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杨脸瞬间爆红, 几乎能看到他头顶一圈圈腾起的蒸汽, 他猛一起身就要去捂杭修途的嘴:哥!
    好在杭修途眼疾手快, 一把攥住他纤细的手腕:还打着针呢, 小心些。
    见杭杨委委屈屈别过脸,他声音轻下来:好好好, 是哥不好。
    但有些老生常谈的话我还是要说, 杭修途语速不快不慢, 让人莫名想起山涧上的溪水,明明是在说教却不让人觉得厌烦,入戏快是好事,演员沉浸式表演是好事,极强的共情能力也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天赋。但你出戏也必须要快。
    他轻轻按住杭杨的下巴,把这孩子别到另一侧的脸扭过来,同自己四目相对:我是你亲人,我要为你未来考虑、为你的身心考虑,不能由着你胡来。
    杭杨目光躲闪,轻轻垂下漂亮的眼睫:但、我,对不起哥,我可能
    杭修途眉心轻轻攒起:我前两天去找过文老师。
    杭杨突然睁大眼睛,诧异地看向杭修途:哥!
    两天前:
    文老师自家的小院里,一辆沾满灰的奥迪在门口停下来,杭修途从灰扑扑的小轿车上下来,冲院子里躺椅上的文渊点点头:文老师,多有叨扰。
    文渊慢慢睁开眼睛,冲自己对面的小木椅指了指:坐。
    杭修途敏锐地发现面前这张小石桌周围摆了三把椅子:您还约了客人吗?
    唔,文渊含糊地点点头,帮你喊的,马上到。
    杭修途正想追问,被文渊一口打断:你不是在剧组拍戏吗?请了假专程过来?
    杭修途摇摇头:上午麻烦剧组稍微加了班,把白天的几场戏提前拍完了。
    不愧是你杭修途啊,文老师感慨地摇摇头,你剧组的工作人员不得爱死你。
    关于杭杨的情况,杭修途懒得跟他贫,直接切进主题,我之前跟您在电话里说过,我
    诶,文渊打断他,把上半身往前探了探,给自己把茶重新满上,稍等下。
    杭修途只感觉莫名其妙,他硬等了会儿,正有点不耐烦的时候,小院外不远处又响起发动机的声音一辆小轿车由远及近停在院门口。
    一个面容英朗的年轻男人下了车,大步流星走进庭院。
    文老师,男人率先开口,把脸转向杭修途,这位是杭修途杭老师对吧,我常在电视上看到。
    男人穿着甚至可以用考究来形容,带着一副眼镜,恰到好处地遮住了双目的犀利感,说话总含着笑意,给人一种刚刚好的舒适感。
    我叫木堆烟,男人继续笑着自我介绍,没想到文老师说要介绍的人是您,幸会。
    杭修途握住他伸出的手:幸会。
    他转向文渊,正想发问,文渊终于从凳子上起身:这位木老师,很有名的心理咨询师,我可费了大劲才把人请过来。
    杭修途慢慢蹙起眉,但良好的教养还是让他克制住自己没说出什么不客气的话,只较为委婉地说:文老师,如果您请第三方过来,比如一位心理咨询师,麻烦提前告知我。
    我是怕说了你不来,文渊温声说,再说我当时也不确定木老师能不能过来。
    木堆烟只在旁边含笑看着两人对话,并不参与进来。
    杭修途并不习惯在他人面前失态,对于木已成舟的事再去责备或纠缠毫无意义,更何况是自己有求于文渊,于是他迅速恢复表情,转向木堆烟,那就麻烦木老师了,结束后我会如数支付咨询费用。
    不过是来朋友家聊聊天罢了,木堆烟笑着摆摆手,您不用客气。
    在座的都是明白人,杭修途也不再多作推诿,只点头致谢,然后开口0:是关于我的弟弟杭杨
    木堆烟脸色突然微微一变,他做了一个作为心理咨询师而言相当不专业的事,当场打断了杭修途的话:您是说您的亲生弟弟?
    是。杭修途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还是如实点头。
    心理咨询师的神色居然有点说不出的急迫:二位是、从小一起长大?
