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不用沈绥去空勤灶,小栩和秦老的勤务兵提着晚饭跟在两位老人身后回来了。
    小团团和小年年养足了精神,在客厅里跑来跑去,时而趴在茶几上,又忽然趴在电视柜上。
    薛胥过来的时候正好赶上他们吃饭,本来打算在外面抽支烟等他们吃完再进去,顾卿卿热情招呼:“薛参谋,吃饭了吗?进来坐坐吧,我给你泡杯茶。”
    他只好把未点燃的烟又收回烟盒,大步进了客厅。
    看到楚渊,下意识立正敬礼:“首长好。”
    楚渊看到他过来也有些意外,自家跟薛家除了军政事务,很少有交集。
    他摆摆手:“随意坐吧,私底下不用这么客气。”
    都是军属大院的孩子,不过是比他家臭小子大了几岁,也算是看着长大的。
    薛邦家这小子,他也听坦克集团军的军长老许夸过,像他爹,有能力,不搞那些走后门的手段,踏踏实实稳扎稳打。
    年轻人,不浮躁,很少见了。
    薛胥点点头,坐去了沙发上。
    两个小家伙模样如出一辙,之前没怎么细看,现在越看越觉得惊奇。
    团团也不怕生,见他盯着自己,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也直愣愣地看回去。
    薛胥忍不住笑了,伸手碰了下他小鼻子。
    “跟你阿爹小时候挺像的。”
    楚岱端着饭碗走过来,长腿一支随意坐他旁边,“这话可别在我二哥面前说,他觉得这俩小家伙跟他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像舅舅。”
    薛胥没见过他那个二舅子,倒是见过另外一位:“他跟顾灿阳长得很像吗?那这说法倒也没什么大问题。”
    仔细看,小家伙眉眼间是有点像空军集团军那冰块。
    楚岱忍不住笑了,把碗里的汤泡饭用调羹再拌了两下,然后说:“他倒是想,”男人压低了声音,示意他看桌上和秦老说话的女人:“我媳妇儿,和他长得差不多。”
    薛胥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女人眸光盈盈,脸庞红润,柳眉让她更显柔和。
    相貌谈不上很出众,就是清秀,跟她大哥比起来逊色很多。
    不过这两天和顾卿卿接触下来,发现她为人处事让人很舒服,犹如春风拂面,下意识觉得亲切。
    很难让人产生排斥和敌意。
    不过薛胥还是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你二舅子倒是挺敢说的。”
    男人轻笑出声,察觉到有目光扫过来,是女人不解的眼神。
    他唇角弯了弯:“还有两个月,我二舅哥就来了,你到时候别在他和我媳妇儿面前说他俩长得像,容易打起来。”
    “懂。”薛胥看他喂着小家伙吃饭,身子靠着沙发,有些羡慕:“你家挺和睦的。”像这种其乐融融的家庭,少见。
    特别是楚家身居高位,也没听见有人传楚家院子这边闹什么事,比如说让公公和男人把自家人塞军区。
    这种事在军属大院太常见了,他娘前几天还想把自家侄子往部队里塞,跟他爹吵了一架。
    薛邦脾气硬,说一不二,但是话少。
    俩人吵架,就是他娘在那里掐着腰指着他的鼻子骂,说他以前到处打仗的时候家里亏是大舅哥照顾,时不时来探望一二,现在不过是进部队谋个闲职拿份津贴好娶媳妇他这个姑父都不肯。
    薛邦耳朵里塞棉花,八风不动任由她骂。
    楚家好像也塞了两个顾家的人进食堂,这件事也有人关注,不过因为顾家人有这个实力符合入伍条件,在食堂勤快肯干,记的账从来不出错还会帮部队节约伙食成本,从司务长到炊事兵都挺喜欢他们。
    这件事也没人拿出来说嘴。
    看到饭桌上顾卿卿逗笑楚渊和秦舟的场景,再想想自家吃个饭跟冷战一样只有筷子碰饭碗的声音,他有些头疼。
    “我记得以前你和你爹不怎么亲近。”薛胥尽量说得委婉。
    楚岱笑了,“现在也不亲近啊,老头看在儿媳妇的面子上,不再像以前那样当众给我难堪罢了。”
    自从带着媳妇儿子从岛上回来,他爹脸上的笑越来越多,一天的笑比以往二十来年他见过的还多。
    薛胥点头:“我听我娘说过,你娶的这个媳妇儿也没什么太大的……嗯,虽然她两个哥哥在部队,一个是空军精英连连长一个是建设兵团的营长,不过跟你家比起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这也是完全把他当兄弟,用拉家常的闲适语气来说:“我听到的关于弟妹最多的一个形容词就是普通。”
    “还经常被婶婶们拿来和白蓉对比,说你是中了邪。”
    “以前没见过她,我不好下定论。”
    “现在呢?”楚岱懒散问,顺手把坐在地板上的儿子拎了起来,抱在腿上。
    第230章 红红火火230   嗯,我很感谢他
    “你小子有福气啊, ”薛胥下意识往裤兜里摸烟,手指抵住烟盒,看到两个小家伙在, 歇了心思:“在部队累点没什么, 回家亲人融洽最重要。”
    他娘战斗力很彪悍, 骂人的话不带重样, 上到他爹,下到他和他媳妇儿, 都难逃一劫。
