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子落水
    阳光刺目,槐树怏怏,正午当头,只有不知疲惫的蝉声在高高低低的叫着,厚壮的大树投下一片阴影,配上波光粼粼的湖面,有种惬意纳凉之感。但仅限于大树遮盖的那一片水面,其他像是被热辣的太阳分割开来,带着滚烫。
    现在这个日头真的是连狗都嫌,没看到这如画的庭院竟是无一人走动。真是人比画还静。然而上天总会告诉我们世间是没有一定之事的。草丛扇动,几个穿着像模像样的小男孩在其中骚动,你推我攘。面上都带着惊疑不定的神色。其中一人心下一狠,小声叫了出来:既然他说让我们弄,我们弄便是了。
    可这要是让母亲知道了,说不定是要怪罪的。排行老五的说道,自家姨娘生了两个都是儿子早就成了秦姨娘的眼中钉,母亲不大管事,但说话也是有分量的,至少从礼法上是没什么错处的。
    小五,我说让你干你就干,哪那么多话,谁让他今天在课堂上抢了我的风头,姨娘现在肯定知道了,我不弄一下他出气,怎平我心头之恨。说这话的是老三,他家的姨娘是王府里管事的,最得王爷宠爱,所以他的气焰一直嚣张得很。
    不就是因为二哥是嫡子,你不敢动吗?抢你风头的又不止大哥一个。有人小声嘀咕。
    老三看了说话之人,最近他的姨娘也算是得宠的,也就不跟他计较了。做噤声状,因为已经有隐约的人影晃动了。
    厚壮的老树用它庞大的腰围给了后面一串的孩子一个绝对安全隐蔽的环境。占尽了地利,能从此地清楚地看清远方,远方却无法看清这里。
    远方远远走过来一个人,弱不禁风,头上有一个小包,一根玉簪静静地插在其中。简单又贵气,步履之间从容悠闲,自信强大,衣袂随风飘动,好像连步伐都带着不可言的贵气随身带着一把玉片小扇。信步走向湖上唯一的一座桥。
    一串孩子眼中的焦点人物正在皱眉。余后流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大哥生的真好看。老四喃喃道。即使是天天看着的人再关注的时候还是会被他的美丽所倾倒。
    其余人虽不说话,却也是默认的一种表现。
    有人不忿,长得好看又怎样,那般傲气,怎不见二哥那样呢。
    大哥身份尴尬,被自己的姨娘要求每天中午的时候要去老太君那里说说话。庶长子,在这个王府里就像一根刺狠狠的钉在很多人心中。嫡出的二子余嘉树自是首当其冲,但因为嫡母也是亲母不管家多年,为人也是谦逊温和并没有对庶出的孩子表现出什么敌意与针对,反而能与每个人都说上这么几句,所以大家也都很佩服二哥的风度。
    这根刺是深深的扎在现在当家的育有第三子余后枢的秦姨娘心里,觉得自己儿子无论如何都要超过这个长子才能让人心服口服。
    眼前的这片湖水波阵阵荡漾,在正午的阳光下金光闪闪显得有些刺眼,湖边有一座桥,正是唯一可从外面走进太君的浮生院的通路,正巧之前管家大叔洗木桥,桥上一片湿漉漉的,油浇上去也不起眼。
    一手谋划了这出的余后枢得意洋洋,只要大哥能跌个一跤,回去时候就能和姨娘有个交代。相信姨娘不仅不会计较课业上的事还会高兴的不行。
    旁边的孩子却是紧张的攥了攥手里的绳子,希望大哥摔一跤就好最好也别有什么事。想着一个人的话,神情黯淡了几分又很快恢复原样,没人察觉出来。
    牵动着所有人心弦的人依旧风姿绰约,潇潇然走上有些湿意的木桥,那一串的孩子纷纷屏住呼吸,等待着,期待着,或许能像夫子口里所说的历史性的一刻。
    大树依泮而生,用厚实的腰线牢牢地遮住了他们,但是看着近在咫尺的波光湖面,有个孩子还是晃了神。不知是被湖面晃得还是因为接下来的事。
