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楹这几日都是浅眠,几乎是他一有动静她整个人就弹起来,睁着一双大眼,大眼里满是红血丝。
    “你醒啦!”语气是难以言喻的惊喜。
    萧沂嘴角含笑,“死不了。”
    他脸色还没恢复,白得吓人,还拼命扯出一个笑让她别担心。
    月楹的眼泪突然就控制不住,呜呜咽咽哭起来,“萧沂,你以后,要死能不能死远点,别……”
    别老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她还得花心力救他。
    萧沂听了这样绝情的话也不生气,反而心疼得要命,牵了她的小手包裹在掌心,放在唇边亲了两下,“好。”
    他的唇干燥得起皮,刮过她的手背,痒痒的。
    “是我欠考虑了。”萧沂很高兴,从前总觉得她是异常冷静的人,即使是见着了他的尸体她也能平静地将他掩埋。她会伤心,就证明她心里并非没有他。
    月楹喂了些水给他,“王爷王妃刚走,晚间再来看你。”
    家中还有个小的离不得人,萧沂脱离危险后,他们就只晚间来看人醒了没。
    萧沂背部受伤,不能靠着,月楹给他拿了个软枕垫在下巴处,勉强让他仰起头。
    “汐儿不知道?”
    “王爷王妃没告诉她,说小郡主要是知道了,满京城的人就都知道了。”
    这倒没错。
    萧沂长久趴着觉得不舒服,想坐起来,却被月楹按住了肩,“别动,要静养。”
    萧沂挑剔着,“这软枕不舒服。”
    月楹捏几下,里头棉花塞了很多,回弹十足,“挺好的呀。”
    “就是不舒服。”他小孩子一样的无理取闹。
    “那你想怎样?”
    萧沂瞄上她的肩头。
    月楹垂眼看着,退开几步,“你想得美。”
    “楹楹,我是伤患。”
    “还知道自己是伤患。”伤患也不能提这种无理的要求。
    月楹走到门口,没止步,真的走出了门,萧沂连声在后面喊,“楹楹,我说笑的。”
    月楹还是没有回来,脚步声越来越远。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萧沂欣然仰头,看见来人是燕风时,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燕风:要不要这么区别对待。
    “楹楹呢?”
    “月楹姑娘在厨房煮药。”
    萧沂闻言,嘴角又翘起来。
    放在燕风眼里,萧沂翘起的不仅是嘴角,还有那隐形的尾巴。
    要不是他真的看见萧沂濒死的模样,他恐怕会以为这是世子演的一出苦肉计。
    月楹再次回来时,手里端了一碗粥和热气腾腾的药。
    “先吃些东西,再喝药,不会伤胃。”
    萧沂十分厚脸皮地张着嘴,“楹楹,手疼。”
    意思就是要人喂。
    月楹毫不留情,“你伤的是背不是手。”
    “好吧,那我自己来。”萧沂动作幅度很大地坐起来,盖在他身上的单薄衣衫滑落。
    “嘶——”他疼得五官都皱在一起。
    月楹忙扶稳他,低喉了声,“你作死吗?”
    萧沂委委屈屈,“不是楹楹让我自己来吗?”话说得十分冠冕堂皇。
    月楹视线飘向一旁的燕风,燕风何等有眼力见的人,揉了揉耳朵,“夏风好像在叫我,我出去看看。”
    月楹看着这个耳朵不好的人逃也似的出门,心中暗道有机会一定要扎他几针。
    月楹无奈接过粥碗,喂他喝粥。
    萧沂露了个得逞的笑,“楹楹,你真好。”
    喂完粥就是喂药,喂药时她就没那么温柔,差点呛得萧沂当场去世。
    “咳咳……”
    月楹说着风凉话,将狡黠隐藏在眼中,“怎么喝个药还呛着,世子,小心啊。”
    萧沂看着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就想把它堵住,他的确这么做了,扣着她的后脖颈压下来。
    四唇相贴,他嘴里还有刚喝过药的苦味,惹得月楹直皱眉。
    她喜欢开药却并不喜欢吃药。
    萧沂并不肯轻易放过她,舌头长驱而入,势要让她与他同甘共苦。
    月楹顾忌着他身上的伤不敢用力挣扎,只推了推他的胸膛以示抗拒。
    萧沂直至将她肺里的空气全部掠夺完才肯放开她,睇着怀里气喘吁吁的小姑娘,他笑得餍足,“这么久了,还不知道换气?”
