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好处。安韶华笑了起来。没想到顾銛竟会在此处犯了痴劲。究其根本,大约有三。一来,自知无法为母亲妻子挣得诰命,所以如果她们能像贞洁烈妇那样,便如同得到了诰命,胜似中了女状元。你别这幅表情,你不知道吧,京中好多大户人家的贵妇也在跟着鼓吹这个节妇传,就是如此。
    这
    甚至还有一些想着,只要丈夫身死,便跟着一脖子吊死了,到时候有个贞节牌坊,享受后世万代香火。安韶华说到这里声音便带了冷意。上辈子他断过一个案子,父亲死后,儿子把母亲活活勒死,装作上吊的样子,报上乡里要给母亲做一个贞节牌坊。后来是邻居的一个寡妇深觉此事蹊跷,报了官,这才牵扯出好多事情。如今想来,若是能一早刹住这股风气,民间能因此活命者不知凡几。
    那之后,就都乱了!
    什么乱了?安韶华想事情,漏了半句话。
    顾銛倒也不恼,换了个措辞又说了一遍。真要是这样,就都乱了。我总觉得应该奖励活,而不是赞扬死。死很简单,一踢凳子一了百了。活着难,一个女人,没了男人还要咬着牙养活一群孩子,才是真的难,才应该受到奖赏。
    如何奖赏?
    在平城,军户家的寡妇带着孩子,不管改嫁不改嫁,每个月都能去领月钱。按孩子的人数领,男孩女孩一样,到孩子十八。
    法子倒是好法子,可是这银子谁出?
    顾銛憋了半天,没好意思说出个我来。倒是安韶华看到他的表情,知道他藏着事儿,也不再逼他。
    两人又躺了很久,安韶华都要睡着了,顾銛忽然说明天我要去百家学宫!
    什么?安韶华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做梦,一回头却看到顾銛一双眼睛明亮不似寻常。
    明天,我要去百家学宫。先听听他们说什么。
    好,我带你去。
    第108章 同盟
    约定明日去百家学宫, 安韶华又躺好。正迷迷糊糊要睡着,顾銛拱了他一下后面俩呢?
    嗯?嗯?什么?安韶华被惊醒,心跳得厉害, 半晌缓不过劲来。
    你刚才说,学子跟着鼓吹这些个女则女戒什么的,就是为了给母亲妻子一个死后的诰命。后面俩呢?
    安韶华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顾銛说的是什么。不禁把手搭在眼睛上,哑然失笑。
    说啊。顾銛说着,又拱了他一下。
    说什么?安韶华翻身覆到顾銛身上,慢条斯理地解着他里衣的系带,一点, 一点,缓缓地拉开。果然顾銛整个人僵了一下,安韶华倒笑开了。呵呵呵你倒是说说,扰人清梦, 你可做错了?
    顾銛梗着脖子,一把抓住他作乱的手:那我倒要问问你, 可是觉得我做错了?
    两人闹了一阵子,把午间没尽兴的事情做完, 仗着今日曲觞阁没有人,十分地放肆。
    最后一次,天边已经露出一个白边,安韶华把顾銛圈在怀里顶在窗前,窗外漆黑露重,顾銛要合上窗子,安韶华却给两人裹了件毯子, 掰着顾銛的脸,非要一点一点地将院子里的景致指给他看, 其实哪里看得到?可安韶华还要在顾銛耳边低声说给他听,身上还在缓缓地动作。结束时他紧紧地抱住顾銛,轻吻他的耳垂,小声说流光,这一生一世只有你我,可好?
