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雪城迷糊的脑袋在听到小少爷的声音后终于迎来了清明,他握着手机翻了个身:有点起床气,不是故意凶你,你小少爷大人不计小人过,宽恕我这一回?
    屈词:
    屈词叹气:我打电话给你,主要是想问问你准备得怎么样了,打算几点出发,得,现在也不用问了,毕竟某人不打自招了。
    骆雪城闭着眼睛哼笑两声,刚睡醒的嗓音透着沙哑和慵懒,从听筒传过来,带了点失真,还抓耳,听得屈词恨不得当即化身柳下惠。
    屈词:理解你们职业选手的辛苦和日夜颠倒的作息,但现在都快已经六点多了,你家家宴晚上八点准时开始,你是不是也该捯饬一下,准备出门了?
    骆雪城这边还没答话,屈词倒是先听到了谢媛的叫喊,他对着骆雪城道了声等等,然后捂住手机听筒出了房间,大声应道:在呢在呢!怎么了?
    谢媛不知道他正在和骆雪城打电话,指了指跟在身后的秦之艺道:你在楼上干什么呢?赶紧下来!你秦阿姨找!
    屈词从二楼栏杆探出头,果不其然在谢媛背后看见了个穿着旗袍身姿绰约的女人,女人长发挽起,头上别了根木簪子,耳朵上戴了副珍珠耳环,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头装饰,不过看着倒是素雅又恬静,很有古典美人的味道。
    尤其是那双眼睛,虽然眼神和骆雪城有着千差万别,可仔细观察的话,就能看出眼型简直是如出一辙。
    这还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屈词第一次正面见到秦之艺,就连上次骆雪城答应回家吃饭的消息,都是屈词告诉了谢媛,再由谢媛转达给她的。
    不过与此同时,他对骆雪城出众的外貌也有了几分了然,毕竟有时候继承这个东西,真不讲道理。
    秦阿姨,您找我有事儿吗?小少爷乖巧地下楼,并露出了个相当乖巧的笑。
    要知道陶柚虽然是个骄纵小少爷,不过骄纵也分场合,在一堆狐朋狗友面前,他要多骄纵就有多骄纵,但面对长辈时,他要多乖巧就能有多乖巧。
    秦之艺对他笑笑,问道:小柚,你妈跟我说,你和雪城是很要好的朋友,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说实话,用很要好的朋友来形容他和骆雪城,的确不太相配,毕竟他们可能过不了多久就会成为亲密至极的同床人,朋友二字放在他们之间,实在过于肤浅。
    但长辈嘛,思想难免会有点老旧,这种事不能一蹴而就,尤其骆雪城还没完全回到宋家,他可不能保证他和骆雪城出柜后,宋家人不会当场炸裂。
    秦阿姨您有什么话就直说,没关系的。见秦之艺欲言又止,屈词冲她笑笑,语调带着安抚。
    秦之艺踌躇半晌,道: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你说他要回来吃饭,可都这个点了,也没点消息,要不你帮我打个电话问问雪城,看他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派车去接他?
    听到这话屈词也没有多少惊讶,说实话陶宋两家虽是世家,不过长辈和小辈的相处其实也不怎么说,秦之艺突然上门来找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是为了骆雪城的事儿。
    您别着急,我这不正跟他通着电话呢,我帮您问问。屈词扬扬正在通话中的手机,然后又问骆雪城,你什么时候出发?要不要派车去接你?
