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
    “老婆,手机给我。和这小兔崽子说好话就没用!小混蛋,你给老子滚医院去!抽什么疯,天天吓你妈,出来旅游还得担惊受怕的!……”
    沈妄周:“……”
    他边看对面白墙红瓦的老宅子,边等他们说完。
    终于,“你人呢?”
    沈妄周长长叹了一口气,真情实感:“爸妈,你们回来陪我过年吧,我不想一个人呆在医院。”
    电话那头瞬间默契的沉默了。
    安静了几秒后。
    他妈:“儿子啊,妈妈跟你爸爸已经有安排了,和几个华侨叔叔阿姨一起庆祝,约定了不少项目,都很难预约的。明年妈妈一定陪你过年好不啦?”
    他爸:“春节这种节日,和平常也没什么区别的,你想爸妈了平时见也是一样的。儿子你乖乖在医院,等我们有空了就回去看你。”
    一旁的女声忙应和:“儿子,你爸爸说的没错。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每天都是春节!不要在乎那些仪式感了,不行爸爸妈妈可以远程陪你庆祝,到时候咱们开视频?”
    “哎,你妈妈这个注意好!到时候咱们远程庆祝!”
    沈妄周冷笑:“呵。”
    “你们不回来就别管我!”
    沈恪麟:“那我们回来你就乖乖去医院?”
    沈妄周:“……”好问题。
    “不……”
    “哦,我就知道,再见,你爹妈管不了你,随便你。”
    手机黑屏。
    沈妄周满不在意,随手把手机丢到床上,站在窗台前看那处宅子。
    他之前一定来过这里。
    *
    此时,南栀正一家人围在一张红木圆桌前吃午饭。
    “宝贝,下午我们去墓园,等会儿叠些金元宝。”
    南栀点头。
    她亲爱的老爸也点头。
    南栀歪头看了一眼她家的老帅哥,一时竟不知道宝贝叫的是不是她?
    于是她问了:“妈妈,宝贝是叫我吗?”
    李斯恩也看过去。
    南若临看到他们父女俩的反应,好笑道:“你是妈妈的小宝贝,你爸爸是大宝贝。”
    南栀堂哥在一边叫道:“爸妈,你们也快秀个恩爱,不能被他们打败!”
    一家人欢快的吃完午饭,南栀就和她爸妈坐在一块用金纸一张张的叠。
    倒是可以买,但她家一直都是亲手折,每一年都一样。
    她祖家就是p城的,只是她这一代,初中回国读书,为了更好的教育条件,便举家搬到了s市。以前小学每年寒暑假回国,都是在这座有山有水的城里度过。
    半下午,车开在去墓园的路上。半路竟下起了雪。
    不大,细细碎碎,落在地上便化了,融成湿漉漉的地面。
    南栀心情不由自主的丧丧的,笑不出来,嘴角无意识的向下落。
    虽然外公外婆去的很安详,但还是很难过。
    她的家庭都非常有爱,可能就她一个异类……
    外公去世后的第二年秋天,他们一家人过中秋,外婆不知道什么悄悄离开了,他们找到的时候,她抱着外公的墓碑,浅笑着沉眠了。
    她那天很难过,但她知道外婆一直在等这一天。
    爷爷奶奶也很恩爱,奶奶去世的那天,爷爷偷偷吞了药。
    她家好像有一种独特的吸引力,所有结合的家庭,都是深情之人。
    ……想到这儿,南栀决定回去还是找个心理医生咨询一下吧。
    她明明也想要至死不渝、海誓山盟、轰轰烈烈的爱情啊!可为什么一直不顺利呢?
    烧了元宝,又说了些话呆了一会儿。
    转身要走之际,南栀无意间扭头,余光里似乎晃过一道黑影。她回身看去,空空如也,以为自己看错了,大白天的有爸妈在,南栀也没多想。
    一家人情绪都很低落,每次这个时候,她妈妈都是最最难过的,她会回自己的闺房呆着,爸爸就在一边守着。
    而南栀,每次都会跟他们分道扬镳。
    他们家里是亲密又独立的相处模式,她的小秘密,爸妈都很尊重她,仿佛不曾发现一般,不会打探。
    南栀下了车便沿着一条石板路走,在小巷里转来转去,到了一处稍偏僻的小院子。
    她从包里取出钥匙,打开生了锈的铁门。
    正要进去,忽然身后传来细微的声响。
    南栀猛的看去——
    转角处咕噜噜滚出块石头。
    她悄悄拎起一根铁棒——
    轻轻往那边走,声音柔弱的小声问:“谁呀?”
