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森乖乖伸出受伤的左手。
    乔麦仔细帮他涂上药水,再撕了个创可贴贴上去:“记得这几天不要沾水。”
    林景森听话地嗯了声。
    乔麦冲他笑了笑:“今天谢谢你,要不是你我手机就丢了。”
    林景森摇头:“没事儿,为人民服务。”
    乔麦扬了扬眉,开玩笑地:“可以,很有觉悟。”
    天色已晚,两人重新往地铁站走。
    地上积起的水洼映着霓虹,乔麦高跟鞋踩过水面,漾起一阵波纹。
    林景森偷偷拿余光打量她,有个问题在心里憋了好久,此时终于忍不住。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之所以不愿意接受我的原因,是因为那个陆之和吗?”
    乔麦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问出来,怔了须臾,不知道怎么回答。
    一直以来,林景森在她面前都比较内敛,不太有攻击性。
    林景森停住脚步,认真地:“你们分手到现在,也有一年多了吧。你难道还放不下他?”
    乔麦跟着停下来,墨黑的眸子望着他,说不出话。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无法接受其他人,也许他说得对,她可能潜意识里还没有放下。
    林景森:“他不会再回来了,如果他会回头,早就来找你了,不会这么久都没消息。”
    “……” 乔麦听见自己心里有个什么东西,啪地碎了。
    “麦麦。” 林景森郑重其事地喊了她名字:“我就真的不可以吗?”
    乔麦望着他,其实他没什么好挑剔,长相职业家庭都过关,可就是相遇时间不对。
    如果没有先遇到陆之和,她肯定会考虑他。
    乔麦嗫嚅了下嘴唇,刚要开口,就被林景森打断。
    “我不是要你做我女朋友,我只是想有个机会,至少大家接触一下,要是最后你实在无法接受我,我能理解。”
    林景森望着她,像只被大雨淋湿的狗狗:“麦麦,你能给我这个机会吗?”
    乔麦沉默良久,点了点头:“嗯。”
    第43章 关于自由。
    北城突降暴雪, 二十年罕见,新闻里播报着最近的极端天气。
    一辆黑色劳斯莱斯行驶在铺满积雪的路面,陆之和坐在后排, 沉默地望着窗外。
    良久,抵达位于北城西郊的秦家老宅, 他推门下车。
    进入别墅,管家接过他脱下的大衣:“老爷子在书房等你。”
    陆之和上楼, 叩响书房门, 里面响起一声:“进来。”
    秦远廉坐在宽大的红木书桌后, 合上手里古旧的线装书:“这么冷的天, 特意过来一趟, 是公司有什么事?”
    “不是。” 陆之和在他对面坐下,开门见山:“是关于我结婚的事。”
    秦远廉眼皮抬起来:“什么?”
    陆之和视线笔直地望着他:“我的婚姻不想听从家里安排。”
    “……” 秦远廉沉默良久, 有些混浊的眼睛朝他看过来:“你在外面有看上的人了。”
    陈述句。
    陆之和嗯了声,表情平静。
    秦远廉微微仰起头, 似是在回忆什么:“难怪这么久了我跟你妈安排的女孩子你一个都看不上,一会儿出差一会儿出国地左右拖延, 我只当你是心高气傲, 要挑个样貌才情俱佳的女子。”
    陆之和视线放低了些:“抱歉外公,之前没能告诉您,她不是我们圈子里的人, 我知道您一定不会同意我们来往。”
    秦远廉并非是第一次处理这样的情况, 子辈和孙辈中都有试图反抗联姻的人存在:“你现在说出来, 是觉得我会同意?”
    陆之和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无惧地望着他:“我希望您能同意。”
    秦远廉往后靠在梨花木椅背,上面铺了保暖的兽皮毡子:“你们现在到哪一步,有孩子了?”
    “没有。”
    “想要结婚?”
    “还没到谈婚论嫁那步。”
    秦远廉面露疑惑:“既然如此, 我看不出你有任何理由反对联姻,你要喜欢她,婚后把她当情人养着也是一样。”
    陆之和手指紧了紧:“她不是那种人,接受不了这样的事。”
    秦远廉笑起来:“你在这个圈子待了这么久,难道还不明白是人都有价码?只要钱给到位,没有接受不了的事。”
    “是吗?” 陆之和挑了挑眉,语气犀利了些:“如果钱能摆平一切,您当初又何必对姐姐做出那样的事?”
    秦远廉陷入沉默,脸上表情轻微扭曲:“为了一个女人反抗我,你想过代价吗?”
    陆之和微微一笑:“自然是想过。”
    “认为值得?”
    “当然。”
    秦远廉摇头叹息:“你终究还是太年轻,不明白只有利益绑定的婚姻才最牢固。你为她这样付出,可想过你们不一定能走到最后?”
    陆之和诚实道:“想过。”
    “那你还……?”
