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金陵去往京城时,将沈釉的遗物留在了此地,眼下沈釉的玉佩还在房内!
    卫韫玉睡意全无,辗转反侧,听到祁陨的声音后猛地坐起。
    在。她扬声回道。
    话落匆匆理了理衣裳,疾步走到房门口。
    祁陨低眸候在门外,待卫韫玉打开房门后,方才抬起眼帘。
    殿下来寻是有何事?卫韫玉强压着心里的惴惴不安,先出声问道。
    祁陨在她问话时,眸光一直落在她脸上。
    世间真有术法能将一个人的脸完全化成另一个人的模样吗?竟能像到一般无二无法区分。
    顿了瞬后,祁陨启唇回道:这易容的东西在我脸上时日渐长,捂的假面下皮肤不适,我记得姑娘曾说这面具寻常水洗不落必须要用特制的药水,故此特来向姑娘借那药水一用,烦请姑娘将药水予我些。
    祁陨话落,卫韫玉松了口气,应道好。便赶忙回身去房内给他拿药水。
    还好不是发现了沈釉那枚玉佩。她心道。
    祁陨在房门外打量着她,扬声又道:我寻常并未用过妆造的物件,难免手笨些,劳烦姑娘多备些药水。
    卫韫玉没有多想,跟着应下。
    祁陨拿了药水后便离开了,并未提及玉佩,也没有问起旁的什么。
    卫韫玉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舒了口气。
    呼,这提心吊胆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啊。她喃喃感叹道。
    卫韫玉眼下也是进退两难,一方面她知道自己这身份在祁陨跟前定是瞒不长久的,另一方面,她又忧心祁陨知道自己身份后,因着旧怨起了迁怒。
    毕竟眼下她势单力薄,可应对不了祁陨这些人。
    另一边,祁陨拿了药水后回到另一间厢房,也就是他自己的卧房。
    十七,备水,洗漱。祁陨吩咐候在内室的十七道。
    祁陨手上动作极小心的打开药水瓶子,将药水一点点倒在掌心,又慢慢揉在脸上,从脸庞边缘逐步往脸颊揉起。
    直到将面具卸完,从卫韫玉那要来的药水也不过用去三分之一。
    祁陨去找卫韫玉要这药水,本来目的也不是为了卸去自己脸上假面,什么皮肤不适,都是借口罢了。他真正的目的,是想要用这药水,拭一拭那姑娘如今示人的这张脸,究竟是真容还是易容。
    在他卸去脸上物件时,十七已备好清水候在一旁。
    假面卸去后,祁陨掬了捧清水净面,洗去脸上残余的药水。
    清水染湿祁陨鬓发,遮掩了多日的面容重新暴露在空气中。
    久不见自己主子真容的十七,乍然瞧见祁陨的脸,甚至愣了愣。
    卫韫玉给祁陨易容后的脸其实也是个俊俏公子模样,只是和祁陨真正的容色,却仍是相去甚远。
    长安第一绝色,着实不是虚名。
    祁陨在长安时,莫说男子,便是京中贵女也没有比他生得更好的。
    主子生得真是好看。十七将心中想的脱口而出。
    祁陨微愣,垂眼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
    铜镜映的人脸模糊,却也不难辩出美丑。
    水珠自眉峰滑落,正落在他眼婕处,祁陨微微阖眼,取下一旁的布巾拭去脸上水珠。
    十七,去备膳吧。准备妥当后先送去隔壁房中。他沉声吩咐道。
    那芸娘早在退下时便将祁陨的吩咐转达给了十七,让他在隔壁房中的姑娘的膳食里备下些安眠的东西,好让那姑娘睡的沉些。
    十七并不知晓自己主子如此做目的为何,也识趣的没有多问,只依着吩咐做事。
    既是备膳,自然也给祁陨准备了膳食,可祁陨并无食欲,膳食呈上来后,祁陨却并未动筷,枯坐到膳食凉透,也一口未尝。
    转眼已是午后,祁陨抬眸瞧了眼天色,问道:那位姑娘用过膳有多久了?