    眼神却凌厉如刀,抓紧了铁棒,步步逼近。
    她并不怕,一七八的身高,她不穿高跟鞋也比很多男的高,为了保持身材还一直做力量训练,又手拿武器,就更不怕了。
    “南南,是我!”
    南栀:“……”
    转角立刻走出一道身影,薄薄的黑风衣黑裤,眼眸漆黑如墨。除了沈妄周,还能是谁。
    南栀简直想一棒给他抡头上!
    “你跟踪我!这么快就活蹦乱跳了,季则之是不是打轻了?我刚才差点要动手!”
    “……所以我赶紧叫你了。”看到地下的水花倒映出的棒影,沈妄周一个激灵赶紧出声了……
    南栀这次是真的生气,这比以前已经越界太多了。她不说话,只是视线冷漠盯着他。
    沈妄周往前走了一步,被她用棍抵着逼停。
    “南南,我感觉我应该来一趟,而且对这里我有种奇怪的熟悉感。”
    “你再瞎扯,你怎么可能会有熟悉感!”她压根没带他来过这儿。
    “我说真的,我骗你被车撞死。”
    “……那关我什么事?你给我滚蛋!”
    沈妄周没再露出之前那种插科打诨的样子,他正色望着南栀的眼睛,“我知道你不开心,你妈妈有你爸爸陪着,我陪你好不好?”
    他认真的时候,漆黑的眼眸像漩涡一般,语调眼神无形的有种蛊惑的味道。
    “我也很孤单,今天下午我们作伴度过好吗?”
    南栀盯着他的眼睛有些晃神,她真的很吃沈妄周的颜,甚至都会在他和别人做出同样的事时,不自觉的更宽容一些。
    尤其是眼睛她非常喜欢,这是她见过漂亮且瞳色最深的一双眼睛,在亚洲人里都难遇。无一点其它色调,纯然的漆黑,深不见底,又泛着浅亮的光。认真盯着人看的时候,似要蛊惑人跟随他走进深夜之中。
    她确实不开心,确实想要陪伴。
    此刻的心理防线,就这样从薄弱处被轻易突破。
    她没说话,拎着棒返回进门。
    她转过身沈妄周就暗暗长出了一口气,做对了。
    房子上面没有什么特别的,沈妄周跟着她一路走到里面的一间房,似乎是个杂物间,她推开一个书架,有处不明显的钥匙孔。
    下面是精致的镂空铁架子旋转楼梯,一块方形的空地,周围堆满了好几个大型木箱子,还有大书架,乱七八糟的木匠工具,有点乱。
    中间那片空地上摆着个红木案桌,上面放着两块玉牌,旁边摆着香烛,香炉之类祭祀的物品。
    沈妄周看着她走到案桌前,先点燃了香,拜完后,又去书架那儿取出一根长长的粉蜡烛,点燃立在桌上。
    沈妄周心里考量一番,也抽了根三根香,他注意着她的反应,见她没反对,便点燃认真拜了拜。
    南栀从案桌上拿了本经和佛珠,跪坐在蒲团上,边转边无声诵读。
    忽然,她瞧见沈妄周拿了本经书,动作小心的屈身,也要跪下,南栀阻拦他,“你干嘛?去一边等着,不必如此。”
    “我给我爷爷奶奶祈福,也给你外公外婆祈福。你顺带也帮我爷爷奶奶一起祈福吧。”
    南栀愣了一下,“……可是只有一个蒲团。”
    “我不需要。扶我一下。”
    南栀这才想起,这还是个骨折患者。
    “你别勉强啊,你要在这儿挂了,我可就说不清了!”
    沈妄周:“……”
    “……倒没那么严重。胸腹不用力就好。”
    在这里,南栀确实柔软好说话了许多,起身扶他跪坐下。
    地下室静悄悄的,只有蜡烛燃烧的细微声响。
    沈妄周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他不信鬼神,但此刻,忽然心里涌出一阵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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