    这种琐碎的打探已经稍显越界了,杭修途脸色稍微沉了点,但还是客气地点点头:是。
    抱歉,木堆烟一手按住太阳穴揉了揉,再抬头的时候,又恢复了无懈可击的精英模样,实在抱歉,您继续。
    杭修途把杭杨近日的情况跟两人简单说了下。
    唉,文渊靠在躺椅上悠悠然长叹了口气,我就知道在路丘那孙子手底下没什么好事儿,他为了拍戏效果什么都干得出来,要说他平时没刻意引导引导我是不信的。
    杭修途皱皱眉,没多说话。
    杭老师,您既然来找文老师商量,似乎这位小杭老师演戏的沉浸程度即使在演员中也算很难得,是吗?木堆烟扶了扶眼镜。
    是。杭修途和文渊同时回答。
    杭修途看了文渊一眼,伸手示意他先说。
    文渊又喝了一口茶:出戏远比出戏难,听杭修途说现在的情况,好像是这孩子已经开始在现实生活里,长时间延续这个人物的性格跟情感。
    杭修途点点头,他表情依旧镇静,但手指一直无意识地摩挲面前茶杯的杯沿:很明显。
    过渡的沉浸感木堆烟稍微思索了下,两位的叙述让我想到了一个可能不那么精确的类比,比如说游戏和小说的成瘾性。
    弗洛伊德的人格结构说由本我、自我和超我三部分组成,本我作为人格中最早、最原始的部分,是人出生时就有的固着于体内的一切心理积淀物,是被压抑、摈斥于一时之外的人的非理性的、无意识的生命力、内驱力、本能、冲动、欲望等心理能力[1]。
    用人话说就是,木堆烟稍停顿了一下,本着人潜意识中追求的享乐原则,这位小杭老师是否潜意识逃避现实生活,反而在戏剧的演绎过程中可以得到一种逃避和安全感?
    况且这是他的本职工作,一般成瘾伴随的负疚感会被极大削弱,他完全可以说服自己,理所当然沉浸其中。
    等等等等!还是文渊先一步打断,这个,木老师,您可能不太清楚他们家情况,杭杨如果不开心,把百元钞票堆起来烧着玩他爹妈都不会说啥。有钱、爹疼妈爱,我实在想不出他能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您说的这个潜意识逃避现实生活,实在是
    即便被全盘否定,木堆烟也丝毫没有羞恼,他只微微一笑,大大方方:我只是基于经验提出一种稍具可能性的原因,不准确的可能性很大,只是朋友聊聊天,文老师您可别怪罪。
    诶呦,看您说的,怎么会
    这边俩人正一来二去客套上了,谁知那边杭修途突然打断:木老师,如果是您刚刚所说的原因,不知道有什么建议吗?
    木堆烟略诧异地挑了下眉角,又瞬间恢复了之前完美的笑容:说简单也简单,如果说您弟弟是在海面上航行的游船,那么让他意识到家、或者说现实生活,是他永远的船锚,一定能极大程度上起到缓解作用。
    比如加强亲人间的联系、依赖感。
    杭修途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突然起身:木老师,我能留您一个联系方式吗?
    哦,当然,木堆烟又扶了扶眼镜,荣幸之至。
    他和杭修途互留了电话,并嘱咐他,如果有需要一定把杭杨本人带过来跟自己聊聊。三人又简单聊了几句,最后是晚上还有夜景戏要拍的杭修途先一步开车离开。
    抱歉啊,文渊看向木堆烟,我刚不是故意下你的面子,你知道我这人
    没事没事,木堆烟像是想了一下才记起来他指的是什么,笑着摆摆手,您太客气了,我遇到各式各样的患者和家属可太多了,对我破口大骂、说我是江湖骗子的都有。
    文渊摸了摸有点花白的胡茬,看向杭修途车消失的方向,有点感慨地说:他可没少为这个弟弟操心,听说之前杭杨出了车祸,父母大哥都不能长期在国内,全是杭修途一手照顾的。
    但奇怪的是,比起影帝的家事,木堆烟似乎对其他东西更感兴趣,如果不细看可能很难发现,他整个人竟有点微微地紧绷:您是说车祸?
    嗯。文老师含糊应了一声。
    时间呢?木堆烟竟继续追问了下去。
    文渊愣了一下,仔细想了会儿:这个我也你对这个感兴趣?
    木堆烟顿了一下,微微向前探的身体不留痕迹收了回去,他笑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镜片的原因,一双眼睛中看不出什么笑意:只是觉得这位小杭老师年纪轻轻就经历了这么多事,实在不容易。
    那可不,你是没见到那孩子,特别惹人疼,文渊完全没留意到木堆烟些微的异样,只盯着杭修途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希望他今后好好的,无灾无难吧。
    回去的路上,杭修途反复想着木堆烟刚刚的话。乍一听,这段分析放杭杨身上非常违和,一个家境富庶、父母疼爱的小少爷,长到现在,人生中最大的磨难是一次车祸,此外大概是失败的初恋?
    但他常感觉杭杨身上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比如有时的神情会非常孤单,甚至于寥落,像藏着什么不可说的故事。
    此时,再无其他人的病房中,两人都从繁忙的拍摄中短暂抽离出身。
    杭修途指尖轻轻从杭杨的眉心掠过,有点痒,但杭杨没躲。
    杭修途顿了顿,用他那双洞察力十足的眼睛看过来,带着若有若无的压迫感,但声音依旧是温柔的:杨杨,你有什么、以前没来得及告诉我的吗?
    咚!