    十七算了算时间,回话道:有两个时辰了。
    两个时辰,正是睡得最沉的时候。祁陨吩咐十七:唤芸娘过去吧。
    他话落,拿了一旁的药水瓶子也抬步出去。
    卫韫玉房门紧阖,却并未上锁。恐怕她也没想到自己会在白日里如此沉沉睡过去。
    十七守在房门外,祁陨推门而入,芸娘则紧随其后。
    祁陨刚一踏入房内,侧首便见自己左手边和卫韫玉旧时卧房一样摆放着一白瓷瓶,更巧的是,这瓶中也插着几枝梅花。同卫韫玉旧时卧房不同的是,这里的梅枝明艳夺目,无半分凋零迹象。
    院落里种着两株梅树,想来这梅花的花枝便是自那两株树上折下。
    内室床帐内,隐约传来均匀的呼气声和细微的打鼾声。听着便知是睡沉了过去。
    去认认,瞧瞧是不是沈姑娘。祁陨低声吩咐。
    芸娘闻言缓步近前,走到床榻旁。
    她瞧着床帐内隐约显现的女子脸庞,心中直觉熟悉。待撩开床帐后,那熟睡的人儿清楚映入眼帘,芸娘脚下一软,直直摔在地上。
    这哪里是什么沈姑娘,明明就是卫韫玉。
    主、主子芸娘喃喃出声。
    祁陨闻言猛地抬首,纵使他清楚知道这个姑娘和卫韫玉生的一般无二,却还是在芸娘唤出主子的那瞬,变了神色。
    你说她是谁?祁陨寒声问道。
    是主子芸娘愣愣道。
    此言一出,满室静寂,良久后,祁陨的话音响起。
    可是你我都知道,卫韫玉已经不在了。
    是啊,不在了。
    芸娘这才如梦初醒般回神,她攥着帐子,仔细看着床榻上睡着的这女子脸庞。
    祁陨在一旁开口道:至于这位姑娘,只是瞧着像你主子罢了,她自称是沈姑娘,你在主子身边五年,也是见过沈姑娘的,你认一认她的身份。
    芸娘闻言连连摇头,只道:这姑娘生的和主子一般无二,绝不是沈姑娘,沈姑娘虽与主子生的有几分相似,却断没有肖似到如孪生姐妹的地步。话中语气斩钉截铁。
    祁陨眸光微寒,抬步近前,停步在床榻旁。
    你退下吧。他低声同芸娘道。芸娘躬身退出内室,临走时合上了房门。
    祁陨抬手撩开帐子,望着那安睡的女子。
    所以,她为什么有这样一张同卫韫玉一般无二的脸?
    易容吗?那她用着这卫韫玉的脸,是什么目的?
    祁陨掌心紧攥,望着她的眸光满是寒意。
    若她只是卫韫玉的表妹,生的肖似卫韫玉模样,祁陨不会如何。可若是她借着卫韫玉的脸,谋图其它,祁陨自是不会放过她。
    他将床帐挂起,俯首靠近眼前人身前。
    祁陨视线在她脸上一遍遍端详打量,瞧不出这张脸的半分破绽,反倒越看越觉得她像卫韫玉。
    睡着后的她少了防备,自然也不会再用眉眼神态做伪装遮掩,因此眼下的她,便是最真实的她,如何能不像卫韫玉自己。
    内室一片寂静,祁陨望着她良久,而后打开了随身带着的药水瓶子。
    他将那药水倒在掌心,揉上卫韫玉脸颊两侧。
    睡梦中的卫韫玉嘤咛了声,下意识的躲避。
    祁陨眉眼更沉,一只手桎梏着她,另一只手在她脸上揉搓。
    暖玉闻香在手,本该是香艳绮丽。可眼下内室这气氛却是半分香艳也无。
    祁陨眉眼极冷的揉搓着卫韫玉脸颊,一番动作下来,卫韫玉脸上生疼,睡梦中都呢喃呼痛。
    疼,呃,疼,轻些。她痛哼出声,下意识求着折腾她的人力道轻些。
    祁陨在这一声声痛哼中愣愣回神,惊觉这药水并未让她的脸变化分毫。
    这是她真正的脸,并非易容而成!