    由于小少爷捂着听筒,骆雪城没有听清两人的交谈,不过就从那隐约几句言辞,他也能听出和小少爷交谈的人是秦之艺,而根据小少爷的问题,脑补出完整对话也不是什么难事。
    讲真的,骆雪城在得知自己是宋家真少爷时,还真期盼过,不过他期盼的并不是宋家的荣华富贵,而是父母。
    他幼年吃了无数苦,也没获得多少亲情,尤其是那个女人再婚后,他就再也没尝过亲情的味道,是以得知他亲生父母还在世时,骆雪城真的很激动。
    直到第一次回宋家吃饭后,那份激动就彻底成了荒凉。
    他坐在宋家的餐桌上,用着几千上万的碗具,吃着那说是月薪十来万的大厨做的饭,听着宋家父母小心翼翼的问候,看着宋伊兄友弟恭的虚伪,说不会和他争抢什么。
    那对夫妻说他和宋伊都是他们的孩子,他们不会厚此薄彼,说希望他能把宋伊当成真正的兄弟,说以后属于他的东西永远属于他,还说了很多很多,然而在骆雪城眼里,看到的只有陌生。
    他们可以和宋伊相处得无比融洽,一举一动都透着家庭的温馨,可对于他,却满是陌生和拘谨,好像他和他们不是血脉相连的亲人,而是一个来打扰他们天伦之色的不速之客。
    那一天骆雪城就看出来了,那对夫妻与其说是他的父母,倒不如说是宋伊的父母,比起找回亲生儿子的喜悦和激动,他们在他面前展现出来的,更多的是担忧和害怕,担忧他会仇视宋伊,害怕他容不下宋伊。
    饶是骆雪城见惯了人世冷暖,那一刻心还是狠狠痛了一下,他的确是吃了很多苦没错,可这些年来也算是出人头地,不愁吃穿,诚然比起宋家,他赚得钱算不上多,但也够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说白了,宋家于他来说可有可无。
    那天那顿饭是骆雪城这一生吃得最痛苦且最不自在的一顿饭,他最后告诉那对夫妻,说不用他们替宋伊在他这儿说好话,宋伊也不必违心跟他玩什么兄友弟恭,因为从始至终他都没打算回宋家,还说反正他也过了这么多年没爹没妈的日子,他们大可以当做不知道抱错这件事,就当从来没生过他。
    那些都是真话,骆雪城也的确没有打算再去一次宋家。
    要不是小少爷磨他,心里稀罕小少爷,他说什么也不会答应小少爷回来吃饭,而且早从在听筒里辨认出秦之艺的声音时,就挂了电话。
    骆雪城言而有信,然而今天他过得不太顺,心情也不是很好,一想到这种情况下还要回宋家看宋家人展现浓密亲情,心里就宛如吃了无数只苍蝇,瞬间开始反悔:不用那么折腾,我不去了。
    屈词拔高了语调:不去了!?为什么不去了!?之前不是说的好好的?
    小少爷的惊诧写了满脸,秦之艺原本就紧张兮兮地盯着他,听他说出那话,顿时就急了:怎么不来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小柚你问问他,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没有为什么。骆雪城语调淡淡,反正他们一家人和和美美就行了,没我更好,要我在桌上,怕是又得说出点什么难听的话,到时候又闹得难以收场,何必呢?
    夏末的天黑得比较晚,六点多太阳依旧挂在天边,橘黄色的日光透过窗户撒进屋,将整个天花板都渲染成了暖色调。
    骆雪城翻了个身,躺平后盯着天花板,丝毫没察觉自己的话好像在撒娇,更掺杂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屈词沉默一瞬:真的不想去吗?
    骆雪城淡淡应了声:嗯。
    屈词看了眼自己面前满脸焦急的秦之艺,对她张张嘴,说了句无声的抱歉,然后拿着手机又上了楼,进房关上房门,他问骆雪城:我回房了,说吧,发生什么事儿了。
    小少爷笃定的语气逗乐了骆雪城:什么发生什么事儿了?说了什么都没发生,就是不想去了。
    屈词翻了个白眼:骆雪城你骗鬼呢?你刚才那声音,明明都难过得要哭出来了似的,你跟我说什么都没发生,你觉得我信吗?
    骆雪城:???
    骆雪城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跃起来:不是,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要哭了?胡说八道也得有个限度吧?
