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郑敏没来,王奶奶关心了几句,得知两人离了婚,她摆摆手,笑着道:大过年的不叹气,离了也好,你拉拔拉拔纪桦,那孩子本性不坏。
    离开王家,纪德平去了隔壁的老房子,见里面添了不少家具有些惊讶,纪亭衍还是那个说法:租出去了,过完年人就回来了。
    纪德平颔首:总归是爷爷奶奶留给你的房子,怎么安排你说了算。
    他还有几个战友想见一见,听儿子说要走,以为是研究所的事,摆摆手随他去了。
    春节公交都少了几班,纪亭衍等了几分钟,看看表,耐心不足地小跑起来。
    燕城的人民公园分外热闹,广场上舞龙舞狮,还有外地来的杂耍艺人,再过条马路就是春节庙会,冰糖葫芦堆成山卖,热气腾腾的小吃香味飘出好几里,把逛庙会的人馋虫都勾出来了,还有小孩拉着父母不肯走,没来得及哭,大人们连连答应。
    给你买给你买,不是告诉你了吗,过年不许哭,否则这一年你都得哭鼻子!
    纪亭衍额头上冒了些汗,一边喘着气平缓呼吸,一边四处寻找什么。
    小摊前人最多,围观杂耍的里三层外三层,他往里走了走,离着卖玩具的推车几步远,忽然停住脚步。
    推车前多半是小孩儿和带着小孩儿的家长,有个身影却分外显眼。
    她穿着枣红色的大衣,腰带收出盈盈一握的曲线,被发带束起的长发随着动作一晃一晃,不时能窥见她好看的侧脸。
    纪亭衍唇角微扬,上前温声唤她:窈窈。
    小姑娘动作一滞,转过身时用面具遮住了脸。
    那是个古代女子的样子,柳叶眉樱桃嘴,只露出她盈盈秋水的眼睛,纪亭衍微微俯身,见她勾起眼尾,袅袅婷婷地开口:这位哥哥好生眼熟,我们可曾见过?
    第41章 傻不傻
    骆窈觉得, 作家创作的诗歌确实很有道理,这个年代没有手机没有电脑,燕城的传呼台才建了几处, 即时通讯尚无技术支持, 连一句想念都要百转千回, 纸笔传情。
    她以为自己耐心有限,恋爱三个月就热情退却, 但换算到如今的时间单位, 好像一切才刚刚开始。
    打扮得这么帅是要见谁啊?骆窈两只手背在身后,微仰着头问。
    纪亭衍今天穿了件长款的呢料外套, 里面搭一件高领毛衣, 和她颇有些情侣装的意思。到了冬天,他的皮肤更加显白,衬得整个人清冷俊朗,如果不是耳根烧红,真真是高处不胜寒的谪仙了。
    男人轻咳一声,牵手的动作倒变得十分熟练,骆窈躲了一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纪亭衍顿了顿, 才说:见你。
    骆窈笑逐颜开, 手没有抵抗地被纳入他掌心:见我做什么?
    寒冷让人抵抗力下降,纪亭衍深以为然, 缱绻婉转的音调仿佛一簇微小的火苗,烧热神经,加速心跳,所思所想脱口而出。
    想你了。
    人果然喜欢听情话, 骆窈也不能免俗。这位同学能有如此大的进步,身为老师的她功不可没。
    两人沿着湖堤慢悠悠地散步,结了冰的湖面洒了层阳光,像是落了碎金一般。骆窈拿出刚才藏在身后的纸袋,踮脚将那条烟灰色的围巾绕过他的脖颈。
    新年礼物,怎么样,我的手艺不错吧?
    纪亭衍低垂眼眸,弯下腰配合她的高度,惊喜又专注地看着她,眼中似乎也落入碎光:你织的?
    当然!骆窈脸不红心不跳。
    虽然起针和收尾有薛翘帮忙,但最重要的中间部分是她自己织的好吧,花了不少时间呢!
