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后,师傅很贴心地没有和她说话,任由她自己冷静地待着。
    等到了地方,他才说了她上车以来的唯一一句话:“南小姐,到了。”
    南迦微愣,旋即反应过来,“啊,好。”
    一句“南小姐”说明师傅还是记得她的。可这一路,他看得出来她心情不佳,愣是忍住了没有打扰她。顾识洲身边的人,行事总是这么恰到好处,很好地照顾着别人的感受。
    -
    顾识洲也不知道南迦说的“改天”是什么时候,但他没有细细追问,他知道经过这一天,她已经被他逼得很紧,不能再逼了。
    再紧的弦,总得松一松,不然再崩下去会断。
    他任由她离开,只准备好司机,护送着她安全到家,别的什么动作都没有。
    现在已经到了该让她喘口气的时候了。
    她回去后他仍然没有停止短信骚扰,还一如既往地给她发着短信,和以往并无区别。
    并没有因为一夜的“得逞”就得意忘形,或者就放松了对她的追求。
    顾识洲以为他不问她说什么时候画画,她就不会主动提。
    但他没想到的是,不过两天之后,她就给他发短信问他有没有时间。
    顾识洲怎么可能没时间?
    他拿了外套,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宣布会议暂时结束,明天继续。
    所有的高管面面相觑地对视着,不知道突然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惹得顾总这么着急地离开。
    顾识洲一边往外走一边问南迦到哪里了,他要不要去接她。
    南迦:“不用,我开车来了,快到棠园了,我在门口等你。”
    “密码没改,你直接进去就好,进去等我,我马上到。”
    南迦那边有一瞬的静默,才说:“还是不要了,我在门口等你就好。”
    那里到底是他的家,他们已经分开了,她自己贸贸然进去算怎么回事?
    这样不礼貌。
    南迦想的很简单,但是顾识洲却不愿意她这样想。
    他知道她还在和他客气,但这些一时之间都着急不来。于是他便只是加快了速度回去,没再劝说。
    日子还长,他们之间,也是来日方长。
    不急于一时。
    南迦深呼一口气,在门口站了会。
    这两天她想了好多事情,冷静地重新思考了她和他之间的关系。
    一次又一次的意外,发生结束后她扭头就走,倒是搞得他们像是单纯的炮.友关系一般。
    这样不大好。
    仔细想想,她也只欠他这一幅画了,要不,画完以后就结束吧。把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拒绝他的每一次主动联系,他要是联系不到她,时间久了,说不定他们彼此都会忘记对方。
    ——好熟悉的处理方式啊。
    她一开始好像就是这么打算的吧?
    那后来是哪个环节出现的问题?为什么一切计划都脱离了轨迹,直到变成了今天这样面目全非?
    ——是顾识洲呀。他看似什么都没做,实则一直都在做着什么。他无时无刻都在朝她发起进攻,主动地出现与动作,根本没让她有忘记他的机会和可能。每当她觉得他们之间两清了,他就会做点什么让她压根无法拒绝的事情,让她再次欠了他的,根本没法和他“两清”。
    顾识洲看似什么都没做,安分守己的,连追人的方式都很温和,压根没给人什么压迫感,只是细雨般柔和地请她接受下他的好意,隐隐的,还有些卑微之感。可是实际上,他却是以退为进,以柔克刚,什么事都做了,她是可以拒绝,可是他偏又让她心软难拒。他悄无声息的就做了很多事情,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在一步一步地攻陷她的心房。
    时间一长,她原先定下的目标以及和他之间关系的处理方式,早就不复存在了。
    她想两清,可是他又怎么可能让她和他两清?