    众人眼中的大哥余后流终于在万众期待中一点点的迈向木桥,他长得真的很好看,虽然还带着婴儿肥,眼睛又大又圆,富有灵气。昂首挺胸,器宇轩辕。只是常年面无表情,但通身散发出一种莫名的气度。在他们记忆中少见大哥开怀笑过,都是很官方的笑脸,但这一点也不妨碍他们想去欣赏美的眼光。
    而现在大哥走在桥上,双眼微微眯了一下,手从腰间抽出了玉片扇子,似是赏景般的环顾四周,微风拂面,恰似一斛玉人立桥间,小桥流水人家。
    大哥真的是怎样都好看。小六叹息道,若非大哥气质颜色均是上上之选或许已经泯然众人矣,二哥生的也好看刚逸又是嫡出自然也在父亲眼中,三哥有个得势的姨娘自然也得父亲青眼,其他人就没什么关注了。爹不疼娘哭唧唧的不然怎么会在五岁的年纪就知道看人眼色了呢。
    王府内大房子嗣众多,二房只有两个嫡子。大房男孩子就有七个,嫡女一个,嫡子一名。虽然看起来不多,但王府本身就人员不多,七个对于整个府里来说已是很多了。老太君是一个早就放权的人根本不怎么管两房之事。所以身为庶长子的他唯一能抱的大腿就是老太君了,他的母亲曾是老太君的身边的大丫头,而他每日午时就会过来陪陪老太君。
    雷打不动,府里所有人都知道。
    余后流静静地望着湖面,似乎想把湖面看出一朵花来。这可急坏了后面的孩子。
    大哥怎么不走了?老三急的抓耳挠腮,老四默然眼中却带着一丝惊慌,老五只是看着说:可能大哥突然想看风景了。老六表示赞同。
    我有啥办法呀,不让大哥出点丑姨娘心里又不舒服。我都想好了明天跟大哥主动承认错误了再挨一顿揍就好了。老三突然有些后悔。
    哟,三哥有骨气啊。我这下倒是真佩服你了。小六余后柾听到这话眼睛一亮,居然敢承担责任平时是一点也看不出来还以为老三被秦姨娘宠的只剩嚣张跋扈了。
    老五余后桦沉默点头表示赞同,只有老四一人神色不定。
    良久,桥上之人动了。缓缓向前走去。余后流看着前方显眼的那一片油渍倒不是问题。只是油渍那周围一圈木板已经松动了,很是危险。稍重一点的人踩上去可能就要失足连木桥片一起落入水中了。既然如此,他就当是做善事帮帮浮生院的管家好了,让他有点事做,省的每天打扰姨娘院里的夏花。
    他走到油渍区感受了滑腻的程度,确实让人很不稳,手忙脚乱的像要扑倒在地。
    他的这一番表演倒是让湖边的人有些欢喜,骚乱了好久。像是无声的庆祝。众人你推我攘比先前更胜,先前躲在最后面的小童子也因为大家的高兴而被簇拥的众人波动到撞了一人。然后咚的一声只见中心的老四落了水。
    0 三方受力,本就在湖面边缘的老四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溅起了三尺高的水花。但此时湖面有两处落水声。一个是湖中心的桥上溅起了更大的水花。像是炎炎夏日里的冰爽。
    其余三人面色一下子就白了,似训练过一样大声喊道:来人啊,救命啊,老大老四掉水里了。声音震天响,小孩子尖利的嗓音在这种时刻发挥得淋漓尽致。盖过了树上的蝉鸣。也给这安静的王府来了一个平地惊雷。
    浮生院最外围的管事一下子就听到了呼声,看到了两处水花四溅的落下,心里骤紧。当下便呼了初一到初四过来,自己则义无返顾的跳了下去。
    余后流施施然从桥面的大窟窿的边缘上站起,神情冷漠的看着另一处的水花,跟游到窟窿处的管家指了指一个方位。正是他们家四弟的位置。然后凝视着那处,似是关切又像是旁观。
    余后流一身整洁的出现在桥上的时候,三五六就知道行动失败了。三人有些神伤却又密切关注着老四的情况。其实不用关注也可以的,因为府里的孩子都会水,老太君从小就把他们扔下水来凫水,大家都是有几把刷子的人,管家下去也只是以防万一。
