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拿了件深灰色的:这一件您给我打六折。
    又有顺又有发,来年顺顺利利发大财。行么?
    大姨败下阵来,笑叹一声,行!谁家的姑娘,生得好看又嘴甜!
    她拿出袋子给骆窈装衣服,凑过来时又压低声音说:不过这价格我只卖你一个,可别到处说啊。
    骆窈心领神会:放心吧姐姐,我还会给您介绍生意呢。
    那敢情好。
    薛翘在旁边围观她的杀价历程,默默把刚才挑好的毛线拿给妹妹。骆窈眨眨眼,回身冲大姨道:姐姐,这毛线能给多少折扣呢?
    大姨:
    又拎了一袋子出来,薛翘瞥了眼袋子里多余的毛线,说道:我只要三两,你买这么多做什么?
    骆窈哎呀一声:你买的你给爸织,我买的我自己织。
    薛翘:给纪亭衍织?
    骆窈不置可否。
    薛翘目光扫过装着羊毛衫的牛皮袋,这下没有多问,毕竟刚才比划大小的时候就知道了,红色和驼色是给爸妈的,深灰色是给纪亭衍的。
    她沉默了几秒,倏然开口:你会织吗?
    骆窈转头:啊?
    薛翘眼里藏了些笑意:你小时候帮妈缠毛线缠烦了,以后回回见着毛线就找借口躲,现在居然有心思织围巾?
    骆窈哪里知道还有这茬,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确实没这手艺啊!
    她呆呆地眨眨眼,忽然挽住薛翘的胳膊,声音放得又乖又甜:姐~
    薛翘抢先表明态度:不帮。
    骆窈追上去:姐,二姐,翘翘,亲爱的薛翘同志。
    薛翘憋着笑,脚步越来越快:爷爷说了,自力更生。
    骆窈跺脚:薛翘!
    薛翘回过头,唇角扬起:请我吃一顿鱼汤面,我就考虑考虑。
    下午四点,薛家一家满载而归,骆窈半路买了几个塑料面具,薛峥抢走孙悟空和鲁智深,一溜烟儿跑下楼找小伙伴玩去了。
    骆窈瘫在床上休息了好一会儿才走出房间:妈,晚上我想吃锅贴。
    没有,只有小米粥就咸菜。
    骆窈凑到厨房门口,见她舀了一勺面粉准备和面,笑嘻嘻道:谢谢妈!
    骆淑慧嗔她一眼:以后别买那么贵的东西,羊毛衫我和你爸都有呢!
    这不是爸本命年么,正好店里两件打折,顺带给您也添新衣。
    骆淑慧:哦,合着妈是顺带?
    母上大人最近越发能说会道了,骆窈倒了杯水:瞧您说的,特意给您俩搭配的情侣装,不对,夫妻装!
    骆淑慧失笑,沾着面粉都想打她,骆窈躲了躲,忽然听见外头传来一声巨响,吓得瞬间定住。
    发生啥事儿了?坐在沙发上的老爷子站起来要往外走,骆窈也飞快喝完水,跟着他一道出门。
    院里站了好些邻居,骆窈凑在边上听了几嘴。
    原来是纪科长要离婚了!
    这么些年了都没想着离,怎么一从西北回来就要离婚了?
    还不是郑敏自己作的,你猜她跑西北去干了啥?
    干啥了?
    趁着探亲外出的机会帮纪桦那小子当逃兵!
    听到这话,退伍老兵薛老同志气得吹胡子瞪眼:我就说她安分不了!当逃兵,亏她做得出来!
    怪不得纪科长要离婚呢,这可触碰到他们这些当过兵的底线了。
    不过大过年的离婚,院里还是头一遭,纪科长这次动作迅速,上午到家,下午就领人办完了手续。
    临近春节不好赶人,居委会和同住家属院的领导都来劝了几次,最后决定让郑敏先待在家属院,过完年再谈搬走的事。
    骆窈往里探了探,不由得问:那刚才那声响是怎么回事儿?
    一位大娘回道:嗐,那是有群皮小子拿擦炮炸茅坑呢。
    骆窈:
    她和薛翘今天买了好些烟花爆竹,薛峥那小子出门的时候应该没拿吧?
    第40章 新年快乐
    炸茅坑?!不要命了?身边的薛老爷子还没缓过劲儿, 又被这消息气得不轻,对骆窈道,薛峥呢, 薛峥那小子跑哪儿去了?你去把他给我叫回来!
    这群倒霉孩子, 真是竹竿上插鸡毛!
    骆窈连忙应声跑出去, 最后在食堂空地前找到一群滚铁环的孩子,薛峥那小子正戴着鲁智深的面具, 哇呀呀地往前冲呢。
    见状, 骆窈松了口气,心道幸好没找着一个堪比人形生化武器的臭弟弟, 朝那边招呼一声:薛峥!回家了!
    薛峥一个急刹车, 铁环哐当哐倒在地上转悠:来啦来啦!
    冬天天黑得早,这会儿刚暗了一些,家属院就有人点上了灯。骆窈怕他刚跑了一脑门汗着凉,拿手帕给他擦了擦,问道:你刚才拿炮.仗出去了吗?
