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属实没想到她还给自己买了票,连梦都不敢这么做。她只要愿意和他说一声他都会觉得受宠若惊,更别提是买了票要和他一起回去这样的事情。
    他的东西并不多,和来时一样,一个行李箱就能都装好,他回屋去快速收拾着。
    南迦已经收拾好了,在客厅等他, 反正时间还早。
    她只是忍不住想到刚才的画面,他在误解她准备不声不响地独自离开的时候,他脸上乍现的失落。可他仍然没有一句质问,没有一声抱怨,只是迅速接受了这个事实,只问要不要送她去机场。他这个问题出来的时候,连她都忍不住愣了一下。
    何至于此……呢?
    他这样,留给她的只余下无尽的难过,只觉得,自己好像是愧对了一汪深情。
    可明明不是的。
    南迦叹了口气。
    他什么时候才能从中走出来?这样她倒也不至于还会被他时不时出现的深情而搞得愧疚难当。
    她不知不觉的就抠起了手中的东西,内心的纠缠尽显。
    他但凡是生气地质问一声,她都不会这么难受。‘
    这样子的他,眼里全都是她。又有谁能狠心去伤害一个满眼都是自己的人。
    他收拾得很快,来接他们的车也到了,他顺其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行李。
    他看上去很高兴,问道:“什么时候买的票?是一起的吗?”
    “……嗯。”她很庆幸当时她买了一起的。她还真纠结过,要不要买两个航班,或者分开坐,但最终还是没有真的这么做。
    也还好没有,不然现在还真不好答。
    她一起买了机票其实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人家住在自己家里,要走的话总得带上一起走,把他单独搁下留在她家里算怎么回事?但现在看他的样子,她好像是做了什么很重大的好事一般。
    顾识洲看上去心情颇好。
    这一趟于他而言,来的真的不亏。
    一起登机后,他们的座位果然是相邻的。
    南迦看得出来他的高兴。
    她只是无声地移开眼,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等这次飞行结束,回到国内,他们这次短暂的交集就结束了。
    南迦一上飞机就戴了眼罩休息,没有要和他说话的意思,他也不急,只是支着下巴静静地看着她。他脑海里思考了很多,这次回国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短暂的相处就这样结束了,回国以后八成又是桥归桥路归路,他想见她一面都会很难。
    但是这一次本来就是他强求来的,他已经知足。
    回国后回到原来的节奏,他倒也是心甘情愿。
    随着时间流逝,现在他好像已经不再是追求什么,能陪在她身边,他就觉得很好。
    飞行时间并不短,南迦睡了一小会就睡不着了。她摘下眼罩,有些初醒的迷蒙。
    顾识洲给她递了杯水。
    动作很自然,像是老夫老妻一样,过着细水长流的日常生活,妻子醒过来,丈夫递上一杯温水。
    南迦下意识接过,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
    等喝完了,她把杯子递回去。顾识洲刚要接过,她却突然收回手,尴尬道:“我忘了我喝过,我再给你叫一杯。”
    她把喝过的杯子放到旁边去,没有给他的意思。
    果然是睡糊涂了,她这都是在做什么……
    顾识洲眸色微暗,收回了停在一半的手。
    他哪里会介意?
    南迦给他叫了杯水后,就拿了本书看。她早就准备好的,拿来消遣飞行时光的。
    看着看着,她余光扫到了他。他手上什么也没有,那他刚刚都在做什么?这么长时间,他都在……发呆?
    她还有一本书,递给他:“要看书吗?”
    顾识洲顿了顿,伸手接过,“好。”
    说句不学无术的话,他不想看书,只想看她。
    但是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罢了,起码这是她的书。
    他翻开看了看,想着看看她平时都在看什么。看着看着,倒是也能看进去。
    国内知名作家的书,很现实向,就是看多了容易伤感。
    不知道她手里那本是不是也是如此。
    他偏头去看,果然,她的眼睛红红的。
    顾识洲勾了下嘴角,给她递纸巾,“都是虚构的,别难过。”
    南迦看过这位作者的采访,现实生活中可风趣了,可是刀都藏在书里了。
    她接过纸巾,闷闷道:“谢谢。”
    她以前看过的,但是是很久以前了,这次随手带上,没想到还是这么崩不住。
    顾识洲也不看什么书了,注意力更是全都放在她身上了。
    红着眼睛的她,总会让他觉得很好欺负,也很容易想起某些时候。
    说起来就有些遗憾。
    那天晚上之后,她就规规矩矩的滴酒不沾了,也不让他亲近,像是那一夜从时空中蒸发,完全没有出现过一样,一到晚上她就回屋睡觉,还不忘锁个门。
    啧,他愣是一点亲近的机会都没有。
    顾识洲还是觉得很遗憾。
    从前随时想抱就抱的香香软软娇娇的女朋友,现在是抱不到了。
    别说抱了,再过几个小时,见都还不一定能见得到。
    被他看多了,南迦有些不自在,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把他的头挪开,不让他看。
    顾识洲垂下眸,被迫转走目光。
    他在上飞机前把航班号给了徐特助,让徐特助来接机,他另起一个话题,问:“待会你要回家吗?徐特助会来接,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不用……司越知道我今天回,说要来接。”在他面前提起另一个男人,明明他们现在都是单身,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南迦就是忍不住心虚,有一种出轨的错误认知感。
    顾识洲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很明显的反应是抗拒的,他皱了下眉。
    又是他。
    这段时间,他蹦跶得还挺活跃的。
    他一直在找一个机会把司越当年做的事情告诉南迦,但是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他想了想,决定趁着这时候告诉她。
    顾识洲说:“有件事情我觉得还是得和你说,是当年的一件事,如今看来算是往事了。迦迦,我不知道你会不会信,但是如果你对我足够了解,我相信你会信的,我不至于造谣诽谤别人,也不屑于不择手段地去胡编乱造。”
    南迦微愣,她合上了书,“什么?”