    只是他们还未还得及关注,浮生院就来人了。这里的动静早就打破了所有人的午后小憩。各院纷纷来人看看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浮生院却是老太君亲自过来。
    众人噤若寒兔,这是药丸的节奏哇。三五六瑟瑟发抖,老四在水里瑟瑟发抖,他落入水中才发现大哥根本不在水里,落水的只有他一个,老四内心一阵彷徨,虽在水下却仿佛看到了来自桥上的大哥的凝视。幽深而又冷漠,无情地洞穿了他所有的行动。只有桥上的人自岿然不动,风范十足。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很久,一直想写的文。
    然后我很容易弃坑,一直把写小说当成一个梦想。
    可我又不是那种很会坚持的人。
    又怕自己有一天连自己的梦想都会忘记掉。
    所以就发文了。
    浮生院辩
    康乐王府,初兴国内仅次于两位亲王,初兴的开国皇帝御赐异姓王,余、孙、徐、赵四大开国家族,余孙封异姓王,世代降一等承爵。徐赵入内阁。其中以余家简在帝心。从亲王开始可庇祖孙四代。府邸也是四家中最大的,占地面积极大,六院三园二堂一湖,府内设计精良名师手笔,本来是想给皇帝作别院的,但因为开国福将余康乐与皇帝贫时交好特赐此府,予四代王爵之位,若无大事绝不废除。大街小巷都流传着一句打油诗:不爱后宫看前朝,三千不过康乐好。
    初兴国只有二亲二异,亲王乃是开国皇帝的亲兄弟,到了第三位继承人本该降爵,但因为其子均对国之根本拥有着巨大的奉献,特恢复祖上荣光。
    反而本来当今皇上的兄弟只有郡王的封号。康乐王府第二代继承人意外早死,其妻子与膝下二子苦苦支撑王府门庭,现大子为康乐王,二子为封疆大使,正二品。大子生性风流,酷爱钻研书籍。
    府内妻妾成群,而且还有宠妾灭妻之象,在庶子生于嫡子之前之时,此话广为流传,甚至对他的官途也造成了一定的影响。至今还在五品徘徊。
    育有嫡子嫡女各一名,还是龙凤胎。庶子六名。
    平日里争风吃醋自不用说,还有小小年纪就有的嫡庶之争。说书人说到这里便喝了一口水,看着身前已经被吊起胃口的男男女女们,面色潮红,气沉丹田,说出这最后一句:欲知后事,请明儿赶早。顺过桌前满满的铜钱瓷碗,利落的收拾走人了。也不管人群的起哄声。
    浮生院是王府里最偏的一角,座拥一湖为天然的屏障,任何人想要入浮生院必经这片沉莲湖中心的木桥。其实这桥修过一次,看来今天还得再修一次。
    一三五六早就排排站恭敬的站在老太君前了。官家正在讲述他所知道的事,就是听到有人呼救,然后因为离大公子比较近想要先救大公子,结果发现大公子没有掉下来,而是老树边的四公子在水里扑腾着,虽然耽误了第一时间,但四公子水性好,撑到了他来的时刻。
    末了还夸了三五六整齐划一的呼救声,不然他也听不见,然后是四公子的水性好,又稍稍疑惑了一下按照这程度可以不必等他来即能自救,引出了最后的重点是老夫人的教导有方,先见之明。不然这次落水说不定会出什么事儿。
    三五六虽然害怕的紧,但是管家的厚脸皮与拍马屁的技巧还是让他们叹为观止然后狠狠唾弃,你倒是摘干净了你自己,我们就是自作孽了,虽然本来就是这样。
    老太君看着沉不住气的三五六和后面瑟瑟发抖的四,你们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吗?一群孽子,老身都这么老了还来折腾老身。