    骆窈顺手把装着羊毛衫的袋子给他:这个就不是我织的了,是买的,老板娘给我推荐的尺码不知道准不准,你回去看看合不合适。
    合适。
    骆窈嗔他一眼:都没试你怎么知道,傻不傻。
    闻言,纪亭衍面露赧意地笑笑,然后低声说:我也有东西给你。
    骆窈来了兴致:什么啊?
    黑色外壳,巴掌大小,是一台全新的传呼机。
    你买的?她惊讶地问。
    这会儿传呼机刚进入国内没几年,还是个稀罕物,市面上能看见的只有一个外国牌子,还没法显示汉字。
    纪亭衍应道:单位组织配发,我刚好满足条件,又花钱多申请了一台,不算公家物。
    燕城传呼台的服务费不便宜,入网费一百块,数字机每个月十五块,约等于普通家庭的伙食费了,更不要说传呼机本身的价格。
    骆窈撇撇嘴:我不要。
    纪亭衍没说话,帮她打开传呼机,上面有他来之前打传呼台发的信息。
    因为不能显示汉字,所以人们用数字组合来代替信息,比如发信人的姓氏,或者一些简单的短语。
    然而看见屏幕上的数字,骆窈神情滞住。
    纪亭衍摸了摸鼻子:你记不记得之前坐公交的时候和我说的话。
    521是什么意思。
    骆窈心头一跳,撩起眼皮看他。
    她今天叠加了口红和润唇膏,嫣红的唇瓣像抹了一层蜜,饱满又泛着莹莹的光。纪亭衍为了转移注意力捏捏她的脸,不疾不徐地道:昨天所里的同事教我,可以利用数字的谐音组成一些话。
    比如1768可以说成一起溜达。
    骆窈失笑。
    还有,5可以代表我,2可以代表爱,1也可以代表
    他双眸深邃又干净,倒映出骆窈的模样。
    你。
    胸腔似有小鹿乱撞,骆窈凝视着他眼睛里的自己,沉默了许久,忽然搭上他的肩,在下巴处落下一个轻快的吻,然后搂着他说:我想你呢?
    周围人来人往,纪亭衍脸颊红成一片,想了想说:530?
    骆窈笑眼弯弯:以后你想见我了就发这个。
    纪亭衍面露喜色:嗯。
    见不到也要发。
    纪亭衍青出于蓝:每天给你发。
    骆窈笑骂一句:傻不傻。
    情话之所以动听,是因为情之所至,更因为真挚,热忱,充满私密和唯一,至于我爱你这种话,说一次少一次,还是省着点听吧。
    燕城人爱往人民公园跑,老大爷遛鸟老太太舞蹈,青年人压马路滑旱冰,到了冬天,便爱上了露天冰场。
    骆窈带薛峥来过两次,小家伙运动细胞很好,摔了几回后就能自己沿着外圈慢慢滑,骆窈将他交给安全员,自己驰骋在冰场中央,行云流水的华丽技术震倒一片,连冰场的负责人都连连赞叹。
    简直是美和运动相结合的艺术!
    你看,不是所有人说好听的话她都动容的。
    骆窈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拒绝负责人的亲自招待:我约会呢,您自个儿忙去吧。
    抹了几斤发油的负责人上下打量纪亭衍,随后吹了声口哨:姑娘有眼光,小伙的眼光也不错。
    骆窈翻了个白眼,交完钱拉着纪亭衍去挑鞋。
    买一双冰鞋不便宜,除了大户人家,多数人都选择租用冰场的鞋子,租金加押金每人每次三块,骆窈对春节期间坐地起价表示不满。
    上回来才两块呢!
