑子想的都是把怎么这些首饰变现然后存到钱庄去,听到小燕儿说一只不够,已经开始抵触了。
    好在小燕儿看看镜子里那个不嗔不笑已然绝色的美人儿,又心宽道:这样也无妨,反正咱们小姐长的就像仙女,哪怕什么都不戴也不是那群小姐能比的。
    琼瑰于是理所当然地看她把箱子一一落锁,感觉心里舒畅了。
    ******
    如小燕儿所料,琼瑰赶到嘉然郡主的府上时,陆蔓早已到了多时。
    府上人将琼瑰引到新建的花园中时,湖心凉亭中聚了一群贵女,正围在一起听两个女子琴笛合奏。
    陆蔓亦在其中。
    琼瑰不想打扰人家,便暂停了脚步,寻了一处石墩坐下,准备等乐曲间隙再过去。
    古琴音韵优美,竹笛婉转悠扬,两个女孩演奏的也很投入,琼瑰撑脸看她们,觉得有些羡慕。
    她在现代时就很喜欢古代的乐器,只是小时候在孤儿院没条件学,好不容易长大工作了,刚刚把助学贷款全都还清,却来了这里。
    沉在曲子中的琼瑰并没有注意身后的小径上,郡主府的下人又领来了一位小姐。
    这位小姐一看见她眼睛便亮了,高高兴兴地拎着裙子便朝她奔来,小燕儿想要提醒却被她俏皮地做了个手势止住了。
    其实琼瑰早已察觉身后有个人,她无意间瞥到了一道影子投在石桌上。
    不过既然小燕儿没动作,那这人想必她是熟识的。
    果不其然,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琼瑰顺势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身量颇高的女孩,浓眉大眼看上去很英气。
    初对上琼瑰时,女孩是笑着的,但很快便抓了琼瑰的手腕,打量着那极细的手腕皱了眉问:我才去北地探亲,三月不见,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可是那林屿又给你气受了?!
    琼瑰很快凭直觉知晓,这女孩是原主的闺蜜谢宛宁。
    于是便笑着摇摇头。
    谢宛宁看琼瑰不说话,自然不会把她的摇头当真,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她的额角,你呀你,都说了世上好男儿多着呢,干嘛偏偏要自林屿那棵树上吊死
    宛宁小姐可别这么说......小燕儿突然出声提醒,目光看着两人身后,轻轻摇了摇头。
    可是宛宁性格豪爽,并没有刻意避讳别人,声音也不低,早被人听见了。
    我当斯玉妹妹今日没来呢,既然来了又何必躲在这里不去和大家相见?
    琼瑰和谢宛宁一起转过身,看到之前在凉亭那边的贵女都像这边来了。
    被人群簇拥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着打扮看起来就很贵气的女孩,她那一身衣服全身暗绣,颜色雅致秀正,一看便不是凡品。
    琼瑰还在等玉牌告诉她这是谁,袖子就被谢宛宁悄悄拉了拉,于是琼瑰就跟着她一起给眼前这个女孩行了个礼。
    谢宛宁道:嘉然郡主安好。
    郡主微微颔首,算是应答,她朝人群中看了一眼,又笑道:斯玉妹妹前些日子可留下伤疤没有,我这里恰好得了些上好的生肌膏,对勒出的红痕最是有用。
    嘉然郡主话音刚落,那些贵女便凑到一起窃窃私语起来,还时不时把鄙夷的目光投向琼瑰。
    勒出的红痕......那是怎么回事......
    这么大的趣事你竟不知么?
    哎呀,我前些日子又不在京中,你快说来听听,是什么趣事?
    就是陆小姐实在耐不住寂寞,冲到宫里堵住了抚远伯家的林二公子,说自己......这话我都耻于说出口......她说自己有......
    竟是这样大胆......
    后来皇后震怒将她拖出了宫,她便想不开用白绫缠了自己呢。
    竟有这样的事情,真叫人叹为观止!几个琼瑰叫不上名字的小姐们,像群口相声一样说完了原主的事迹。
    最后一个绿衣女孩还来了个绝佳的收尾,直接转向陆蔓求证,陆大小姐,你对嫡妹的事情自然是最了解的,你倒说说,事情,是不是这样呀?
    陆蔓看了一眼琼瑰,大约是觉得有这样一个妹妹太过羞耻,攥紧手帕恨声道:我不知道,郡主,各位小姐,请恕蔓蔓身子不舒服,先行告退。
    嘉然郡主瞧着她那屈辱极了的模样,微笑道:青萝,带陆大小姐去厢房休息。
    陆蔓说罢,又从琼瑰面前走过,留下一句话:陆家的清白名声,都被你毁了,这下你如意了吧?!