    南迦想明白这一切,一边咬牙切齿,一边不由感慨,他真的是个高手。
    不知不觉的,她早就掉进他精心编织的网中,一步步沦陷。
    就只是,最后一幅画了。
    画完就走。
    绝对。
    南迦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己打着气。
    说实话,想到今天画画的内容,她其实还是有点期待的。
    她上次给他画画的场面至今仍然历历在目,记忆犹深。
    每一次给他画画,她心跳的感觉都会异常强烈。——许久不曾画过,她也不知道现在的她有没有长进。
    司越给她发微信,给她推荐了两本书,都是她上次和他聊天的时候说过的类型。这两本都已经绝版了,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找到的。
    从上次他来接机后,他们就没怎么说过话了,也一直没有见面,止步于线上聊天。
    南迦一直没找到机会和他问清楚当年的事情。毫无疑问,她对此是有芥蒂的,她再也没办法像从前那样与他相处。她接受不了自己身边的朋友私底下竟然会做那么多不可思议的坏事。
    当年的事情,说是他一手促成的,也不为过。
    她难以想象他会有那么深沉的心机。
    可是他对那天接机的事情绝口不提,只是会在遇到什么很好玩的事情或者东西的时候来与她分享。南迦倒也不好提起。
    她不想在线上和他说这些,想着什么时候面对面说话了,再聊聊曾经的事情。
    她想不通,他真的是为了她做的这些事吗?她从没想过她还值得别人这样为她费尽心机。
    在等她回复的时候,司越好像意识到了她并不想回复,有些沮丧,也有些无措,他小心翼翼道:[在忙吗?哪天有空我把这两本书带去追寻给你看好不好?]
    南迦心想,既然要来,那来也好,他们正好可以说说话。
    于是她便答应了。
    [好,你要来的时候提前和我说。]
    她太过专注,以至于顾识洲回来的时候她也没发觉,还在打着字。
    顾识洲走过去,想看看她在做什么,没想到入眼的是她和司越的微信聊天框。司越不仅有她微信,约她的时候她竟然还答应了,而且答应得这么爽快……他不自觉地抿紧了唇。
    他还是个只能靠短信和她交流的人。最原始的沟通方式,一点升级的可能都没有。
    他约她的时候,可不见得她有这么爽快。
    顾识洲捏捏眉心,不断暗示自己“不要攀比”。
    南迦也终于有功夫抬头理他:“你回来啦?”
    距离她给他打电话这才过去多久,他是飞回来的吗?
    “我也刚到而已,你不用这么急。”她嘟囔。
    “那你下次就自己进去好不好?”他一边开门一边说,像是在哄小孩似的。
    南迦没回应。
    她只在心里默默道,没有下次了。
    绝对。
    见她刚才回司越回得那么开心,对于自己却还是爱答不理,顾识洲有点心梗。
    她对他是不是有意见?
    ——好吧,的确是有意见的。
    可是为什么对司越就没有?司越做了那么多事情,他都一一和她说了,她是不相信他,还是觉得那些事情不重要,没把那些事情放在心上?
    顾识洲想不通。
    他当初在知道的时候怒火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恨不得杀了司越。所有的事情,要是没有司越,根本就不至于变成最糟糕的模样,他和她也不会一步一步走成乱七八糟的样子。
    可是她呢?她真的不介意吗?
    顾识洲自嘲般地勾了下嘴角。
    她就只对自己狠心。
    他咬牙。
    没关系,既然只对他狠心,那他就再用点劲去软化她的心。
    反正,放弃是不可能的,认输也是不可能的,放弃她、把她拱手让给司越,更是死都不可能。
    顾识洲身侧拳心不自觉地紧握。
    内里,或许还藏着不被偏爱的委屈和涩然。
    不得而知。
    -
    南迦也不知道他都准备了些什么东西,以防万一,她来的时候大部分都自己准备好了,他只需要……脱掉该脱的,再坐下就可以。
    南迦本着工作的素养,认真地板着脸,克制着自己绝对绝对不能为色所乱。她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和角度,跟他说:“就在这里吧。”
    顾识洲看了眼,“好。”
    他去关窗帘。
    一副“我的身体谁都不能看见”的认真模样。
    虽然南迦觉得这是对的,是正常的,是人之常情,但是总忍不住在心里腹诽:要是对我你也那么谨慎小气就好了。
    倒是,也小气地别让我看呀。
    积极主动地跟她申请要当模特的人,和现在谨慎至极生怕露肉的人,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
    他很清楚地在表达着一个意思——我只是对你大方。我的身体只有你能看。
    南迦不是看不出来这个道理,只是她不想明白。
    明白得太多了,不好。
    南迦别过头去,假装全心全意地在整理着画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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