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出来后,那棺椁又被系统合上重新放进墓中,紧跟着黄土复又掩埋棺椁,一切都复原成了开馆前的模样。
    而卫韫玉立在一旁看着这怪异景象,已毫不吃惊。
    人死都能复生,其它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卫韫玉急着赶路,想着用轻功先离开此地要紧。正当她欲要动用轻功时,系统却提醒她道:宿主,我虽然复活了你,可是那毒在你体内仍有影响,为了保证你的身体正常休养恢复,你的内力武功眼下都将受限,使不出来的。快则三四个月,长则一年半载,才能恢复。
    在提醒完这一句后,那系统突然嘀嘀嘀响了三声,响声结束后系统语气有些匆忙的又接着说:本次救活宿主系统能量耗尽,即将进入休眠状态,醒来时间未知。但宿主不必过于担心,本系统与宿主绑定,能察觉到宿主的生命体征变化,一旦有生命威胁,系统将会强制开启。
    话落,卫韫玉脑海中恢复寂静,什么声音都消失了。
    系统,系统卫韫玉试着在脑海中唤了它几声。
    无人回应,看来的确是休眠了。
    她看了眼手中拎着的包袱,回首望了眼长安城内的方向,终究是狠了狠心,没有回京去见一面祖母亲人。
    如今在世人眼中卫韫玉已死,她贸然回去,只怕会再惹杀身之祸。
    眼下当务之急是先救下祁陨,其余诸事皆可从长计议。
    卫韫玉背上包袱,脚步极快的往西边走去,准备先去踞京城不远的沧州。沧州地处要塞,北上南下西去东进,皆是岔路口。
    从前卫韫玉在南边领兵,每每归京述职,都要途经此地。为了方便落脚,她特意在沧州买下了间客栈,长订着一间上房。
    卫韫玉到沧州时,还在夜里,她趁着夜色避开人群自一个被高墙遮掩的角落,翻进了客栈房中。
    房间里的一切都和她上次离开时并无二致,卫韫玉的心境却和从前截然不同。
    她赶了许久的路,来到了自己熟悉的住处后,一直紧绷着的心弦才稍稍放松。
    室内的窗户开着,正对楼下的灯火繁闹。卫韫玉缓步行至窗前,视线自人声喧闹中抬首望向天际弯月。这处客栈处在闹市街上,来来往往的客商们热闹得紧,人声鼎沸下更衬得孤悬天际的弯月寂寥。
    她孤身立在窗棂旁,遥望那弯月色,久久静默不语。
    冷风不断,吹的她脸庞冰冷。
    良久后,卫韫玉方才回神。她俯身打开妆台上的一道暗格,暗格里是一些易容的东西。卫韫玉曾经跟着一位江湖术士精细学过易容,能将人易容改貌,便是再亲近之人也看不出来。
    如今卫国公府嫡长女卫韫玉已死,她自然不能用自己的脸在外头行走。况且,熟识自己这张脸的人可不少,她赶着去西北救人,更需得易容后,才方便办事。
    卫韫玉担心惊动客栈里的人,便不曾点灯,只是借着月色和外头的灯盏在铜镜前细细描摹。好一会儿过去,铜镜里那明艳动人的女子容颜,竟变成了一张瞧着秀气温润的小郎君面容。为了逼真,卫韫玉甚至还在脖子里粘了个假喉结,加之她善口技,装成男子嗓音说话,轻易是不会被人发现的。
    夜色渐浓,到了下半夜。客栈周围都安静了下来,只有街上的打更声偶尔响起。卫韫玉起身,将易容的物件一并打包装进包袱里,又在房中翻出几个钱袋子,数了数,将这银钱带在了身上。接着拎起扔在卧榻上的行李,趁着月色翻窗而出。
    她继续往西走,脚程仍是极快。
    到天色大亮时,已经出了沧州城,走到城外西北方向的一处村镇。
    卫韫玉在这镇上买了匹马,之后纵马继续往西北赶去。她从前装过二十余年的男子,女扮男装驾轻就熟,来来往往瞧见她的人,没看出分毫不对。