    “我之前就想和你说,但是当时我们都不冷静,你见到我都会很抗拒排斥,所以我也不好开口。这次我们难得有机会静静地坐在一起,所以你听我说几句好么。”
    “你说……”南迦慢慢抿紧了唇,她看着他逐渐严肃的脸色,不知不觉地已经端坐,只等着他说话。
    “我之前和你说过,让你离司越远一点,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
    原来是说司越的事情么?
    南迦的记忆力很好,她自然是记得的,不过她也没有把他这个话放在心上就是了。如今再度提起,她才注意到他说这个话,可能真不是信口拈来,或许,事出有因?
    她轻轻笑了笑:“你说吧。”
    她和司越有着重叠的童年回忆,相似的童年经历,所以在相处中就很容易亲近起来。更别提司越在这段目前尚算是友情的相处中那么主动地发起进攻,很积极地想把这“友情”的性质转化一下,他们想疏远都不可能。
    南迦也没有做出决定,于是两人就这样相处着,距离也越来越近。
    他和司越,算是情敌的。他说起司越,就很值得令人深思。可是也如他所说,她了解他的,她知道以他的为人,他不会为了抢人而去诋毁诽谤地说另一个男人如何如何,所以她倒也愿意一听。
    顾识洲见她神色无异,好歹是没有生气,于是倒也放心地继续道:“三年前,顾家和倪家联姻的事情,其实不是那么顺其自然地发生,背后是有人精心预谋,并做了推手的。”
    南迦没想到会忽然听到这话,她脸上笑容忽顿,眼眸中现了认真,抿紧了唇看着他。
    他见她这样,便知道她是在意这个事的。虽不知她是在意司越还是还在在意联姻的事儿,但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是他所希望的。他不希望她在意司越,更不愿意她心里关于联姻的心结还未解开。
    他见状也没有停下,而是继续说。
    “对,就是司越。顾家和司家是多年的死对头了,一直相争,视对方为仇敌,所以给对方使绊子是常有的事情,后来司家这一辈只有一个不成器的长子嫡孙,在两家的争斗中,司家也落了下风。就在这时候司越被接回去了,他的天资远远胜于司家的长子,于是他成了继承人,在这之后,两家的争斗再次陷入白热化。”顾识洲把两家的渊源娓娓道来,在她面前,毫无遮掩地说出了两家的这么多过往,“我一直在和他争,和他斗,明面上我的确是占了上风,但我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他在背后的小动作。司越在背后对顾家的资金链下了手,蓄谋已久,蛰伏其中,资金链从小问题慢慢累积成了大问题,就在这时候,他促成了老爷子和倪家的会谈,两家就此谈成联姻的事情,谈成之后,压力就下到了我这边。之后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联姻的事情发生,你离开远走,我们俩分开,一别三年。”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你一走了之,毫无音讯,这也不在他的意料之中,因为在你走后,他疯了一样的来找我,我们俩狠狠打了一架。也是因为这一架带出了些蛛丝马迹,我细细地往里查,才把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查了个水落石出,不然可能至今还有一部分是蒙在鼓里的。”
    南迦完全怔然。
    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不难理解,他已经在用最好理解的方式把复杂的事情拆分开告诉她了,她知道。可是为什么,她就是不能理解呢?
    怎么会这样……
    司越他……
    “我不可否认当年的事情我有错,老爷子也有错,但那是我们俩的事情,我没想到其中会有外人在这插手。迦迦,我和倪家联姻的事情从一开始就是他精心筹划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分手,这是他下的一盘好大的棋,我们所有人都被利用,且完全看不出来,你懂吗?
    “如果没有他,顾家的资金不会出现问题,老爷子不会突然心生这个念头,不会下了狠手非要逼婚,我们之间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了,他何尝不自私呢?他为了让我们分手,不择手段,用尽心机,在你回国后,几次三番地出现在你面前,若无其事的要和你在一起——所以,迦迦,你明白我说的让你离他远点的意思吗?”
    顾识洲的声音并不急切,反而很温柔缓慢,娓娓道来,像是春雨一样流入心扉,极其容易听懂与接受。
    但他说完后,南迦仍是不愿意去接受这个事实。
    太荒唐了。
    在他描述中的司越,和她所认识的司越,完全是两个人,她现在无法把这两个人重合成一个。
    在他的描述中,司越是那样十恶不赦,做尽坏事。可是她所认识的司越,却又是阳光向上的一个大男孩,贴心细致,很会照顾人,和小时候那个黑黑瘦瘦不爱说话的男孩完全不一样了。
    她……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司越了,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不是在梦中,为什么一切都那么玄幻而不可思议?
    司越怎么会是这样的一个人呢?
    绞尽脑汁,用尽心机,在背后下黑手,做尽坏事……
    南迦无法接受这个设定的司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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