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永安京到沧州,坐船顺水则一两个时辰,不顺水则要五六个时辰。可要是赶车,则要绕道走三四天。初九这次就是跟着车来的。车里还有为陆中元成亲买的绫罗、红烛、高香跟一些永安京特产的糕点馃子。
    正说着,外面跑来衙役通报:大人,刑部的人来了。
    安韶华赶紧迎了出去,迎面高信立匆匆而来安大人,多日不见了。
    高大人,久违了。
    顾銛站在门口,看那二人端着架子寒暄,安韶华给高信立使了几个眼色,高信立点了点头。
    第116章 初九
    高大人请。安韶华携着高信立往里走, 小声说李家来了不少人,我没认全。但是有一个昨晚上安韶华跟高信立对了个眼色,高信立点了点头。
    你帮我找找。安韶华小声说。
    安大人请。高信立做着相让的样子, 点了点头。什么样子的人?
    安韶华将昨晚大家正闹腾时候,那个抱臂站在一边冷冷看着陆中元的李家子弟的样貌形容给高信立。
    高信立想了一会儿,说你说的那位公子我倒是有所耳闻,但应该不是太后那个李家的人,是说着眼珠子一转,戳了一下安韶华的心口是你们家的人。
    流光?既然是家中亲戚,自己不认得说不定顾銛认得。
    顾銛听完安韶华的话, 想不起来家里有这么一号亲戚。还是高信立提点过后才想起来:你说的那人应该是我五伯娘的娘家人。
    他怎么跟李家的人走在一起?
    五伯娘姓李,却不是李家本家。就算是穿凿附会,也未必真能攀附上永安京的李家。顾銛想了想说。
    顾五奶奶出身陇西李氏旁支,永安京李太后那一家是赵郡李氏。虽然一直往上捋过去, 的确祖上曾经是一家,但那太过久远了。人们一般说这两家李氏也是分开说的, 只是顾銛不在意这些是以并不知道。高信立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顾銛没有看到。安韶华瞪了他一眼, 高信立就把话咽下去了。
    那人怎么了?
    安韶华便说了昨夜里众人调笑陆中元字焕郎一事之时,那位李姓子弟只是抱臂冷眼旁观,既不参与调笑,也没有回房休息。只是冷冷地看着陆中元的情境描述给众人听。
    说到一半,毛舟也过来了。闻言便说不如请来问问。
    不多时,那位李家子弟被几个差役请了过来。
    只见那人一袭长衫,任何饰物都没有戴, 十分素净地就来了。进屋,先向知府跟刑部众人见礼, 然后说了几句场面话,略表了对陆泉的敬意,最后让陆家人节哀。言辞恳切语气悲戚,行动举止间挑不出大的错处。若不是明知道他家已经落败,是举家来永安京投靠姑姑家的,单看此人待人接物,会以为是永安京里家境优渥家规森严的公子哥儿。
    李存见过显武将军。也许是发现安韶华两口子对自己的冷淡,李存没有赶着上前攀亲。这么一说反而顾銛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是五伯娘的娘家侄子,论理我该叫你一声表哥的。
    文不成武不就,当不得什么表哥。若是公子不弃,倒是可以叫我李存。
    李存表哥,安韶华接过话头我想问一下你,对于陆家之事可有见过什么,听过什么?
    实不相瞒,李某也是生平头一回见识这等人命关天之事。说着,再次宽慰了陆中元几句。陆中元回了礼,李存看看在场众人却有些欲言又止。
    安韶华看他的表情,便知道他定是有什么事的。表哥大可直说,人命关天,没有什么秘密大得过死者的冤情。
    李存看了看陆中元,将陆中元看得满头雾水。请李公子但说无妨。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李存见大家都让说,便也不再隐瞒。
    原来他受家中长辈之命过来为陆中元贺喜,存的当然是结交新贵的心思。只是来了之后发现陆家的丫鬟里有一位意料之外的人物。
    谁?听说家里有意料之外的人物,陆中元声音一下子就高了起来。
    李存倒也不卖关子,直接用手一指。大家顺着看过去,初九一脸惊讶、愤恨、委屈、羞恼的表情看向李存。李存却并不怜香惜玉,用十分平直的语调说这位姑娘我在永安京春
    请公子不要说了!初九一下子扑上前去,想要抱住李存的脚。
    李存赶紧站起来往边上躲,姑娘自重!
