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敏看出双生子和楚熹真的不对付,彻底绝了做红娘的心思,只是她陆家不能与安阳联姻,那三家也休想在沂都的地界上捡便宜,因此对楚熹道:“楚妹妹,我们不跟他们挤,走,我们去那边玩。”
    能逃离这尴尬的局面,楚熹自然乐不得,抓一把樱桃便随之敏跑到了船尾甲板上。
    才刚那女子唱跳半晌,一无所获,悻悻离去,河面上已然换了另一出戏。二十根竹竿纵横交错,织成一张供人踩踏的网,几个男子身着砍袖麻布衫,用布巾扎着头,手里攥着裹了红布的鼓槌,微微屈膝,露出精瘦结实的胸膛和臂膀,只见他们手起槌落,原本平静的河面溅起巨大水花,随之而来的还有擂鼓之声。
    “咚!咚!咚!”
    竟然是在水里藏了大堂鼓!
    这也太帅了吧!
    不愧是繁华大都市!南六州文化的中心!
    楚熹本来是想矜持一点的,可对面画舫上的姑娘们都在疯狂应援,她也禁不住喊了两嗓子:“啊啊啊啊啊啊!”
    画舫里的公子们听到这撕心裂肺的呐喊声,面上神色各异。那谢善臻年纪最小,玩心最重,不由自主的向外张望,谢燕平欲笑不笑的看了弟弟一眼,示意他端正坐姿,春山明山一贯性情豪放,并不掩饰他们对楚熹的欣赏,尤其是梁春山:“听楚小姐这中气十足的声音就知道她身体定是极为康健的。”
    双生子不约而同的看向梁春山,陆游问道:“春山兄似乎对楚小姐颇有好感,难不成是想做安阳赘婿?”
    梁春山对楚熹的确抱有好感,因此看不惯双生子那副态度,便在这席上力挺楚熹:“那又何妨,楚小姐恣意洒脱,能为楚家赘婿,乃吾之幸。”
    “呵。”宁繁金冷笑一声,意思不言而喻,众人心里也都明白。
    说什么恣意洒脱,还不是贪图那富可敌国的安阳城。
    梁春山贪图安阳不假,对楚熹那份喜爱也不假,宁繁金此举,令他感到万分愤慨,倏地站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向船尾,显然要去找楚熹。
    谢燕平弓起手指,轻巧了两下桌子,谢善臻顿时心领神会,蹦蹦哒哒的跟上去。
    梁春山到甲板上来,纯属一时冲动,见了楚熹的面就有点抹不开脸了,本是顶天立地的一个男子汉,此刻竟拘谨的像个大姑娘,他挠挠眉毛,摸摸眼皮,到底不知如何开口,干脆就站到一旁看起水戏。
    而紧随其后的谢善臻凑到之敏身旁,很亲热的唤道:“之敏姐姐,我待会同你们一起回去好不好?”
    谢善臻和谢燕平有七分相似,那三分不像就不像在他是稚气未脱的小孩面孔,一举一动都是一团孩子气,轻易就会让人卸下防备。
    “为什么啊?”
    “我兄长他们太沉闷了,没趣的很。”
    “我也觉得,那好吧!”
    这谢家兄弟表面不显山不漏水,心思一个比一个深,之敏把谢善臻当成小孩,梁春山却不能,他决心抢占先机,于是转过头道:“楚小姐可知这擂鼓之意?”
    “嗯?”楚熹看得专注,才发觉身旁站了个人,见是刚刚为她解围的春山,便眉眼含笑说:“我只觉得这鼓声听起来让人热血沸腾,还真不知其中含义。”
    梁家世代为将,对战鼓声最熟悉不过,梁春山有心卖弄,讲解的颇为细致:“这是急行军的号令,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骑兵,你听,是不是很像万马奔腾。”
    “真的诶!”
    随着鼓声愈发激烈,梁春山又道:“两军交战,以此助阵。”
    很快,鼓声渐缓,变得沉稳有力,这次不等梁春山开口,楚熹就迫不及待问道:“那现在呢?”
    “仗打得太激烈,阵散了,要向内收敛。”
    “原来如此!”
    听明白鼓声的含义,这水戏就更加精彩了,直到结束,楚熹还意犹未尽,一再对着梁春山发问:“最后那敲锣声是不是鸣金收兵的意思呀?”
    梁春山看着面前睁大双目,满脸天真好奇的小姑娘,不自觉挺起了胸膛,让自己更健硕威武:“正是。”
    但楚熹仰着头,只能瞧见他黑漆漆的胡子,忍不住问:“你留胡须……吃饭方便吗?”
    不等梁春山做出反应,之敏就噗嗤笑出声。
    楚熹见梁春山面露难堪,意识到不妥,忙道:“我随便问问,是不是冒犯你了,对不起啊。”
    梁春山自然不会同两个小姑娘计较,揉了一把胡子说:“无碍,我这胡须留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
    嗯……脾气还怪好的。
    楚熹终于仔细端详了一番梁春山的样貌,发觉他长得并不丑,一张端正的国字脸,浓眉大眼,鼻梁高挺,睫毛也很长。
    不丑是不丑,可从头到脚都并非楚熹喜欢的类型,对他绝不会有当初对薛进时的怦然心动。
    “楚小姐不喜男子留胡须?据我所知,许多女子都以为男子有胡须是不雅不洁。”
    “管旁人怎么想呢,你自己喜欢不就好了,我方才那样问你,只因我不长胡子,想知道是什么感觉。”
    楚熹不知她哪句话戳中了梁春山的笑点,惹得梁春山大笑起来:“我,我说错话啦?”