    租来的鞋肯定历经千帆,如果嫌弃的话冰场还卖最便宜的那种尼龙袜,骆窈自己有,只给纪亭衍买了一双,挑了两双花刀鞋。
    作为从小没有娱乐活动的学霸,纪亭衍自然是个站都站不稳的新手,骆窈耐心地牵着他在场边练习,期间无数次使坏,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学习进度,半个小时过去,他就可以自己前进了。
    真是,让不让人活了。
    骆窈面露愤懑,拉着他开始往场内滑,纪亭衍顿时展现出初学者的通病怕撞到人,也怕被人撞到。
    骆窈牵住他两只手,面对面地教学:敢往里面滑的心里肯定都有数,撞不到的。
    纪亭衍老实说:我心里没数。
    骆窈笑容绽开:没事儿,有我呢。
    许是见她倒着滑也游刃有余,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完美避开所有障碍,纪亭衍多了几分信心也生出几分好强,动作幅度大胆起来。
    今天天公作美,阳光明媚没有冷风,骆窈滑得有些热了,松开一只手解腰带,笑着说:我算是知道为什么老师都喜欢好学生了,像你似的学什么都快,也太有成就感了。
    纪亭衍谦虚道:是老师教得好。
    是吗?骆窈右手一动,故意拽了拽,纪亭衍身子一晃,很快又找到平衡,抿着唇看她。
    窈窈。
    骆窈扬起得意的笑,转过身,只单手拉着他:老师要加速咯。
    那天骆窈仿佛见到了一个全新的纪亭衍,没有演讲时沉稳,也不似平时那般疏离,更没有面对烦杂家事的冷漠。
    他恣意明朗,意气风发,像少年般将输赢心摆在脸上,又跟孩子似的玩闹。
    原来他笑起来有个很浅的酒窝,不知道戳一戳能不能更明显些。
    冰场上人很多,骆窈领着他绕过一起来玩的一家子,原地转个圈,又和几位青年男女打了招呼,两人感受着运动带来的微风,一点儿也不觉得冷,连十指紧扣的手都灼烫起来。
    好半晌过后,骆窈才喘着气问:休息会儿?
    纪亭衍呼吸不匀地点头:好。
    他们减下速度,慢慢滑到场边,找了个没人的空旷地,骆窈眉梢抬了抬,抢先一步扶住场边的围栏,然后利落回身,突然收手将人往这边拉。
    纪亭衍猝不及防没刹住,一下落入她的陷阱。
    低头。
    运动多好啊,强身健体,放飞心情,还能增加肢体接触。
    就是不知道是运动后的心跳快,还是接吻后的心跳快。
    第42章 你说谁
    假期苦短。弥足珍贵的快乐, 含糖量自动加倍。
    研究所仁慈,错峰多给了一天休息时间,于是骆窈跟家里扯谎, 和纪亭衍度过了欢乐不知疲倦的两天半。
    他们牵着手溜冰, 看电影的时候依旧选在靠里的位置, 在街边分吃一个烤红薯,回春新路用家里的小炉子尝试烫火锅, 吃撑了漫无目的地出去压马路, 在市里组织的盛大烟火背景下偷偷接吻。
    热恋中的男女,肢体接触太容易上瘾。
    然而在外面顾虑太多, 骆窈只能偶尔偷袭一两次, 到家后院门一关,他们便化身成了两条接吻鱼,骆窈引诱,纪亭衍沉溺,欲望一旦漏个小缝,世界上就没了正事,只剩下耳鬓厮磨,唇舌交缠。
    当然, 更进一步是不可能有的, 他太乖太老实, 双手从不乱跑,骆窈也拿捏着分寸, 因为她心有预感,这个口一开,两人的关系就要发生变化。
    而她还没尝够现阶段的滋味,不想变化这么快到来。
    如此一想, 工作太好了,能把人从忘我的境界中拉回来。悬崖勒马,及时反省自己的颓废和不自制,十分有必要。
    纪亭衍上班,骆窈享受学生最后的福利,还能在家里多待几天。
    刚到手的传呼机发挥了作用,它一响,骆窈就躲在被子里笑。
    她未曾想过,原来几十年后的那些数字组合的俏皮话,都是现在人玩剩下的。