    因为系统休眠了,卫韫玉无法得知西北那边的消息,她又担心要救的人出事,因此昼夜兼程的往西北边塞赶去,除却饿的不行必须用膳外,半点不敢歇脚。
    紧赶慢赶,换了两匹马,终于在三天后到了西北边塞。
    抵达西北时,她唇瓣干的起皮,一身的风尘仆仆,弄得面上满是尘灰,原本易容成的温和秀气郎君摸样,也被赶路折腾成了个不休边幅的糙汉子。
    卫韫玉从前的身体十分康健,可是眼下的身体,却好似要娇弱许多,不大经受的住折腾。她心想许是中毒后死过一次的缘故,也没怎么放到心上。
    到西北边境后刚一下马,便觉得眼前发晕,强攥着缰绳,才勉强站稳。卫韫玉猛地摇头,硬逼着自己清醒。待脑子清明后,她匆忙将马拴在一处客栈,悄悄往边塞的军营而去。
    民间买卖的马匹,到底不比战马。长途跋涉这么久,一停下来无人驱使,便曲了马蹄倒下歇息。卫韫玉估摸着这马大抵是骑废了,心道救了祁陨回去的时候只怕还要再买两匹。
    祁陨被流放的地方,是西北边塞最为偏僻的地界。西北地界的人,都叫它雪域荒原。
    当年他被夺兵权,便是卫韫玉来宣的旨。祁湮登基后祁陨被流放雪域荒原,那地界寸草不生,只有冰雪。没冻死在那,也是祁陨命大。
    雪域极冷,虽说也属西北军营地界,除却祁陨被囚的营帐外,再没有军中其余营帐驻扎,祁陨被囚的营帐距离军中最近的营帐足有十余里不止。
    卫韫玉偷偷混进了军营,趁着一些兵士午歇的时间,偷走了件兵甲悄悄换上,而后沿着军帐往西北边一直走去。越往西北越冷,越冷也就越接近祁陨所在之地。
    第3章 、救他(捉虫)
    寒风愈加刺骨,卫韫玉也渐渐行至军帐驻扎地的西北边缘。
    她脚步一直未停,直到踩在最后一寸没有冰冻的土地上,抬眼望向远处的冰封荒原时,才扶着手边的一根木柱匆匆喘了口气。
    此处已经是距离囚禁祁陨之处最近的营帐,再往前行进十余里,便是囚禁祁陨的地界了。
    卫韫玉喘着气,意识到这具身体已濒临力竭。
    剩下的十余里,她不知自己能否清醒的走完,若是倒在雪域荒原,怕是要平白搭上性命。可祁陨现下的情况究竟如何她是丝毫不知,倘若在此休息耽搁了时间,又唯恐祁陨出事赶不上救人。
    正当她左右为难之时,耳畔突然响起了声微弱的马鸣。
    卫韫玉警惕的朝着声音源处望去,见一匹赤色马冲着她哀哀叫着。
    这地界并非军中马厩,而是一处废弃的营帐,附近也没有一个守卫,这匹马自然不会是军中登记在册的军马。
    她缓步走近那马匹,不料刚一近前,那马儿竟挣开了困着它的绳索,低下马首蹭着卫韫玉手掌。卫韫玉凝眉盯着这马匹,觉得有些熟悉,又一时想不起为何熟悉。
    周围似有视线在盯着自己,卫韫玉察觉到后,下意识起了防备。可她警惕的扫视了眼周遭,却未见什么动静。
    这当口,也容不得她多想迟疑。卫韫玉摇了摇头,暗道许是自己多疑了,紧跟着便翻身上马,接着往西北去。余下的十余里,因着这马匹的缘故,卫韫玉走的尚算轻松。
    又走了好一会儿,囚禁祁陨的营帐终于映入卫韫玉眼帘。她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便被营帐口处的血迹惊了下。
    尚未来得及反应是怎么回事,便赶忙疾奔入帐内。
    入帐后,卫韫玉一眼便瞧见被扔在地上的东西那是一道染血的明黄圣旨。
    她俯身捡起,匆匆打开来看。
    先帝九皇子祁陨心怀不轨意图犯上,着凌迟赐死。
    凌迟终究是来迟了吗?