    余后流本就熟悉浮生院,面对老太君的怒火并无害怕只是微微动作环顾四周,发现府里所有的人都到了。老太君正坐上首,嫡母兴致缺缺坐在右手第一位逗弄着懵懵懂懂的小妹,老二很是服帖的坐在嫡母旁边,低着头,有种俯耳恭听的感觉,看上去母慈子孝。
    左手第一位是二婶,神色镇定地端着茶,云雾缭绕看不清表情,但时不时眼神会往后方撇去,大概是在等什么东西的到来。作为祭酒家的女儿,出身名门,优雅的行为举止早就是刻在骨子里的,但还是能看出丝丝的着急。
    接着右手第四座便是最受宠的秦姨娘,时不时就会向前探头,深色焦急的看着老三,还在此之余发现了他的目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一挪开视线,余光中看到了自家姨娘,微微啜泣,我见犹怜。
    一望向上首的老太君,看到她强自压下去的哈欠导致的面部抽动,料想此刻的老太君心情定是十分不爽,手上的小折扇轻悄悄的打在另一只手上,清浅的开口道:此刻正是午睡十分,想必我们兄弟之间的事定是扰了老太君休息,不如还请老太君先休息一下,另外也好让四弟去烤烤火。虽然现在是夏日,但湖水还是十分的凉,不好冻坏了。
    众人听着此话望着一列孩子中稍微有些瑟缩的老四,身上的水正顺着湿透的衣裳从脚底蜿蜒出一道小河流来。小小的身子还时不时战栗一下,这话有理。
    官家看了余大一眼,老太君的神色难以捉摸,他刚才也只以为老太君是被气的,没想到这位大公子观察如此仔细,竟能分辨出是因哈欠而出现的面部抽搐。小小年纪如此聪慧,真是可惜了是个庶子,偏偏下面又是嫡子也聪明的紧。官家想的到多,面上却是不漏半分,但眼中的惊艳之色却是能看得出来。
    余后流此话一出,让所有人都变了脸。嫡母的兴致缺缺变成了饶有兴趣,余二的小脸蛋变了几变,二婶则是看向了门口来的一对儿女。
    所有人都在为他滴水不漏的话而感到惊艳,老太君倒是突然消了气,笑呵呵道:你说的有理。由着身边的丫鬟扶着自己去了进了内室。
    所有人都站起来恭送老太君。待老太君离去后,大夫人使了眼色让人带着小四去换洗,继续逗弄女儿。二夫人牵着两个孩子的手。秦姨娘刚想冲上去抱住自己的孩子。
    大夫人头也不抬的喊住秦姨娘:站住,你还真以为老太君是进去睡觉了吗?
    秦姨娘也是才反应过来,事关子嗣,老太君最为重视的就是兄弟之间和平共处,现在一个落水,一个差点落水。更何况这次差点出事的是余后流,老太君当年怜惜这个庶出的孩子占了长,大夫人又有了身子,怕子孙有恙,于是养在浮生院,害得她想动他也不敢。
    哼,余大除了长得好看,聪明了点,小小年纪会说话会讨人喜欢外,有什么好的。秦姨娘咬着帕子含恨而归。
    二夫人从嬷嬷手里接过一双儿女,让他们安静地坐在旁边,望着身边的余大问道:余大,为何桥会突然塌陷呢?余四又是如何掉到水里的?
    庶长子,又养在老夫人这里,是一个非常微妙的位置。但偏偏他长得好看,对着他基本上所有人都能先软个三分。因着余大长得好看,衣服又都是他姨娘给他配好了的。犹如画中走出的童子般讨人欢喜,对着这般长相这般气度,只担心自己说错了什么伤了孩子的心。
    说实话,即使是身为二夫人的她也觉得余大长得好。大伯看他可爱伶俐又送了一把玉折扇,小的时候可以拿在手中把玩,大了还能当腰坠。现在余大拿着这把折扇配着通身的气度就让她只愿意把目光放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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