    春什么?陆中元却听出了问题,一把推开初九,拉住李存就要问。
    初九恸哭之时被推到地上,只能伏地大哭。陆夏苗上前来扶起了初九。安韶华皱着眉看着她俩,若有所思。
    春意楼,这位就是春意楼的红人,柳潇潇。
    说起春意楼,永安京没几个人不知道。若说楚馆排第一的是红玉阁,那么青楼的翘楚就非春意楼莫属了。与楚馆那外面看只有青砖墙内里乾坤半遮半掩的羞涩不同的是,红玉阁自己占了一整条街,两边都是衣着单薄倚窗往外看的姑娘。永安京那些个王孙公子得空都爱在这里流连,当真是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就算是个穷书生,也可以在这条街来回走几趟,不为别的就为了听几声姑娘的调笑,运气好的还能对上两首诗,摸个小手。
    而那柳潇潇早一两年更是红极一时。
    传闻中柳潇潇天生媚骨,人美、歌美、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有那么一段时间当真是风头无两,只可惜多少王孙公子散尽家财也不能与佳人共度良宵。为什么呢?柳潇潇是春意楼为数不多的雅妓。所谓雅妓,便是卖艺不卖身。接不接,陪不陪,留不留都只看姑娘的心情。若是姑娘喜欢,便是一文不收也可以成为入幕之宾。若是姑娘瞧不上,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你也不能一睹芳容,更别想着一亲芳泽了。
    你陆中元也是听过柳潇潇大名的,先是回头指着初九,却发现无话可说。就算初九就是柳潇潇,那也是他父亲买来的丫鬟。真金白银花出去,大活人买回来,钱货两讫概不赊欠,没什么可指摘的。
    你陆中元又指着李存,却也一样说不出什么来。有道是事无不可对人言,既然父亲买了一个雅妓,那便是买了。不管是一掷千金还是别的什么,总之已经买了。
    父亲知道吗?乔莱小声问。
    想来是知道的。李存说。说完又皱了眉头,似乎想到什么并不好的事:如此说来,陆老爷的态度着实古怪。昨日之前我在陆家并没有见到潇潇姑娘,婚宴上见到,起初并没有认出来。后来还是听到潇潇姑娘说话,这才确定。我便跟陆老爷说了此事,哪知陆老爷竟然把我带到一边,拿出银票给我,要我缄口不言。
    闻言众人皆愣了,陆老爷这是什么意思?
    我自然是没有要那个银子。不过我也答应陆老爷此事不对别人讲。说完看了一眼初九对不住,潇潇姑娘,我本无意揭你伤疤,只是
    陆夏苗扶着初九让她坐下了。初九啜泣着说不怪公子,是初九人贱命薄,好不容易又
    表哥,你与陆老爷说话之时,有何人听到吗?
    李存想了很久,忽然说陆老爷领我到一个僻静之处,应该是无人看到。不过李存看了陆中元一眼,又看了看初九昨日上午迎亲之时,我看到陆老爷带着的是一顶紫金冠。可是晚间我却看到齐燃戴着一顶一模一样的冠。而陆老爷却戴了一顶金镶玉冠。
    紫金冠,又是紫金冠。安韶华心想,顾銛早上看到那个安韶华心下一凛,早上顾銛看到齐燃之时便问自己齐燃是不是戴一顶紫金冠,如今李存又说到齐燃跟紫金冠,看来不是巧合。
    昨日迎亲归来,拜堂之时父亲的确带着一顶紫金冠。那紫金冠价值数十金,父亲十分喜爱。但是昨晚宴间我见到父亲戴着的是一顶羊脂玉的金镶玉冠。虽然也不是凡品,却终究比不上那顶紫金冠。
    安韶华回头看了一眼毛舟,毛舟马上派人去找乔燃。
    乔燃过来,依然戴着那顶紫金冠。不止于此,他未曾进门就先拱手,跟毛舟、安韶华等人皆行了平辈礼。进门之后极力寒暄攀亲,嘴碎得让人讨厌。
    安韶华不耐烦跟他扯皮,开门见山地问他这紫金冠的来历。
    实不相瞒,这是陆家老爷赠予乔某之物。乔燃倒承认得干脆。可惜再之后,无论众人如何问,他都一口咬定是陆家老爷觉得他乔燃玉树临风太适合这顶紫金冠了,不顾他的百般推辞硬是要送给他。
    明知他睁眼说瞎话,人们对他也无可耐何。安韶华决定兵行险招,单刀直入地问他:可我听说陆老爷是为了让你别说出去柳潇潇姑娘的事情,才会把紫金冠给你的。
    果然乔燃听到柳潇潇三个字时,眼睛马上看向初九。看来李存倒是没说谎。只是这乔燃明显知道些什么,可他却不肯说。
    初九,安韶华问你觉得陆泉为何会为了隐瞒你的过去甘愿被敲诈。
    也许初九从怀中拿出一方印是因为老爷要娶的续弦,就是我。
    众人闻言,都愣了一下。安韶华眉头皱得更紧了。
    陆中元接过那方印,仔细看了一下,大惊失色:唯清!这印是陆家家主之印。说白了,有这方印,陆家的生意、家财都由她随便外置!