    杭杨听到自己心跳猛地加重了一下,他隐藏在被子下面的双腿瞬间紧绷,又慢慢松开,他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杭修途,几乎调动了身为演员全部的控制力,冲杭修途毫无阴霾地笑起来:哥,你这说什么呢?替爸妈查我私房钱吗?
    杭修途没有立即说话,而是盯着杭杨黑曜石一样澄澈的眼睛多看了几秒。
    咚、咚、咚!
    杭杨感觉自己对时间的感知变得无比模糊,他笑意盈盈看着杭修途,却同时在疯狂担心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声被对方捕捉到。
    终于!
    杭修途突然轻轻收回视线,他捧起杭杨止不住微微颤抖的左手:太凉了,明天让黎叔给你拿个热水袋。
    他发现异样了吗?还是没有?
    杭杨只垂下眼睫小声嗯了一下,但心里却翻起惊涛骇浪,眼前又开始一阵阵地犯晕。
    杭修途低着头摆弄起杭杨的手,他把这只纤白的手稍放平,然后轻轻握了上去,修长的五指握进缝隙,两人的掌心严丝合缝地扣在了一起,杭杨冰凉的手心被瞬间温暖,他几乎可以隔着肌肤感觉到两人跳动的脉搏。
    杭杨突然愣住了,他看着杭修途,一瞬间,所有杂念都从脑海中摒除。
    哥在这儿呢,哥一直在这儿呢。杭修途用再平淡不过的语气这样说。
    杭杨低下头,难以自控地热泪盈眶,他紧咬住下唇,半晌才挤出一个不带颤音的嗯。
    窗外,昏黄的路灯下面似乎有纷纷扬扬散落的颗粒。
    哦,下雪了。
    这是杭杨在这里度过的第一个冬天,也是他在杭修途身边度过的第一个季节。
    让我们一起走进春天吧。
    杭杨含着笑意看向杭修途,他没说出声,但他的眼睛这样说。
    初雪,顺着他的视线,杭修途也把视线移向窗外,新年快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38章
    叮叮叮一串非常标准的手机原装铃声响起。
    杭修途看到联系人的一瞬间, 眉毛稍微沉了沉,但还是迅速接通:喂,妈。
    修途, 杭夫人的声音不知为何有点匆忙, 我有事跟你讲,小杨在旁边吗?
    她语气有点急,但并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杭修途抬头看了眼杭杨, 把手机放在床边,按下了免提键:在,妈, 您讲。
    是这样, 杭夫人说话居然罕见地有点吞吞吐吐,呃,你们爸爸,不知道怎么回事,知道小杨又进了娱乐圈老家伙有点、呃、有点上头了。
    杭家两兄弟同时挺直了背,对视了一眼。
    杭杨心里瞬间万马奔腾。
    杭遂杭氏集团董事长,商业手腕铁血,跟杭夫人在某种意义上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同时也是杭家三兄弟的爹。
    个人资产超过千亿, 在外人面前威风赫赫的杭总, 偏偏在表达亲情方面有一套略显别扭的行事逻辑。
    比如, 他并不爱跟杭杨通话,有些执拗地偏爱纸笔, 偶尔会从大洋彼岸给杭杨寄一封半文言的家书, 大都还是年轻人不爱看的长篇累牍的废话, 杭杨真的非常好奇这样一个人怎么做到在国外一呆这么多年。
    再如果,杭杨突然收到漂洋过海寄来的一个小古董,那必然是老爸想自己了,听大哥说这个时候打电话过去能让老爷子高兴好几天。
    但杭遂有一个令杭杨头疼不已的顽固思想对娱乐圈极其反感。
    当年杭修途年少叛逆,本科毕业后非要当演员,这事大概率是哥哥的逆鳞之一,杭杨不敢多问,他只能透过原主模糊的回忆使劲去拼凑:只记得一个风雪之夜,杭修途一瘸一拐往门外走的背影,还有坐在沙发上沉默流泪的母亲。
    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大概率非常惨烈。
    虽说杭遂对小儿子没那么高的要求和期待,但原主追求主角攻一头钻进娱乐圈的时候,他还是气得差点跟杭杨断了父子关系,更别提两年后小儿子在一个不怎么靠谱的小综艺里出车祸成了植物人后续情况杭杨不太清楚,但大概知道那个综艺流产,有的投资商甚至因此破产,不知道和杭遂有没有关系。
    在这种背景下,杭家全家都找不到一个足够充分的理由摆平一家之主,于是信奉精英主义的杭家人在这个问题上默契地选择了一种颇为登不上台面的方法拖。以后的事交给以后,现在先拖着吧。
    谁知道瞒住的时间如此短暂?!
    杭夫人的声音又从电话里面响起来:小杨也不要紧张,你爸最疼你,如果他给你打电话,别跟他吵,多说两句好话。
    杭杨赶紧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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