    卫韫玉攥着圣旨,紧咬下唇扫视帐内。这帐内血迹不少,可是却没有祁陨的尸体。没有尸体,那便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祁湮恐言官口诛笔伐骂他残害手足便索性毁尸灭迹,要么是祁陨没死,逃了出去。
    若是祁湮命人毁尸灭迹,断然不会遗落这圣旨,既如此,祁陨一定还没死。卫韫玉低眸看着手中的明黄圣旨,猛地转身出了军帐。
    军帐外,卫韫玉驾来的那匹马正低垂着马首不住的拱着一处雪堆。
    卫韫玉见状赶忙上前,提着心仔细查看。
    这地界积雪极深,没过卫韫玉膝盖不止。她如今身子又弱,不过两步便摔在了雪地中。
    冰雪刺骨,卫韫玉身上衣衫单薄,冷意冻得她唇畔青紫骇人,可她不过微蹙了蹙眉头,便淌着积雪俯身去刨冰寒雪堆。
    那匹马拱着的雪堆下,埋着祁陨。
    卫韫玉徒手刨开冰雪堆,手指被冰寒冻得毫无温度,冷意刺骨渗人,她的手指甚至渐渐僵了起来。即便如此,卫韫玉仍未停止手上动作,她不断的刨着冰雪,终于触到了那个人。
    最先看到的,是祁陨的脸庞。
    祁陨被冰雪冻得脸庞冰冷,唇畔泛紫,瞧着本该可怖,只是他生得实在太过艳色漂亮,这紫色的唇畔和冰冷的脸庞,反倒让他像极了雪域里的妖精。
    看着眼前人,卫韫玉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卫韫玉上一次见祁陨,还是四年前。那时先帝下旨夺他兵权,她是来西北宣旨的钦差。昔日的大将军王意气风发,却还是依着圣旨交了兵权收了长剑。
    卫韫玉本以为,那次宣旨夺权会将驻守西北的祁陨逼反,也做好了死在西北被他祭旗的准备,不料他竟乖乖交了兵权,临行前甚至还约她吃了酒,看起来似乎毫不在意。
    若非卫韫玉在他酒醉后,瞧见他悄悄红了的眼眶,只怕还不知晓他心中也是委屈怨愤的。
    那时卫韫玉想起他幼时的遭遇,也曾觉得他甚是可怜。
    明明同样是先帝皇子,只因为他生母出身低贱,便要二十余年忍辱,何其不公。明明他和祁湮皆是年幼丧母,偏生是他,便是丧母,也无人心疼;而祁湮生母是先帝元配,丧母后先帝亲自抚养,后来更是认在了崔后名下,皇长子的出身,既嫡又长,受尽优待。
    易地而处,若是自己是祁陨,只怕做不到如他一般轻易交了兵权,或许会满怀怨恨不甘,怪命途不公天道不仁。
    离开西北时,她想起祁陨泛红的眼眶,也曾为那个金銮御殿之上满腔孤勇的少年郎叹息。
    而今一别四载再相逢,他被人逼得濒死,她自己也是死了一次狼狈无比。
    而那要了他们两人性命的,偏生又是同一个人。
    卫韫玉瞧着眼前的祁陨,低叹了声,抬手去探祁陨鼻息。
    她手刚一伸出,那埋在冰雪下本该冻得僵硬的人,却突然有了动作。
    祁陨猛然攥着了卫韫玉的手。
    卫韫玉一惊,顺着他的手抬眼望去,只见他双眼迷蒙,那泛着乌紫的唇畔颤了颤,隐约可见在说着什么。
    卫韫玉俯身贴近他,试图听清他在说着些什么。
    祁陨攥着她胳膊微微弓起了身子,冰冷的唇畔贴着她耳朵,颤动呢喃。
    他说卫韫玉
    话音刚起,祁陨下颚便猛地砸在了卫韫玉肩颈处。
    他本就生得骨相极佳,囚禁的日子里又清瘦的厉害,这一砸,那下颚骨砸的卫韫玉肩颈生疼。
    嘶卫韫玉吃痛,抬手试了试祁陨鼻息,确定他还活着后,咬牙忍了下来。
    祁陨唤了那一声后,再没了动静。卫韫玉也有些怔,她隐约听到了祁陨的话,好似是在唤她的名字,可她眼下易了容,按说祁陨怎么也不该认出她的。
    卫韫玉想不出什么头绪,也没心思去细想,抹了抹自己的脸,确定易容后的假容貌还在,心道许是自己听错了。
    她不再管这岔,抬手撑着祁陨腋下,强将他从雪中拖了出来。卫韫玉拖着他起身环视左右,确定方圆十余里只有此前囚禁祁陨的那处营帐。
    眼下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此时又青天白日,带着他跑回军中更是危险。