    那她是谁?怎会生的和卫韫玉如此相似。
    祁陨脑海中一团乱麻,桎梏着卫韫玉的那双手,力道无意识加重。
    卫韫玉脸上被揉弄的泛疼,身上又被桎梏的生疼。便是睡得再沉也要不适,若不是十七安眠药剂量下的足,只怕眼下都要疼醒了来。
    她疼的实在难忍,迷迷糊糊推搡着祁陨。
    疼啊,混蛋!她意识昏沉,骂着弄疼自己的人。
    祁陨终于反应过来,猛地收了手上力道。
    也是在这时,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耳畔这声音,一如十年前卫国公那夜卫韫玉的呢喃低语。
    祁陨呆呆抬眸,望着眼前人,再不敢有分毫动作。
    床榻上的卫韫玉脱了桎梏往外翻身,一枚玉佩从她身上滑落。
    这玉佩正是那枚和沈釉一模一样的玉佩。
    玉佩落地正好露出背面,这玉佩背面,同样刻着两个名字,其中一个痕迹浅些的,正是卫韫玉的名字
    这一路从西北到金陵,祁陨是见过她佩戴这玉佩的,只是并未多问。
    卫韫玉知道自己玉佩上刻着名字,却也眉眼在意,只想着,若是祁陨问起,便说是表姐遗物就是。
    祁陨攥着玉佩,指尖微颤。
    卫韫玉他摸索着玉佩背面刻着她名字的那痕迹,喃喃低语着她的名字。
    呢喃数遍后,祁陨抬首望向床榻睡着的姑娘,眸光满是眷恋。
    怪不得她有他当年为她亲手雕琢的白玉兔,怪不得她总能让他忆起从前的她,怪不得她同他记忆里的卫韫玉一般无二。
    原来,她就是她。
    不是易容,不是伪装,她就是卫韫玉。是他心心念念十余年的姑娘,他何其愚蠢,竟未认出她来。
    祁陨眸中泛起水意,唇畔却不自觉勾起染上笑意。
    兜兜转转,原来未曾失去。
    祁陨心思既乱又喜,动作带着局促,靠坐在床榻下,眸光萦绕在眼前的卫韫玉身上,温软眷恋。
    幸好,幸好,幸好你还在。祁陨呢喃低语,心中满是庆幸。
    这一刻昔日所有苦痛,好似都能原谅,他在心中一遍遍叩谢漫天神佛,将他心爱之人送回。
    无论她是死而复生,还是鬼魂至此,只要她在这里,祁陨便已知足。
    好半晌后,他才平复心绪。
    卫韫玉脸上还带着那药水的印记,祁陨抬眼瞧见,暗笑自己愚蠢,起身去取了布巾浸湿,又回来为卫韫玉拭去脸上药水,一点一点,力道轻柔,唯恐碰碎琉璃。
    将她脸上药水印记拭去后,祁陨瞧着她泛红的脸颊,眸光心疼,暗骂自己手上力道没轻没重。
    十七,去陈阙那儿取玉肌膏。祁陨立在内室门口,低声同外头候着的十七道。
    话落不待十七答话,便又回身往内室走去。
    十七领命离开,祁陨重又靠着床榻坐下。
    内室依旧寂静,祁陨眉眼却满带笑意,衬的白瓷瓶里的冷梅都要更明艳几分。
    他撑着脸,侧首望着床榻上熟睡的卫韫玉,唇畔含笑,眉目温柔,满带眷恋。
    睡梦中的卫韫玉凝眉,他也跟着下意识蹙起眉头,卫韫玉睡的安稳,他也不自觉周身放松。
    既怪异,又让人心怜。
    此时的他动作神情皆随她心意而动,一如从前十余年无数次于暗中窥明月时模样,一切情动一切爱恋都因她而生。
    卫韫玉这三个字,从五岁起便刻在了祁陨心上,自始至终,无论生死,永难忘却。
    再没有一个人,如她一般,贯穿他此生所有喜怒哀乐。
    日头渐西斜,祁陨撑着额头望向她的动作,始终未变。
    夕阳余晖透光花窗映在他肩头,又落在卫韫玉眉眼。
    祁陨沉于其中,久久不愿醒来。
    直到晚霞的最后一抹光熄灭在冷寂夜色中,祁陨的视线才从卫韫玉身上移开。
    外头响起轻叩门扉的声音,祁陨缓缓起身,往门口走去。
    推开门时,他脸上神色已恢复沉稳静寂,只是喜意欢欣却仍在眼角眉梢流转,难以藏下。
    叩门的是暗卫十七,可这十七身后却跟着另一个人。
    见过殿下。属下护驾不利,请殿下责罚。来人叩首行礼,恭敬告罪。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那人叩首在地,十七也紧随其后。
    祁陨扶额,开口道:起身吧,玉肌膏呢?