    至于为什么躲进被子里,自然是怕家里人听见铃声,为此,她还霸占了家里的收音机,盖得住就算,盖不住便说是收音机里的动静。
    本以为肯定瞒不过薛翘,但人家上班后早出晚归,怕是没功夫搭理。
    骆窈花了几天的时间找回学习状态,寒假一结束,就收拾东西回学校了。
    最后一学期没什么事,除了毕业相关事务,再有便是实习分配。宿舍里留了被褥和生活必需品,骆窈没急着办理退宿,一是回校办事时方便,二是待在春新路的时候可以打个掩护。
    终稿通过,她领回一大堆表格,在图书馆泡了一整天,终于将论文定稿和相关材料誊写完毕,只等装订成册交给系主任。
    宿舍其他几位还处于改稿进行时,骆窈看着她们水深火热的样子,欠揍地摆出一副过来人的同情,被她们打发出来帮忙买饭。
    学校每年都有学生留下来过年,沿路的树上挂着庆祝的红灯笼,她拎着两个保温桶回去,碰到熟人还寒暄一句过年好。
    涂涂过年好啊。
    涂涵珺上前挽住她的胳膊说:特意来找你的,有空么?我请你吃饭。
    啊,我刚在食堂吃过了。
    那咱们就去南门新开的那家西餐厅尝尝鲜,听说那儿的甜点特好吃!
    骆窈明白她是有事和自己说,点点头:我把饭给舍友送上去先。
    南门的西餐厅不大,布置倒很有情调,一进去还碰见一对眼熟的情侣。
    呦,贵客!小奇你先忙吧,这二位我亲自招待。
    成吧,人家是这家店的老板。
    室内暖气很足,温海洋只穿着一件花衬衫,衣摆下方收进去半截,放到以后叫穿搭,放到现在叫混子,和他的气质十分相符。
    沈卉站在他身边,巧笑倩兮,明显唱戏得到了想要的结局。
    骆窈偏过头对涂涵珺说:我突然想吃驴打滚了,不然咱们去别家店吧?
    欸,别啊。温海洋又把刚才那个服务生叫了回来,不就是驴打滚吗,小奇,让厨师做一份送上来。
    服务生为难道:可咱们厨师只会做西点啊。
    沈卉开口:那有什么难的,你去外头买一份回来,别让客人跑。
    顾客至上是吧?骆窈嘴角抽动,不过都做到这份儿上了,她也懒得折腾,挑了个半隔断的包间坐下。
    涂涵珺小声道:这店是你同学开的啊?
    骆窈耸耸肩:管他呢,你不是要吃甜点吗,看看想要哪个。
    整个菜单装逼气氛浓郁,骆窈对温海洋中英夹杂的介绍充耳不闻,等涂涵珺嘀嘀咕咕地点完单,打发掉他,才开始说正事。
    好久没见面,她俩并不显生疏,上来就问一句:窈窈,你是不是谈对象了?
    闻言,骆窈眼睛弯了弯:对啊。
    涂涵珺眼睛发亮,靠着桌子凑过来,好奇地问:他是不是比你大好多呀?
    五六岁吧,也不算大太多。
    我也觉得。涂涵珺笑起来,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喜欢上他的,你俩是怎么决定在一起的,谁先表的白,怎么表的?
    骆窈眯起眼:干嘛啊?
    问问么。涂涵珺忽然有些扭捏。
    不对吧,我看着你像是有情况啊?说着,骆窈声音一下变得低沉,坦白从宽。
    涂涵珺顿时面染嫣红,双手捧脸露出一抹羞涩: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所以才想来跟你取取经。
    骆窈表示洗耳恭听。
    一开始我没往这方面想,就是有段时间出门经常能碰见他,觉得很有缘份吧。后来好像关系不知不觉就变近了,我俩有好多观点爱好相似,连口味都相同!一聊起天来话都说不完。窈窈你知道吗,我以前从来没想过能和他一起去逛街,还帮我拎东西,更重要的是,当时有个店员以为我俩是男女朋友,他没有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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