    对上他含笑的眼,月楹赧然,“一醒来就占我便宜,你个恩将仇报的登徒子。”
    “楹楹,我这叫以身相许。”
    还不是恩将仇报吗?
    月楹不想再与他打嘴仗,收拾起了碗筷,“等会儿给你换药,你准备一下。”
    “换药要准备什么,你直接来就是。”萧沂也不再逗她,再逗下去,小姑娘就要恼了。
    “你确定?”月楹弯起眉眼。
    萧沂点点头,浑然不知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之前几次换药都在爱他昏迷期间,即使疼了些,他的感官也不会有多少。
    这次是清醒的,月楹把药粉一撒上来,萧沂就感觉到了刺骨的疼痛。
    他咬紧牙关,所有上过药的伤口都火辣辣地疼起来。
    他有些怀疑月楹撒的不是药粉,而是盐。
    不得不说萧沂的忍痛能力确实不错,即便疼得冷汗直流,他依旧没喊过一声疼。
    月楹用的是最烈的伤药,虽然疼,但好得很快,要是没有这药,萧沂能不能挺过来都是问题。
    后背的火辣辣让他出了汗,汗水是咸的,渗入伤口不仅疼还有感染的风险。
    月楹拿着汗巾替他擦拭,他的脊背宽厚,许是长年隐藏在衣衫下的缘故显得有些白皙,本应该是漂亮的脊背,如今却盘旋着几条如蜈蚣般的疤痕。
    月楹不自觉抚上那几道她亲手缝合的疤,“疼吗?”
    萧沂仰起头,笑得没心没肺,“不疼。”
    如果说疼,她又会哭的,萧沂舍不得她哭。
    月楹重新替他绑好绷带,冷不丁问起,“陛下为什么要打你?”
    “我惹他生气了。”
    “他为什么生气?”
    “朝堂上的事,你不懂。”萧沂避而不答。
    月楹眯起眼,“朝堂上的事?与我无关?”
    萧沂道,“自然与你无关,你一个小女子,陛下难不成还会因为帮你出气打我不成?”
    “也是。”皇帝都不知道有她这个人,又想起皇帝无故杀刘太医的事情,月楹觉得这个喜怒无常的皇帝突然打萧沂一顿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该打。”
    萧沂:“……”
    萧沂休养了十几日基本上好的差不多了,恢复能力属实惊人。
    其间睿王夫妇来看过他几回,看见儿子恢复得不错,还哼哼唧唧地朝月楹撒娇,睿王夫妇表示丢不起这个脸,果断减少了来看他的次数。
    月楹每次给他换药都少不得要被他吃几次豆腐,渐渐萧沂越发放肆。
    这日她要给他拆线,会比一般的上药疼一些。
    月楹小心翼翼地将线头挑断,因为数量巨多,在拆完全部的线后,猛地站起来有些头晕眼花。
    萧沂稳稳将人接到怀里,蹭了赠她的脸,“楹楹,辛苦了。”
    月楹挣开他的怀抱,“松手。”
    她动作大了些,萧沂忽然捂着背,泪意盈睫,“疼~”
    “真伤着了?”月楹将信将疑。
    萧沂这两天转变了思路,不强撑着了,一有机会就卖惨,笃定了月楹心软吃这一套。
    “真疼。”要亲一下才能好。
    还没等萧沂提出无理要求,怀中已然一空,月楹翻找着自己的药箱,摸出一瓶药来,“吃颗止疼药,很有效。”
    萧沂嘴里被塞进一颗药,彻底断了他的无礼念头。
    他不高兴地撅着嘴,“这药真苦。”不仅苦,味道还有些熟悉。
    “苦吗?不应该啊。”她制药的时候加了点甘草进去,应该不是很苦才对。
    月楹仔细看了眼药瓶,忽然瞪大眼,这个不是她装止痛药的药瓶,她手里的这个比她手指长一点,她原来那个瓶子是不到手指长的。
    月楹扒拉了下药箱,发现止痛药还在里面,另外一个白色的瓷瓶却不见了,她高喊,“谁动了我的药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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