    特别是他媳妇没生孩子, 在他娘眼里就是要绝了老薛家的香火,撺掇他几次离婚, 见没戏, 又去磨他媳妇儿。
    这不, 刚才还吵了一架, 他吃完饭直接出来了。
    看到楚家这和和睦睦的一家子,难免有些感慨。
    “我没觉得她普通。”楚岱喂了口汤饭给趴在旁边沙发扶手上的儿子,又舀了一勺给腿上张着嘴的小家伙:“我们家能有现在你看到的样子,她功不可没。”
    他也想过, 要是没和顾青烈做兄弟, 狗蛋没有把他们的照片寄回去,这姑娘没有这么大胆来找他, 现在会是怎样。
    可能他还在建设兵团, 这辈子就干耗在那了,可能之前现在或者未来, 他在某一场战役中身亡,尸骨被送回南方军区。
    即便侥幸未死,可能也是孤苦一辈子。
    和楚渊也是几年难见一次, 父子关系永远如隔天堑。
    楚渊呢,也是每天司令部家里两点一线,也可能就干脆住在司令部,天天吃食堂,想想好像和他差不多一样,也是孑然一人。
    没有现在的子孙绕膝。
    秦老和楚家会有交集,但是不会像现在这么深,可能会留在岛上,也可能会回首都,留在军区的可能性极小。
    至于沈绥,很有可能是被送回他外婆家。
    “别人怎么觉得不重要,”楚岱屈指刮了下儿子嘴边的汤渍,“如果没有顾卿卿,你现在看到的这些人,都不会坐在这里。”
    也没机会成为一家人。
    薛胥若有所思,“那你得感谢你二舅哥。”
    “嗯,我很感谢他,”男人笑:“每次他说我儿子像他,我都没有反驳。”
    “……呵,”薛胥忍不住笑出声,手从裤兜挪出来,神态轻松靠着沙发背,“你今年二十二?”
    “二十三。”楚岱瞥他一眼:“怎么,羡慕我年轻有为?”
    “差不多得了,炫完媳妇儿炫自己,以前没见你这么不要脸。”
    “以前见得少,习惯就好。”楚岱想了下:“你得有快三十了吧。”
    “……”薛胥笑意凝固在脸上,“二十八,比你大五岁。”
    “哦,”楚岱点头:“没看出来,毕竟你心里那点弯弯绕绕挺多的,像个老兵油子。”
    “还记仇呢,不就是诈你一下吗?我也是为了沈绥的以后着想。”说到这,他蹙眉道:“在车上我没好意思说,他以后真不回去给他爹扫墓了?”
    “嗯。”楚岱见怀里的小家伙坐不住,小屁股一扭一扭要下去,也不拦着他,随手把饭碗放茶几上,从兜里摸出一颗奶糖,慢悠悠剥开塞嘴里:“以后那边麻烦你帮忙烧柱香。”
    薛胥想说什么,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
    沈绥确实不欠阿则什么,他爹那点津贴也没花在他身上。
    过了一会儿,他问:“那沈绥是什么意思,不打算认这个爹了?”
    “想和过去划清界线而已,姓不是没改吗?”楚岱咬着奶糖,“今天你也看到了,要不是我们走得快,还不知道两边的人要怎么闹。”
    “你不像是会顾忌这些的人,”薛胥目光直视他:“你心里应该已经想好了怎么把何家人送去派出所,把阿则剩下的津贴要回来。”
    “是。”楚岱没否认,舌尖抵着糖,说:“卿卿不想阿绥再回想以前的事,怕他再次受到伤害,所以我收手了。”
    在他眼里,沈绥是他小舅子,是自家人。
    没必要再去揭他的伤疤。
    再说何家人以后过得也不会太好,何家舅妈要照顾两位老人和几个孩子,家里没有下地的壮劳力,估计沈绥他爹那点抚恤金也被用的差不多了。
    在他看来,最后无非两种结果。
    何家舅妈带着儿子改嫁,或者把儿子们留在何家,自己改嫁。
    这种心狠自私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沈绥他爹的抚恤金还在她手里,和何家老太太恐怕还有皮扯。
    且看吧。
    薛胥在这里待到十点,把冷茶喝完,起身:“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楚岱颔首。
    他没有拒绝。
    顾卿卿带着两个小家伙去楼上看沈绥写作业,现在团团年年经常被小舅舅抓去陪他读古文。
    两个小家伙也磕磕巴巴的能学一两句。
    团团年年很机灵,知道找最疼爱他们的人——阿爷。
    一通撒娇贴贴后也没用,直接被楚首长拎去了摆有沙盘和四面墙挂满地图的房间,两个小团子看着密密麻麻的地名哇哇大哭。
    楚岱视而不见,顾卿卿乐得清闲。
    等薛胥走了,看到儿子回了客厅,楚渊说:“周书记去了中央。”
    男人脚步顿住,点头:“下面应该也会有调动吧。”
    “你老丈人,上面要调他去公社,他不愿意。”楚渊捧着搪瓷杯,吹着热气:“听说他有卸任的打算。”
    顾家人总是能刷新他的认知。
    别人要是亲家有关系早就开始活络利用起来了,顾家人却总是小心翼翼生怕连累到他。
    楚岱看穿他爹的心思,嗤笑道:“您别多想,阿爹早就不想干了,说当生产队长太累了。不是为了您。”
    楚渊冷冷看了眼自家臭小子,有些心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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