    况且,祁陨如今昏死着,浑身冻得僵硬,卫韫玉实在怕他冻死在这,想着要赶紧让他身子回暖。这地界能稍稍避风避寒的,也只有囚禁祁陨的这处营帐了。
    卫韫玉略一思索,只得将他先背进帐中。营帐里有张硬榻是祁陨往日所用,榻上扔着个破烂的被衾。卫韫玉将祁陨背进帐中,褪去他被冰雪浸湿的衣裳,拿厚重的被子把他整个裹了起来,之后又将帐外的马匹牵进帐内。
    做完这一切,她已是累极,便靠坐在榻边喘着气歇息。
    卫韫玉太累了,可她却半瞬不敢合眼,仍旧强撑着守在祁陨身旁。半个时辰过去,卫韫玉侧身去探祁陨体温,察觉他身上仍旧冰寒未有回缓,脸色跟着凝重下来。
    这里实在太冷了,若是人身子正常清醒还好,可祁陨昏死着没了意识,身上冰寒入骨,那被衾又无热源,便是裹着他,也好似裹了个冰块,丝毫未曾起什么温度。
    卫韫玉看着他仍是乌紫的唇,无奈低叹。
    她搓了搓自己的手,待温度上来后,将手伸进被衾里,探到祁陨心口处,尝试用自己的掌心暖着他胸膛。
    暖一会儿便在被衾里搓一搓双手,待掌心回温,又再一次探进去暖着他身子。
    如此几番来回,祁陨乌紫的唇色终于稍稍缓和。
    一直守着他的卫韫玉察觉他唇色回缓,掌心的胸膛也恢复了温度,终于舒了口气,将手抽出。
    她手刚要从衾被中取出,祁陨突然在被下攥住了她手腕。下一瞬,便将她扯进了怀中,一道压在被衾里。
    卫韫玉先是一愣,以为他醒了过来。
    可抬眼去看,却见他眉头紧缩双眸合着,依旧未曾醒来。
    她回过神来,想挣开祁陨,反被他在睡梦中越缠越近。
    卫韫玉身上的盔甲泛着寒意,他的手透过她脖颈寻找温热,顺着她肩颈向下,将那盔甲解下扔出了衾被。
    祁陨自己身上寒意深重,可卫韫玉身上却是暖的,解了冷冰冰的盔甲后,她身上只剩单薄内衫,那内衫将她的体温悉数透出,祁陨好似揽住暖玉般纠缠不放。
    不仅不放,他的手臂还越揽越紧,卫韫玉心生羞恼,咬牙更加奋力的试图挣开他。可这一用力,不知碰到了祁陨身上哪道伤处,只听的他睡梦中痛哼了一声。
    疼
    卫韫玉闻言,侧眸扫了眼祁陨那被冰雪浸湿的衣裳,衣裳上不仅有冰雪污泥,还有艳丽的血色。
    她轻叹了声,嘟囔道:这么多的血,你自然是要疼的。
    那道赐死的圣旨,是要将他凌迟,即便祁陨没死,可他身上的伤,应当也不会少的。
    方才自己挣扎间,定是不小心触到了他伤处。
    卫韫玉唯恐自己动作伤到他,便放弃了挣扎,由着祁陨将她越抱越近。
    不知怎的,祁陨力道之大,好似要将人嵌进骨血。
    被祁陨紧抱着,初时卫韫玉还硬着头皮撑着,继续盯着祁陨的神色。可时间一点点过去,他丝毫未曾放松力道,久而久之,素来谨慎戒备的卫韫玉竟然在他怀中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祁陨无意识的紧揽着人,眉头紧拧,好一会儿后神情痛苦,似乎溺于梦魇。
    他靠在怀中人耳畔,一遍遍呢喃着卫韫玉,卫韫玉,卫韫玉
    累极睡去的卫韫玉好似听见有人唤她,却沉于梦境怎么也醒不过来。
    第4章 、旧梦(捉虫)
    帐外冰雪天气,帐内沉眠的两人双双坠入梦境。两人梦境不同,却阴差阳错都梦见了彼此。
    在祁陨梦中,是他五岁那年的皇宫。
    祁陨五岁那年被三皇子推入荷花池,险些溺死。失去意识前最后一眼,是七岁的卫韫玉跳入荷花池拖着他上岸。
    祁陨溺水不醒,太子去寻了皇后崔氏过来,又去唤了祁陨被囚在冷宫的生母。
    谁料,皇后崔氏在瞧见祁陨生母后,当即便下令将其杖毙。
    于是,祁陨恢复意识后第一眼瞧见的,便是荷花池旁蔓延满地的血色和笑容凄苦却带着解脱意味的母亲
    祁陨生母是位妓子,虽则破身之初就成了皇帝的人,可她妓子的身份,却还是为先帝忌讳,能承宠不过是因着生得像先帝未登基前的王妃,也就是太子祁湮的生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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