    “并没有,只是,只是想到了楚小姐有胡须的模样。”
    “我若是有胡须,也和你的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我毕竟是女子,得编点花式出来,再簪一朵花。”
    话音未落,梁春山笑的更大声。
    从画舫里往外看,男子高大豪迈,女子娇憨可爱,站在一起说说笑笑,倒很是般配。
    薛进淡淡的收回视线,对梁明山道:“令兄果真言出必行,在下佩服。”
    谢燕平也道:“是啊,人不可貌相,没成想春山兄看着粗枝大叶,竟这般会讨女子欢心。”
    梁明山生性率直,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毫不知避讳:“我瞧着是没戏,那楚小姐对着他们双生子好歹脸红一瞬,对着我大哥却从容自如,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倾心于他。”
    双生子虽不屑做安阳赘婿,但能在这些世族公子中拔得头筹,还是隐隐有些自得。
    明山既已打开天窗说亮话,那就没什么可再遮掩的,谢燕平直问双生子:“你二人当真无意求娶楚小姐?”
    双生子互相对视了一眼,犹豫片刻,异口同声道:“自是无意。”
    谢燕平紧接着又问宁繁金。
    别看宁繁金哪哪不如双生子,却比双生子更骄傲自负。
    宁城主来沂都前分明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拿出孝敬爷爷的姿态待楚熹,还特地让薛进跟着一道,多多提醒他,多多替他拿主意,以防他又做傻事。
    此时此刻,他仍一口回绝了:“我才不稀罕做什么赘婿,怎么,没他安阳小爷活不下去?”
    谢燕平但笑不语。
    薛进攥紧手掌,神态自若的问道:“燕平兄可是也有意做安阳赘婿?”
    “我若无意求娶楚小姐,何必不远万里来沂都呢。”
    席上众人闻言皆愣住了。
    宁繁金率先忍不住开口:“好你个谢燕平,问来问去的,原来你在这等着呢!你是不是以为没人同你争!你就十拿九稳了!”
    “我……”
    画舫忽而一晃,打断了谢燕平将要出口的话,紧接着甲板上传来之敏的呼喊声:“呀!楚妹妹!快来人啊!”
    谢燕平心知出了事,正欲起身,余光瞥见薛进,他犹如一道利箭般冲出画舫。
    谢燕平不由皱眉,忙跟过去,席上众公子紧随其后,纷纷来到甲板上。
    只见之敏、善臻、春山,以及薛进,都满脸无奈的看着河面。
    还能听见楚熹的声音:“没事没事!不用救我!我自己游上去!我会!”也不知道在同谁说话,那么洋洋得意的:“哈哈,想不到吧!这叫吃一堑长一智!”
    作者有话说:
    女主是有成长线的,女主是有成长线的,女主是有成长线的,重要的事情说三遍,真的不用教我该怎么写,我每天都在绞尽脑汁的琢磨qaq,已经尽力了,但真的不能满足所有人qaq
    第26章
    春水湿冷,春风刺骨。
    楚熹在河里游着还挺有精神,一爬上船就成了刚下生的小鸡崽,浑身湿漉漉得直哆嗦。
    谢燕平早已脱下外袍,几乎立刻为她披上。
    那带有余温的布料给了楚熹融融暖意,不禁抬眸看向谢燕平。
    少女眼角微红,睫毛挂着水珠,细腻白皙的脸颊黏着一缕缕乌黑长发,可怜又可爱。
    梁春山见状颇为懊恼,恨自己怎么没想到给楚熹披衣裳,明明他的衣裳更厚实些。可这会再上前,便无异于东施效颦,平白惹来一通耻笑,不值当。
    倒是宁家那位不知哪来的义子,也跟着脱掉了外袍。
    递过去的同时说:“楚小姐,当心着凉。”
    果然东施效颦了,那楚小姐虽接过了外袍,但看也没看他一眼,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快步走进画舫。
    梁春山在心中冷笑一声,暗道:“区区一个宁家家仆,凭你也配。”
    宁繁金也有点傻眼,将薛进扯到一旁小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薛进仍然是那副傲慢的嘴脸:“你忘记来沂都前,城主是如何交代的了?”
    宁繁金此人,目光短浅,胸无点墨,愚钝且爱美,偶尔还涂脂抹粉,要非从他身上找出一个优点,便是模样还算漂亮,是个名副其实的花瓶,西丘宁城主对他没有一丢丢指望,全然将他当女儿养了二十年。
    直到安阳选婿,花瓶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别家把金尊玉贵养大的嫡子送去做赘婿,免不得经过纠结、不忍、无可奈何等等心路历程,到宁城主这简直是喜从天降,高高兴兴地领着宁繁金来了沂都。
    这令宁繁金感到非常不满。
    他堂堂男子汉!才不要嫁出去!
    “哼,反正我不干。”说完,又看向薛进:“所以你到底为何向楚三小姐献殷勤?”
    “难不成擎等着谢楚两家结姻亲?”
    “也是,要搅搅局!”
    搅局。
    薛进挑眉,突然觉得宁繁金看上去似乎顺眼了许多。
    因两艘画舫相撞,楚熹意外落水,众人不得不先回沂都府。
    刚好宁扶林不愿来看水戏,独自去了万朝寺,马车就等在岸边,让楚熹不至于太狼狈,只委屈了宁扶林,需用那孱弱的身体艰难骑马。
    楚熹一再向他道谢,他却沉着脸一语不发。
    嗯……小可怜总被排挤孤立,性格敏感阴郁也是正常的,不能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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