    这段时日以来,每一个人见到祁陨都要请罪一番,祁陨着实无奈。他身上确实重伤累累,如今虽说没有性命之忧,那些借凌迟名头留在身上的刀剑伤痕,还是让他的身体比之往日要弱上许多。
    那为他医治腿疾的郎中,本就和先帝留下的暗卫营中的人关系匪浅,出于为祁陨的安全考虑自然会将祁陨的身体状况告知暗卫,先帝留下的暗卫包括陈阙在内,首要任务便是护卫祁陨平安。
    如今祁陨九死一生,他们心中自是个个都心中觉得愧对先帝遗命,有罪在身。
    可祁陨心中却对他们并无丝毫怪罪。一是陈阙及昔日旧部和先帝留下的暗卫,确实是费尽心思救他,二是他心中明白,祁湮要自己死,这些暗卫们甚至是陈阙,谁都拦不了。
    陈阙拱手将玉肌膏呈上,祁陨接了过来,扔下句:先在此候着。便匆匆转身又回到房内。
    这玉肌膏是旧日那郎中所制,当时祁陨等人身上都留了上阵杀敌的疤痕,那郎中便研制了玉肌膏,可生腐肉去疤痕丝毫不留后迹。
    祁陨自己原是不大在意身上留多少疤痕的,因此几乎从未用过玉肌膏,今日让十七拿来,也是因着手上力道失了轻重将卫韫玉脸颊揉红。
    他往内室床榻走去,纱帐早已被他悬起,软榻内裹着棉被睡意沉沉的卫韫玉将正个脑袋埋了大半在被窝中。
    祁陨轻手轻脚坐在她身侧,动作极小心将棉被拉开个角儿。
    发丝散乱的卫韫玉从被窝里被露出,裸露在外的脸分外的红。
    她拧紧了眉头,丝毫睡梦中有什么觉得不舒适的。祁陨瞧着她被自己揉搓到泛红的脸颊,眸中不自觉染上怜惜。
    玉肌膏打开后内室弥漫香气,祁陨指腹带出膏体,在卫韫玉脸上抹匀。
    涂抹药膏,免不得来回揉搓。祁陨手上力道极尽轻柔,唯恐再弄她半分。
    可卫韫玉脸上本就被揉搓着生疼,便是祁陨力道再轻,总是要将药膏推开的,自然也疼的她梦中嘤咛呼痛。
    祁陨在她一声声痛哼中,心思迷乱。
    他既心疼她脸上泛疼睡不安稳,又听不的她一声声嘤咛。
    原本该很快涂好的药膏,竟生生用去了两刻种。
    终于将那盒子玉肌膏用完,祁陨紧抿着下唇,慌忙起身。
    冬日天寒,他却生生热出了一身的汗。祁陨收起玉肌膏的盒子,脸色比被他揉搓了许久的卫韫玉还要红上几分。
    他愣愣瞧着自己温热的掌心,丝毫还能感触到卫韫玉脸颊的温度。
    抬眸望了卫韫玉一眼,又慌忙低首躲避,最后如落荒而逃般疾步出了内室。
    外头候着的十七和陈阙见祁陨脸颊泛红匆忙打开房门,都愣了瞬。
    好在外头寒风大,片刻后便将祁陨身上热气脸上红意尽数吹散。
    陈阙,你随我过来。祁陨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恢复如常,缓步往自己卧房走去。
    陈阙紧随其后,十七则在外头继续守着。
    祁陨和陈阙双双步入祁陨卧房,祁陨先一步走到桌案前,抬手燃起烛火。
    烛光摇曳渐亮,祁陨的话音幽幽响起。
    陈阙你做的很好,不必愧疚,更无需请罪。
    祁陨瞧着摇曳烛火,继续说道:西北岑副将那两位,我知晓本是不欲救我的,你能劝动他们出手,已是极佳。我侥幸留下这性命,你功不可没,何罪之有?若是因我如今这一身伤愧疚,那大可不必,突厥王储一十二剑我都抗的下,这些刀剑伤虽顶着凌迟的名头,到底未曾伤及要害,算不得什么。
    他话中意思很清楚,他没有任何怪罪陈阙之意,相反,他会感念陈阙今日救主之恩。
    可陈阙闻言,非但没有宽心,反倒将头垂的更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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