    “外公,我做这一切不仅是为她,更是为了我自己。” 陆之和望着他:“我已经失去梦想,不想连选择婚姻的自由都失去。就算我跟她最后没在一起,起码我试过,心甘情愿。”
    秦远廉沉默良久:“那样的自由你不需要。以后我要调你到集团总部工作,把你当接班人来培养,不可能让你娶一个平民。更何况光是凭她足以动摇你来反抗我这点,她就不可能进我秦家的门。”
    陆之和无言片刻,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我希望能用和谈的方式解决这件事,毕竟您是我外公,我不想惹您生气。”
    秦远廉听出他话里有话,身子坐直了些:“看来你是有备而来。说说看,如果我不同意和谈,你打算怎么办,像你姐姐以前那样,一哭二闹三上吊?”
    陆之和笑了笑:“姐姐那时还小,什么都不懂,现在不一样,我们都知道如何驾驭人性玩弄权术,知道如何剥离公司的核心资产。”
    最后一句他加了重音。
    秦远廉愣了下:“你们?”
    陆之和唇角微勾:“对,我,姐姐,还有秦桉。”
    秦远廉被气笑:“造反了这是要。”
    “我们也不想这样,是您逼的,但凡您以前能通情达理一些,不那么暴|政,我们也不会采取这么极端的方式。”
    “……” 秦远廉安静半晌,反应过来:“所以你之前答应相亲,实际是在拖延时间,为掏空我的公司做准备?”
    陆之和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秦远廉知道他这是默认了。如果他所说属实,三个孙子同时造反,有可能集团下的核心公司被掏得只剩空壳。
    “无妨。” 秦远廉稳住心神一笑:“就算你们拿走那些业务,别忘了家族信托还在我手上,不听话你们一分钱也拿不到。”
    “外公,您是真的老了。” 陆之和微微一笑:“以前妈妈和舅舅听您的话,无非是想多分一杯羹,但我们三个不一样,拥有的已经够多了。就算您信托一分钱不给我们,我们也不在乎,靠手头的公司就可以活得很好。”
    “而且,以您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性格,信托的钱您是不会捐出去做慈善的,迟早会分给三个子女,到最后,不也全是我们的?”
    秦远廉被拿捏住老底,一时无法反击。
    以前就靠着三个子女之间的相互制衡,他才能很好地控制局面,现如今孙子孙女联合起来,倒叫他无从下手。
    秦晚是恨死他的,必然跟陆之和联手,秦桉又很听哥哥姐姐的话,他们这个小团体怕是不好瓦解。
    “你妈和舅舅知道这事儿?”
    陆之和淡声:“后来才知道。我妈自然站我这边,她婚姻本就不幸福,加上之前我被迫放弃学画,她一直觉得对我有亏欠。”
    “两个舅舅的能力想必您也清楚,不然也不会选我当接班人。只要许诺他们足够的好处,他们自然站自己子女这边。”
    秦远廉忽然有种垂垂老矣的狮王被新来的领袖摁住喉咙的感觉,在做最后挣扎:“你以为这样我就制不了你?起码我现在知道你有这么个软肋。”
    陆之和镜片后的眼睛弯起来,语气平静到可怕:“外公,如果您敢伤她一根汗毛,我就拉着您精心建立的帝国给她陪葬。是拆散我们重要,还是您帝国的安稳重要,孰轻孰重您自己考虑。”
    秦远廉顿时不吭声了。这些年他经手的事情很多,知道得也很多,如果把他逼急了,做出不理智的事,那秦家就完了。
    秦远廉重新打量坐在他眼前的孙子,感慨:“你成长了很多。”
    陆之和微微一笑:“是您教得好。我记得您曾经说过,如果不能一击击倒对手,就必须蛰伏。牌要一张一张地出,永远比对手多留一张底牌,等到他无牌可出,我就赢了。”
    秦远廉难得在这个时候还能笑出来,自己教出来的学生把自己逼到墙角,他是又气又欣慰。
    气的是他为一个女人跟自己反目,欣慰的是他终于学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证明自己没有挑错接班人。
    倘若他今天淌着鼻涕过来求自己,那他势必是要看不起他。
    像这样领着姐姐弟弟一起造反,把刀架他脖子上,倒颇有些自己当年的魄力,越来越像个领袖。
    秦远廉思忖良久:“你先回去,等我核实完情况,再告诉你我的决定。”
    -
    元旦前夕,城市四处张灯结彩,准备迎接新年到来。
    乔麦答应林景森邀约,出门和他吃晚饭。
    最近几个月,他们有时会像这样见面吃饭,或者看场电影。就像他说的,给一个彼此了解的机会。
    餐厅选在她租屋附近,林景森知道她性子有些宅,放假不喜欢跑去太远的地方,所以挑了家离她近的餐馆。
    菜式是新式中餐,环境清雅,两人在方桌面对面坐着,点完菜,聊一些工作生活的近况。
    乔麦问:“佳姐怀孕了你知道吗?”
    林景森点头:“知道,她这个年纪差不多也该生了。”
    “还好吧。” 乔麦不太认同:“佳姐才二十七八,正是事业上升期,我觉得生孩子早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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