    第117章 绣娘
    陆家所有的财产都随她处置?安韶华跟高信立对了一下眼神。自古以来熟人之间杀人, 无非财情二字。陆家这几日虽然人多,但陆老爷身上没有抵抗伤,应该是熟人所为。那么陆中元刚才说出口的, 恰恰是他自己的杀人动机。他把自己说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安韶华给高信立使了个眼色,高信立把到嘴边的圈套话咽了进去。
    初九安韶华问道你说你是陆老爷的续弦,除了这枚家主印,可还有其他凭据?人证物证均可。
    听了这句话,人们的眼神才从陆中元身上挪到初九身上。是啊,初九说她是续弦,可这只是她的一面之词, 说不定是她自己杀人之后拿了那枚印也未可知啊。
    初九左右扭捏了一下,做出十分羞涩的样子,可惜反而风尘气更重了。老爷老爷原想着等给给给陆中元娶过媳妇,再办个小酒席成亲。无意于让众人皆知, 所以说着说着,初九又拿起帕子哭了起来。
    人人都叫陆中元为焕郎, 初九作为继母自然也可以叫。若是觉得称呼字有些叫不出口,可以说少爷, 但是初九却连名带姓地叫人,听起来十足地别扭。
    总该有一两个人知道的吧!
    初九摇了摇头。初九这些日子都在永安京。昨日辰时才到陆府,下午去过酒家去拿酒,结酒钱。那时候,老爷的印就已经给了初九了。
    知府衙门的人闻言马上行动了起来。安韶华却看着初九,半晌没有说话。这个初九,问她还有谁知道她就是陆老爷要娶的续弦, 她却回答那个印鉴在陆老爷死前就在给了她了。
    不一会儿,酒家的人来了。掌柜的看了一眼初九, 再看看初九手里的印鉴,点点头证实了初九的说法。
    掌柜的,再问一句。往日里有没有过陆老爷把印鉴给别人的时候?
    大人客气了。有过,陆老爷身边有个叫小北的,平时都是小北拿着陆老爷的印来说一些事情。
    安韶华点了点头,坐下了。
    送走了掌柜的,就到了午饭时候。
    面对来问主意的老仆,乔莱不敢擅专,做出十足的礼数来请初九定夺。初九也毫不含糊,上来就是大手笔,好酒好菜张口就来。顾銛看安韶华,眼睛里尽是不可置信。安韶华上前捏住他的手腕,轻轻攥了一下,摇了摇头。顾銛便没有说话。
    午饭时,毛舟、安韶华、顾銛、高信立同座,不大会儿功夫上了一桌子菜。席间几人不免还是说起了案情。
    仵作还在验尸,众人也只能说已经看到的事情。
    几人对了一下掌握的情况,毛舟说:说不定是陆中元知道父亲要续弦,还把家主印鉴给了初九,害怕家产旁落才会杀人夺权。
    安韶华抿了抿嘴,没有说话。顾銛却说:我看焕郎不是那样的人。
    倒是高信立忽然说:诶说个题外话啊,唯清,你觉不觉得陆焕郎这个名字十分熟悉?
    经他这么一说,安韶华也想起自己每次听到这个名字都觉得从前似乎在哪里见过。毛舟看着他俩,说:若是说安大人与高大人都见过的,莫非是刑部的案宗?
    高信立想了半天,想不起是不是真有什么涉及到陆中元的案子。安韶华却知道,前世陆中元与自己没什么交集,自己办过的案子里也没有出现过这个人。
    满桌酒菜,毛舟忽然说这陆家,也真是太倒霉了。
    是啊,好好的红事变成了白事。高信立就着酒壶的口儿闻了一下好酒啊。
    这可是沧州佳酿成贤酒顾銛说。顾銛虽然酒量浅却十分喜爱那杯中之物。只是陆老爷刚死,陆家这般吃喝妥当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顾銛话一出口在场几人都皱起了眉。
    安大人,你方才一直问初九,可是有何原因啊?毛舟放下筷子,一边擦嘴一边说。
    我总觉得初九的话,时机都说得太巧了。
    这毛舟大约是觉得安韶华是为了给陆中元洗脱嫌疑,有些心急了。我觉得陆中元的嫌疑最大。下午再问问。
    流光安韶华忽然想到一早顾銛说的半截话,正好问问你一早说你看初九不像一个丫鬟,后半句呢?
    顾銛早就把这茬事儿忘了。安韶华说了老半天,顾銛才记起来嗐!我是说她看着就一股风尘气。
    众人闻言皆点头。
    这个陆泉,真是毛舟说着,摇了摇头。
    几人嘴上不说,心中所想却差不多。陆老爷不要那么多名门贵女,却要娶一个风尘女子做续弦,只怕不只是他被人说嘴,连累陆家姐弟也要被人背后里说闲话。
    名声,会不会是又一个动机?安韶华心道。
    高信立也吃完了,一边擦嘴一边吩咐带来的人,赶紧回永安京去春意楼查访,是不是陆泉给柳潇潇赎身。两人什么时候认识,什么时候勾搭上,什么时候赎身,花了多少银子?
    正说着,又送来一道菜,竟是沧州名吃思齐鱼。顾銛本来都放下筷子了,看到思齐鱼又添了一碗饭。
    毛舟究竟是年岁大了,吃饱了就开始犯困。好歹是记着下午还要审案,就在一边厢房的榻子上蜷着准备眯一会儿。
    安韶华跟高信立续上了茶水,聊起近日里永安京发生的案子。
    还真有这么一个案子,跟咱现在的案子还有点联系。高信立说着,夹了一颗花生米四天前吧,南四街出了个命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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