    薛峥点头:拿了,又给二区的大胖抢走了,他还抢走了我的孙悟空!
    你就没抢回来?
    小家伙神气十足地哼哼:我才不抢呢,他拿炮.仗炸茅坑去了, 我嫌臭!
    幸亏你小子贼。骆窈笑了笑, 故意激他:是不抢还是抢不过啊?
    薛峥头颅高昂:爷爷说了, 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不打, 要知己知彼,不能不不
    不自量力。
    对!爷爷就是这么说的!
    骆窈拍拍他聪明的小脑瓜:那同样的道理,吃得了就吃,吃不了就别硬塞, 所以晚上的锅贴你只准吃十个。
    那不行!薛峥听了立刻往家里跑,我要吃二十个!
    小短腿跑得快,骆窈也不追他,从另一头抄近路,走到三号楼后头的时候,忽然停住了脚步。
    阿衍,你去帮我跟你爸说说。
    纪亭衍的语气十分平静:离婚手续已经办好了。
    离了还可以再复婚啊!你爸最听你的话了,你跟他说他一定会同意的。
    纪亭衍沉默了一会儿:爸早前跟我打电话提过这事儿,我说我没意见。
    你啥意思?郑敏愣了,啊?啥叫没意见?
    她忽然激动起来:有孩子让自己父母离婚的吗?纪亭衍,你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
    男人的声音似乎被寒风裹挟着,顿时冷了几分:爸要跟您离婚是因为您帮纪桦逃跑,这是原则问题,您知道他最忌讳这个,不是我说两句话就能改变的。
    那不是那不是你跟我说纪桦
    妈。纪亭衍打断她的话,您回屋吧,我去食堂打饭。
    郑敏又变了脸色,带着几分讨好:阿衍,阿衍啊,你看爸妈离婚了,家里连个做饭的人都没有,要是能劝劝你爸,妈回去给你做饭,做好吃的!
    空气凝滞了几秒,骆窈没听见纪亭衍说话,眉心一皱,偷偷探出头瞄了几眼。
    男人背着她,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能听见他叹了口气,然后问:您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吗?
    郑敏语塞,随即干笑道:当、当然知道了,红烧肉!烤、烤鸭!
    他可不怎么吃这些大肉,骆窈撇撇嘴。
    有冷风吹过,头顶的树枝晃了晃,一整块积雪砸下来,在地上摔碎,雪花四溅。
    纪亭衍推掉郑敏抓着自己的手,一丝波动也无:不劳烦您,我吃食堂已经习惯了。
    骆窈瞬间躲回来,想了想又转过身,动作很轻地原路返回。
    春节规定放假三天,有些单位体恤员工提早放假,也有些单位假期没个定数。纪亭衍被纪科长临时叫回来,又连夜回研究所,骆窈都没来得及去找他,心不在焉地在客厅嗑瓜子。
    窈窈,今天怎么没有《红楼梦》啊?
    骆淑慧和老太太正等着喜欢的电视剧呢,时间一到播的却是别的片子,骆窈喝了口茶缓解口干,解释道:全集还在审查呢,这几天只是试播,目的是看看观众的反应。
    如果没记错,这个版本的《红楼梦》要等到五月份才能播出。在制作中心待了些日子,骆窈总是混了些门道,笑着对她们说:您要是乐意看啊,可以给电视台写信或者打电话,多少代表了群众意见嘛,说不定审查能快一些。
    在屋里头听广播的老爷子出来听见这话,终于找到了机会:那正好,让我继续看《西游记》。
    老太太不乐意:你下午不都看完了吗?
    下午那是重播,这集是新的,唐僧都跑到盘丝洞去了。
    我看是你想去盘丝洞吧?
    你这老太太,说的叫什么话!我去得了吗?好好,即使我去了,也非得拿花生米把那些蜘蛛精给突突干净!
    十分强烈的求生欲。
    骆窈掩嘴轻笑,起身准备去洗漱,薛峥从外头跑进来,老太太见了就说:大冷天的还跑外头玩儿,赶紧烧壶水热热脸。
    我来我来。骆窈走到厨房,薛峥跟个小尾巴似的,悄悄观察外头的情况,然后才小声对骆窈说。
    三姐,给。
    什么啊?秘密接头似的。
    小家伙嘻嘻笑道:阿衍哥哥给我的。
    骆窈动作一顿,将那张纸条打开,眉眼染上几分笑意,伸手捏捏他的脸:又吃糖葫芦了吧?