    屈词连连点头,语调极其敷衍:嗯嗯嗯,对对对,你说什么都对,所以现在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吗?我跟你说小少爷都是有脾气的,你识相点,不要让我严刑逼供,否则到时候场面一度变得血腥,就不好了,知道吧?
    小少爷拿腔拿调的模样还怪可爱,骆雪城忍不住就嘴角上扬,他不是个喜欢倾诉的性子,这么多年来有事都一个人扛,可不知道怎么地,今天却破天荒地有了倾诉欲,都没让小少爷再逼问两句,他就跟倒豆子似的,把发生的一切都交代清楚了。
    屈词听完全程,突地就想起了故事线里骆雪城那个打假赛的队友,他眯了眯眼睛:他是不是全程都不怎么听你指挥,而且还喜欢和你对着干?
    骆雪城笑笑:倒也没有你这说的这么夸张,估计就是不太服我。年轻选手嘛,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我像他这么大时,比他还横,新队伍总要磨合一阵子,都正常。
    你别跟我说这些万金油似的话,反正我觉着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自己多注意一点,别到时候被人背后捅刀了还不知道。屈词不确定这个卫右到底是不是骆雪城队伍里那个打假赛的人,但既然现在有不合的苗头,多注意一点总没坏处。
    哟,小少爷脾气还挺冲。骆雪城啧啧两声,调侃道,怎么?难不成心疼我了?
    屈词:是啊是啊,心疼得要命呢!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出发?
    骆雪城:
    小少爷回答得太快也太理所当然,他一时都不知道是该先质疑对方那句心疼的真实性和含金量,还是先吐槽在听完他的悲惨遭遇后,对方还要他回家吃饭的残酷行为。
    算了。
    小少爷不任性,还能叫小少爷吗?
    骆雪城叹口气:出发不了,西装都没了,还怎么出发?
    屈词不以为然:不就一身西装么,整得好像多大事儿一样,你在你们基地等着,我开车来接你,顺便带你去置办行头。
    骆雪城:???哈?
    屈词一边往外走一边叮嘱:半个小时到,你好好收拾一下。
    骆雪城:不是,我说了不去,你别
    屈词:算了,你不收拾也行,一会儿我带你去我妈常去做头发的店给你做个造型,保你彻底改头换面,帅得惊天地泣鬼神。
    骆雪城:???
    第十九章 骆雪城的原定cp
    WG是个豪门战队。
    背后的老板就是那种天天拎着钥匙串收租,一天收一户都能收个半年的包租婆。
    没错,WG的大老板是女人。
    这位包租婆做战队的原因也很有几分悲情戏的色彩。
    她以前交了个男朋友,男朋友就是WG战队PUBG分部最早一批的职业选手,年纪也比她小十岁,当然那时候的WG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战队,并不是什么豪门战队。
    总之年龄原因加上职业特殊性,包租婆家里并不同意两人的恋爱,还数次要求包租婆和男孩分手。
    包租婆自然不愿意,她和男孩是真心相爱,男孩对她也是掏心掏肺的好,外人嘲笑男孩说他吃软饭,可实际上他们在一起时,男孩根本就不知道她的家世。
    他们在一起后出门约会,男孩从没让她掏过一分钱,还经常给她买化妆品和衣服,零食更是数不胜数,可以说男孩一个月的工资有三分之二都花在了她身上。
    包租婆自然也拒绝过,可男孩说男人养老婆天经地义,她是他的老婆,他就乐意给她花钱,他还说等他拿了世界冠军,就在全世界面前向她求婚。
    后来这段关系被包租婆的家人知道,他们并不想自己女儿跟小男生混在一起,而且还是打游戏的小男生,一看就没有前途可言。
    他们约见了男孩,用了霸道总裁文里最俗套的招数拿钱逼男孩离开包租婆,男孩自然不愿意,他当着包租婆家人的面,说他是真的爱包租婆,发誓说会对她好,只求他们不要让他离开她。