    声音不大不小,余下的贵女们又是一阵唏嘘,接着看琼瑰,好像在等什么重头戏。
    琼瑰刚绕过小燕儿往前走了一步,手臂就被人拉住。
    她回头,谢宛宁急急地低声道:别去,阿琼,她们就是想激怒你
    琼瑰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别着急,然后便朝嘉然郡主走了过去。
    虐文她是懂的,没有男主出场的时候,女主就有主角光环。
    眼看琼瑰面无表情地朝自己等人走来,漆黑如夜的眸子谁也无法看透,那些贵女皆是心下一紧,先自乱阵脚起来。
    你、你想干什么?
    郡主、郡主府上,你敢放肆?
    原主之前的狼藉声名在外,什么出格之事都敢做,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倘若真被她纠缠,便是美玉掉入污泥,因小失大了。
    本来诸位小姐也只是私下议论挤兑陆斯玉,还没到公然在她面前嘲讽的地步,但传出来的退婚一事,让这些小姐们误以为,琼瑰经此一事性子变得软弱不堪了,她们平日里早就瞧不惯琼瑰特立独行,这时送上门一个机会,生怕不用就错过了。
    谁知道......谁知道琼瑰竟然用那么可怕的眼光打量她们,还伸出手来
    救命啊!陆斯玉要打人了!一个贵女终于崩溃,尖叫起来,捂起脸就拼命往人群中退去。
    来人、来人拦住陆斯玉其他贵女受到感染,唯恐自己动作慢了就会被琼瑰抓住,纷纷争先恐后挤向人群中间。
    原本在中间的嘉然郡主被左推右搡,头顶戴的流苏步摇都被扯断了好几根,还把脸颊边的头发全缠到了,痛的她哎哟着连声叫唤,模样极为狼狈。
    阿琼,她们看来是怕你怕疯了呀。谢宛宁也跟上来,站在琼瑰旁边,笑看着贵女们乱成一团的样子。
    大概......是吧?琼瑰也不甚感慨,她望着自己还抬在半空中的手,心情十分复杂。谁看了不说一句我真行。
    然而她本意只是想向嘉然郡主要一下她说的那个药膏罢了,之所以抬手,是想问问她,像她手腕那里撞到的淤紫,药膏还管不管用的。
    你们在这里吵吵闹闹什么?一道带着怒气和不解的声音远远响起,很快让贵女们结束了混乱。
    声音的主人快步走来,待看清这里并没有什么大事之后,英挺的眉都快拧到了一起,望着衣服散开、头发凌乱的众位贵女,十分不悦地转向旁边小厮到道:去回禀两位皇子,此处无事,只不过是女眷间发生了口角。
    琼瑰听这声音有些耳熟,仔细一看果然是林屿。
    她正打算转开脸不看,谁知林屿正巧看到她,还向她的方向走了两步。
    为了避免男主发脾气伤到自己,琼瑰只好一把抓起谢宛宁,随便朝一条汀步道上走去。
    林屿见琼瑰和谢宛宁转身离开,心情瞬间不好起来,眉眼瞬间阴云密布,目光执拗地追着那个娇小的身影一路,直到琼瑰转过弯消失不见。
    嘉然郡主府上的这个宴会,是她为新建成的园子所办,不止邀请了女眷,她哥哥还做东邀请了几位皇子和一些世家子弟,就在大湖对岸,是以这里发生喧闹时,众人很快便知道了。
    他在那边本来与人比试射箭比试的好好的,突然就被大皇子指来处理这边的琐事,大家还开玩笑,说什么他妻子已经身怀六甲,万一被歹人欺负就惨了。
    林屿最烦与琼瑰扯上关系,好在几个好兄弟为他说话,说已经退了与陆斯玉的婚事,众人嬉笑一番这才作罢。
    然而鬼使神差般,他还是过来了。
    谁知道这个女人一见到转身就走,完全没有礼数可言,荒唐,实在荒唐。
    更荒唐的是,那群衣冠不整的贵女中,竟没有她。
    让他一时烦躁至极,却又不知道该骂她什么。
    林公子!
    林屿正打算回湖对岸的男宾席上去,没想到却被人叫住。
    他转过身,嘉然郡主正看着他,一脸委屈,眼圈半红,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般。
    林屿便问:郡主叫在下有何事?
    嘉然郡主刚开口,一滴泪便从颊边滑落,更显得楚楚可怜。她旁边的另一位贵女便道:林公子,你怎么能放陆斯玉离开呢?你知不知道她刚刚想打嘉然郡主啊?!公子就该抓住那个恶女,狠狠扇她几个耳光才解气!
    嘉然郡主似乎被吓到,连忙伸出手掩住她的嘴,看着林屿惶急道:芳馨她只是气急了才失言,公子千万不要去找陆斯玉她那么可怕,公子若因为替嘉然出头,再着了她的道又被缠住,可如何是好?嘉然,嘉然一定会内疚至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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