    薛峥立刻捂住嘴:没有,阿衍哥哥说这是我们的秘密。
    骆窈轻笑:快去刷牙,小情报员。
    是!长官!薛峥敬了个少先队礼。
    腊月二八贴窗花,腊月二九蒸馒头,大年三十家家户户开始准备年夜饭,小孩子早早换上新衣,帮大人挂上成双成对的灯笼,然后就迫不及待地到空地放烟花,能玩上一整天。
    二区离厂更近,为了安全起见是不允许放烟花的,因此二区的孩子们都会跑到一区最靠边的大空地上,整个家属院也只有这里烟火通明。
    从骆窈懂事起城里就有禁鞭令了,每年春节一觉睡到大天亮,醒来后和过去的每一天都没任何差别,顶多是大街上人少了些,关门的店铺多了些,手机一关,没了庆贺新年的短信和新闻推送,谁也不知道哪天是大年初一。
    因此她前几天买了各种各样的烟花爆竹,为的就是过把瘾。
    傍晚薛翘被她拉出来的时候,脸上还有些别扭:幼不幼稚。
    你说什么!骆窈没听见她说话,声音努力盖过炮.仗的动静,我让大哥拿那个最大的礼花过来,你点不点?
    薛翘看着她映在明灭烟火下的脸,倏然一笑,摇摇头。
    于是骆窈围巾一甩,又去拿新的花样。
    摔炮擦炮仙女棒都是小意思,孩子们最喜欢的还有彩珠筒,长长一根棒指着天空,比较哪一发冲得最高。长辈们每年都要叮嘱别对着人,可每年总有几个不省心的拿着当武器模拟打仗。
    这波尚未结束,其他人就抢先上去摆好了冲天炮。这跟刚才玩过的二踢脚还不太一样,不同大小的烟花做成火箭的形状,水泥地上立不住,还特意找了砖头夹在缝缝里,等引线点燃,炮.仗便发出又长又尖的啸声,一路火花冲向天空。
    骆窈玩上头了,使唤薛峥和他的小伙伴把她买的冲天炮全部摆成一排,想要来个壮观的场面。
    三姐,这来不及点!敢不敢点燃引线向来是小孩儿证明勇气的方式,但这么多躲都不赶趟。
    骆窈自然也不会让他们这些小不点来,趁着薛尉抱了花盒过来,回头跟他说:大哥快快,放那儿一起!
    最大的花盒上场,其他人都发出羡慕的呼声,这可是高档烟火,一个火星子下去,他们今年的压岁钱就没了。
    薛尉用剩余的砖头垫高了一点,和两个妹妹并着其他几个差不多大的站成一排,每人手里拿了根细香。
    骆窈站在最中间,还没点身子就往后躲,后头一群孩子看了直笑。
    窈窈姐胆小鬼!
    快着点儿啊!
    周围吵吵嚷嚷,骆窈捂着一边耳朵也开始咋呼:大哥你数一二三啊。
    别吵别吵,还想不想看了?
    数了啊数了啊!记得一起点别岔了!
    一!二!三!
    引线随着心跳快速点燃,骆窈刚刚撤开,一排冲天炮就砰砰砰地飞上去,她被吓得浑身一震,回过头,花盒绽放出绚丽的花火,像动画片里神仙变出来会发光的小树,由红转黄,最后变成金灿灿。
    哇!!好漂亮!
    谁还有炮打灯儿啊!
    许愿许愿!这会儿许愿灵不灵?
    我要长高高!
    我要拿一百分!
    我要拿压岁钱!过年啦!!
    四周亮如白昼,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仿佛能响彻云霄,骆窈笑容渐深,有那么一瞬间真的觉得自己没有长大,依然是个可以任性会笑会闹没有烦恼的孩子。她仰起头,抱着薛翘不由自主跟着一起欢呼。
    新年快乐!
    年三十守岁,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看春晚,等零点一过,饺子出锅,鞭炮声要一直持续到早晨。
    这是骆窈第一次收到传统意义上的红包,是用裁好的红纸包的,爷爷奶奶给了五块,爸妈十块,向来爱花钱的她都有些不舍得拿出来,找了个饼干盒子,妥帖地放好。
    一早起来要上香,其他人早早睡了,薛翘看她站了老半天,出声询问:还不睡?再数一遍压岁钱也不会变多。
    骆窈噗嗤一声,随即吸了吸鼻子,忽然有些眼眶发热。
    睡了睡了,晚安。
    职工家庭假期短,因此走亲戚没法和以前一样,初二开始一家一家来,关系近的还留下来吃饭。
    都是初四就得上班的人,点卯似的赶场,这家还没坐热乎呢,就要赶去下一家拜年了。
    薛家关系近的亲戚并不多,老爷子的兄弟都留在战场上了,老太太倒有个姊妹,但人家嫁到了东南沿海,一年到头见不到几回面,过年最多通个电话,年节礼倒是早就寄过来了。
    老两口只得薛宏明一个孩子,再往下的亲戚只剩薛翘的姥姥姥爷,以及徐春妮的娘家。
    骆淑慧这边的亲戚自然是不可能搭理,因此相比家属院的其他人,他们家还算清闲。
    等到了初二,就开始给朋友拜年了,薛家和岳家关系近,留着吃了顿午饭,下午岳秉邀请骆窈他们一起打克朗棋,骆窈婉拒。
    她还有约呢。
    回家拿上织好的围巾,对着镜子鼓捣了半个多小时,再臭美十几分钟,这才踩上带跟的长筒靴出门。
    纪家今年十分安静,没了吵闹的纪桦,郑敏躲在房里不肯出门,纪德平随意吃了点饭,等初二大儿子放假,才和他一起去老邻居王奶奶那儿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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