    顾銛早已意乱,嘴上胡乱应和着,身上迎合着,身子软成一团,若不是安韶华抱着,立时就要溜到地上。
    等顾銛再醒来,已是辰时。身上干爽舒适,想来是安韶华已经给他清理过。顾銛笑着伸了个懒腰,猛然想起今日原是想去百家学宫的,赶忙穿衣出门。
    待得二人来到百家学宫门前,已是巳时。百家学宫独占一个街坊,三层夯土台拔地而起,四角单檐攒尖顶,四边等长,每面四柱。红墙绿瓦,形制恢弘,站在阶梯最底下往上看,当真有高耸入云之势。顾銛不是第一次来,却是内心战意最浓的一次。
    进得里面,才看到早有学子在辩论。高信立看到二人到来,笑着凑上来说给小叔小婶子见礼了。
    顾銛跟他也算熟悉,笑着说平身吧哎呀别闹了。怎么个情况?
    高信立小声介绍:
    现在正在辩论的,是陆中元跟乔往。
    陆中元是王家家学里出来的商户子弟,因其出类拔萃而被王家家主亲自教导。王家家主曾说此子:敏于思,纳于言,善于行。
    安韶华点头,是个好苗子。
    顾銛指着咄咄逼人的陆中元说这叫纳于言?你们文人夸人真含蓄。
    陆中元中气十足朗声而言:有道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何况性命?为了个虚名让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体验人间至痛,就是一等一的不孝!
    若是苟且偷生累得父母名誉有损,这才是一等一的不孝!乔往气势上丝毫不输于他,字字铿锵。
    好端端的女儿,好端端地活着,怎么就会让父母名誉有损?陆中元却忽然放缓了声音。
    郑家小姐是因为落水,被农人救了,闺誉有损。
    被农人救了,闺誉有损。陆中元忽然一拍桌子那还不速速报官?亏我还以为那些农人淳朴,救人有功,原来他们竟然是些衣冠禽兽,借机玷污了郑氏小姐!
    底下有人接话陆兄莫气,并无此事。郑氏小姐只是被救起,不曾不曾受辱。
    底下这位兄台你可确定,郑小姐不曾受辱?
    接话的人说不曾。
    乔往看他们你来我往,赶紧插话即便不曾受辱,落水湿了衣衫的样子被外男看到,郑家小姐也是闺誉有损。
    上天有好生之德,兄台你可知道正是你此番言论逼死了人家的女儿?
    怎么是我逼死她的?郑家小姐那是一死以全名节!这是节烈!
    什么节烈?什么是节烈?还不是你说的节烈?陆中元说到这里,猛的站起来,没说一个你就狠狠地指一下乔往,你先用什么名节逼人家死,再给一个虚名,你能得什么好处?有道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若是那郑家小姐还活着,此刻必然承欢父母膝下,幸福美满、平安喜乐,来年嫁给二皇子,少不得要添个皇长孙,怎样的荣光,比不上你那个贞节牌坊?就是像你这样的人,四处奔走逢人便说什么女子闺中规矩,才逼得人家好好的姑娘没让河水淹死让你的唾沫星子淹死了。你不觉得造孽吗?
    陆中元说着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喝问你自己家里可有姐妹?,乔往愣了一下。
    文人辩论,如同高手过招,风云际会,短兵相接,时机向来十分重要。乔往这一愣怔失了先机,
    你家里可有姐妹?陆中元乘胜追击,再次喝问。
    有。
    你家里有男仆吗?
    有没没有。
    有没有,好好说,大伙听着呢。
    乔往已经知道陆中元要说什么了,此刻汗如雨下,只好抵死不认没有!家中只有你个老嬷嬷跟
    啊!没有,我还当乔伯是男仆,原来竟然是内侍!看不出来,乔府当真显赫啊!
    闻言,乔往不止汗如雨下,泪也要下来了。乔往的父亲是京中一小吏,家中只有一对老夫妻使唤,唤作乔伯与乔嬷嬷。乔往与姐姐是龙凤胎,可惜母亲生产之时血崩而亡,父亲又要去当值,姐弟俩是乔嬷嬷夫妇二人抚养长大。情分自然非同一般。此刻被逼问得狠了,乔往心里千头万绪竟然找不到话来接。
    可是不对啊,乔伯不是有两个儿子,难道陆中元说着指向乔往。
    你闭嘴!乔往说着就扑了上去。他不能让陆中元再往下说,这人心思太毒了!他难道要逼死姐姐吗?乔伯?乔伯今年都六十多了!他为什么要把乔伯也牵扯进来?不,寻常人家怎么能用内侍?那是僭越,要被御史参的!姓陆的是要逼死乔家!无冤无仇的,他为什么要这样?