    少年人的誓言真挚又热烈,感情发人肺腑,自然是打动了包租婆的家人,他们说给男孩一个机会,如果他真能做到拿世界冠军,而后在那样宏大的舞台上对包租婆求婚,就不再阻止他们。
    雨过天晴,暖阳初露,这段爱情看似迎来了曙光,实际却走在了毁灭的倒计时上。
    男孩那时是WG的队长,实力强劲的他一如现在的骆雪城,是无数粉丝心目中的神,那一年他带领队伍从常规赛起步,一路打到四强赛。
    那一届的四进二不在国内,包租婆作为家属和粉丝,自然跟着战队一起出了国,四强赛开赛的前一天刚好是包租婆的生日,教练特意给男孩放了一天假,让他陪伴包租婆过生日。
    意外就在那一天发生,跟所有玛丽苏言情故事里的恶俗套路一样,男孩在给包租婆买蛋糕时出了车祸司机酒驾,车速飙到了一百以上,男孩当场死亡,连救护车都没能等到。
    那一届PGC,WG失去了最强的王牌,换上了替补,而骆雪城临危受命,担起了队长一职,带着队伍继续前进,极其艰难地将WG推进了总决赛,最后在总决赛以一分之差,卫冕冠军。
    场馆里金色雨落下,WG的队员们站在一起为冠军捧杯,采访时,骆雪城作为队长没说任何感谢的话,他只是抱着男孩的队服,拿着男孩早就买好的钻戒,替他在全球观众面前,向包租婆求了婚。
    男孩的队服背后印着自己的ID,而胸口的位置,却是包租婆的名字,那是男孩一针一线自己绣上去的。
    那一年,包租婆抱着心爱之人的遗物坐在场馆里,当着全球观众哭成了泪人,看台上的观众也陪她哭成了泪人。
    然而这份感情动人归动人,还是拦不住资本抽身的速度,毕竟那会儿的WG是个小战队,最大的王牌逝去,剩下的队员们都不够成熟,还有刚提拔起来的新人,赞助商们纷纷撤资,老板也没有钱养。
    眼见着WG即将面临解散的下场,包租婆大手一挥,直接买下了整个俱乐部,成为了WG最大的老板。
    包租婆说,WG是男孩的家,也是他的梦想,她不能眼睁睁见着心爱之人的梦想就这么散掉。
    她养着WG,养着那群和男孩一起打过比赛的选手,养着他们之间共同的关于男孩的回忆,直至今日。
    现如今WG在骆雪城的带领下拿了五连冠,各路赞助商数不胜数,WG也成了国内最大最豪门的俱乐部。
    咳咳,话题扯远了,总而言之尽管现在WG有钱得不能再有钱,但包租婆为了保留关于男孩的记忆,这么多年都没迁过基地,里面的装修甚至都没换过。
    屈词定位了WG的基地,但是导航显示位置到了,他却怎么都没找见大门入口,在马路上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停车打算给骆雪城去个电话时,后面传来了鸣笛声。
    屈词从后视镜一看,只见后面停了辆黑色宾利,车主是个短发女人,鼻梁上架了副黑色墨镜,气质又飒又美。
    此时短发女人的眼神如何屈词不得而知,不过从露出的那半张脸看,想必心情不太好,就在屈词猜测时,女人又按了两下喇叭,打开车窗对他喊:前面的挪一下,别挡着道儿。
    屈词倒是想挪,但这一块儿的路都不怎么宽,还真不好挪,他回头对女人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我对这一块儿不太熟,您等等,我看看哪儿适合错车。
    这边离市区有相当一段距离,加上附近也没有什么大型商场,除了住在这儿的居民,基本都没有人来,女人看着屈词,问:你看着脸生,来这儿找人?
    屈词点头,转头一寻思这个飒美姐姐看着对这一块好像挺熟,问问路也不错:姐姐,您知道WG基地在哪儿吗?我定位看着是在这儿,可半天都没找见大门。
    女人眉头微挑:你找WG基地干什么?你是WG的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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