    诶呦,是个狠人。顾銛倒点了点头。
    这人,明知道乔往是谁,还知道乔家情况,刚才论道之时却刻意不提,只称呼对方兄台。只等最后来个两头堵:要是承认姐姐见过乔伯,那么姐姐就嫁给乔伯或者死。要是不承认看这个陆中元成竹在胸的样子,怎容他乔往不承认呢?
    顾銛转念就想到可怜的乔往姐姐,真正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容不得他多发感慨,台上变故陡生,乔往发了狠,几个人上去都按他不住,愣是挣脱了人冲上去把陆中元脑袋给打破了,好大一个窟窿,汩汩冒血。有个去拉架的还晕血,看到这情景咣当一下躺台上了。这下子可是有的乱。
    安韶华看了顾銛一眼,夫夫两人飞身上去,一人一个把人拉开了。底下学子看到灼华公子跟顾二公子一起来了,很是喧哗了一下。有人起哄让灼华公子讲学,安韶华正捂着陆中元的脑袋,大喝一声都让开!赶紧去找郎中!
    顾銛看到这个情况,一个手刀劈晕了乔往,上前看陆中元的伤情。
    陆中元情势危急,顾銛今日只是来听学子论道,并未带金疮药。还是高信立不知从哪找来了一些药粉,顾銛闻了一下,不是上等,但救急也只能用上了。
    兵荒马乱,一行人去了医馆。
    到了晚间,陆中元醒过来了,王家家主派人来向安韶华跟顾銛道了谢。
    原来是如今郑家弄出这么大一桩事情,恰此事被王家家主知道,王家家主正憋着一口气,便让王家几个子弟去与之论道。看看大家是何想法。
    他们走之后,王家家主的长子亲自上阵,与郑三郎论道,只说这见到女子落水还能不能救,高手过招自然是舌灿莲花,妙语连珠。顾銛只恨自己没能亲自去。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只是个武将,若真是辩论起来大概说不过这些书生,又不能动手,想想真挺窝火。
    怎料王家家主是个拱火高手,派来人把近些日子王家跟郑家的交锋说了一下。隐去了一些不大有意思的,着重讲了郑氏及其门徒常说的若是如此,与那无知莽夫贱妇有何区别?,我听闻军中寡妇,丈夫战死不久便会立刻改嫁,更有甚者还要儿女皆称后夫为父,父不父子不子,夫不夫妻不妻,当真是枉为人!
    若郑大儒只是单纯地说什么女则女训女诫的,顾銛出于人道主义当然是想帮忙,却也不会为此大动肝火。更多的是对于女性的一种怜悯使得他愿意帮忙,可是说到军户女眷,顾銛一下子就炸了。原地蹦了老高,抓住那传话的小厮,怒目圆瞪逼问他他说什么?,他还说什么?,竟还写了文章?
    安韶华眼看着顾銛被王家家主当炮仗点了,还没办法阻止,只能说流光,流光,冷静,别冲动。
    我家老爷说了,过几日他将亲自去百家学宫驳郑氏之短见薄识,还请顾公子到时候从旁协助。那小厮拿出两张帖子,安韶华才看到是王家与郑家的论道之会。
    接过帖子看了一下,安韶华才高兴点。这老狐狸还知道自己上阵让顾銛帮忙,看来还不算太坏。
    第109章 姐姐
    这几日, 安韶华眼看着顾銛忙进忙出,刘七公子几乎日日都来。两人坐在一起总要研究上很久,对着纸写写划划, 终于写出了一篇文章,顾銛说是檄文。
    安韶华看了看顾銛殚精竭虑起草的檄文,形式独树一帜,平铺直叙又天马行空,跟话本子似的只是讲如果郑家鼓吹的这些闺中规矩真的成了天下女子行事的准则将会是怎样一番景象。安韶华没见过这样的策论,却也不能说是不好。只能是在措辞上给润色了一番。
    顾锋、尹赟、沈翎、陆中元也时常过来,几人对着稿子添添减减, 甚至连金玉都来过几趟,不知他所为何事。
    又过了几日,顾銛起草的檄文越来越完备,大有只欠东风之感。
    顾銛有心贴到百家学宫门前的立言墙上, 安韶华却要他等等。毕竟此事时机未到,他不想让顾銛去面对那些被煽动了脑袋里一片炽热学子们。
    那些学子, 尤其是所谓寒门学子,读书之后见识了繁华, 一心上进却不得其门而入,如今有了个能攀上郑氏的好机会,很多人未必是真心觉得郑氏的学说能造福于苍生,只是想让自己表现突出一些好入了郑氏的眼,说不定能混个一官半职。
    不以先贤之言为准则修身齐家,一心只想以之谋私利,这种人最是难对付。
    是所谓:小人智足矣遂其奸, 勇足以决其暴,是虎而翼者也。
    因此安韶华有心让顾銛在整件事情中不要直接出面跟郑氏对上, 毕竟安国公府虽然听起来显赫,其势久不在京城,无法为他撑腰。如今京中只有顾锋、顾銛兄弟俩相互扶持,未必一荣俱荣,但肯定一损俱损。顾锋与二皇子此事虽然皇上那里是乐见其成,可是昭告天下又是一个槛。万一在这件事情上名誉有损,就怕成了一桩隐患。
    再者说来,顾锋打小就是个不擅与人争辩的性子。顾銛被说恼了一拳打死对方倒是有可能,让他说服别人,想来也不可能。
    所以还是要等,好在现在有王家正面跟郑家对上了,等到了一触即发之际,由皇上下圣旨来为此事盖棺定论,方是最稳妥的。
    可人世间的事情怎容你事先预料慢慢准备?事出总是突然。
    这日一早,安韶华便总觉得心思不定,原以为只是暑热上了火气,让欢喜给他冲了清心茶。
    用过早饭,安韶华又匆匆去了刑部。
    前些日子忙何络罗国在大祐开馆搂钱的事情,刑部好些事情都推后了,现在何络罗国的事情歇下了,他们还得把前些日子积压的案子都赶出来,确实有些忙。路过八仙楼,安韶华跟欢喜说,等下去买两烤鸭送回去,景和昨晚上睡觉流了老大一滩口水,大约是馋了。欢喜高高兴兴地应了。
    一上午当值,总是觉得这颗心啊,七上八下落不了地。想了一下,前世此时是否有什么大事发生?
    前世此时,正是二皇子被皇上厌弃、尹赟刚刚被圈禁的时候,不记得有什么大事啊?
    唯一一件事情就是大约是这个时候,消失了半年的顾锋才出现。瘦的就像干柴一般,整个人也有些痴,你跟他说话他总要很久才会慢慢地看向你,还要再反应上一会儿才会回话。眼睛里死一般的毫无波澜。二皇子与顾锋相处也十分生分,别说是跟这辈子比了,就是上辈子,他俩也就数这段日子最别扭。二皇子给顾锋在康平坊买了个宅子,后来顾銛知道了,还生了好大的气,最后用顾锋的名义还了二皇子的银子。
    今生二皇子依然给顾锋买了宅子,却是在二皇子府旁边,而且如今的顾锋正是处处得意风头无两。如此说来人生真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只是重生之后,先救了朱羽,又救了小豆芽,全变了。
    那么今日还会有什么事?
    爷。福贵小声通禀。
    可是有事?不知为何,看到福贵虽然跑出了一身汗来见自己,可看表情并不慌张,安韶华反而觉得放心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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