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地停顿2分钟后,他迈步也走向停车场,只是步子有些不稳,忽而急,忽而缓。
    ……
    ……
    站在自己车前,陶筝掏出车钥匙,想要开后备箱放行李,却恍惚着按了别的按钮。
    李沐阳接过她手里的车钥匙,“我来吧。”
    按开后备箱,他将东西放好,又拉着她把她塞进副驾,自己绕到司机位,跨步坐上去,将椅子调后,压低,这才系上安全带。
    “陶老师,安全带。”李沐阳见陶筝皱着眉在想事,转头提醒道。
    “嗯。”陶筝正在思考一会儿到了公婆家,需要面对的到底是怎样局面。
    她想到父亲的愤怒和训斥,想到母亲的难过和痛苦,想到陈书宇和公婆的劝解与施压……头痛欲裂。
    待汽车启动了,她才回过神,转头诧异的问李沐阳:
    “你行吗?”
    “放心吧,大学时候考的驾照,去年暑假经常开车,驾照也带着呢。”李沐阳说罢,有些担忧的看向陶筝,“陶老师,你还好吗?”
    “……”陶筝抿唇,勉强的朝他笑笑。
    “回公司吗?”他征求她意见。
    陶筝烦闷的叹口气,父母既然在公婆那里,今晚她是绝逃不掉的,“你能送我去徐汇区吗?”
    “行,你导航吧。”李沐阳点了点头。
    “嗯。”陶筝掏出手机导航app,输入地址。
    李沐阳手忽然压在她肩膀。
    “?”陶筝抬头。
    “陶老师,所有事都会过去的,别在事情爆发的时候放任情绪,这时候就尽量让自己没有情绪,单纯的处理事情。不然会很难过,很生气的。”李沐阳眼神澄澈,满满的关切。
    他不敢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很怕她太生气太难过。
    听闻陈书宇专横独断的接来父母,陶筝一直只是愤怒。
    可对上李沐阳柔软的目光,心里忽然涌上酸意,她忙转头看窗外,咬紧下唇,才忍住眼泪。
    若未感受到关切,她不会变得柔软。
    可当有人愿意给与拥抱与真诚的心疼,她架起来的钢筋铁骨忽然都散了架,只想蜷缩起来,大哭一场。
    到这时候,恐怕连父母都不会站在自己这一方,孤身作战的委屈将她鼓胀成了个气球,她受不得别人一戳,哪怕再细的针,也能让她彻底泄气。
    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不能失去理性。
    不能哭。
    “谢谢,我没事。”她深吸一口气,挑起个并不太有气力的笑容,“走吧。”
    “嗯。”李沐阳只得收回目光,忍下想要将她抱在怀里的酸涩和冲动,他握紧方向盘,踩下油门。
    … 铱驊  …
    ……
    再长的路,也总会到终点。
    陶筝很不想面对,可汽车驶入车库,她还是要下车。
    “沐阳,你开着车回公司吧,车停在楼下车库里就行,或者你开回你们小区也行。”陶筝下车时回头叮嘱道。
    “我等你吧。”他有些不放心。
    “我去吃饭,你又不是司机,等什么啊。回头我打车回家就可以了。”她绕到司机位,“路上注意安全,慢点开。”
    “……嗯。”李沐阳点了点头,“有事就电话我,我随时都在。”
    “能有什么事儿,无非就是争执几句,都是无聊的家务事,放心吧。”她拍拍车窗,摆摆手,朝他笑笑便转身。
    背对青年后,她笑容消失,脸上全是备战的严肃与沉凝。
    “……”李沐阳看着陶筝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间,却没有听她的话离开。
    熄了火,他静静坐在车里。
    然后看到陈书宇从一辆奔驰车上下来,也走进同一个电梯间。
    ……
    ……
    陶筝进门时,父母正跟公婆对坐着喝茶。
    气氛虽然不算融洽,但也不至于太冷太僵。
    可她在父母身边一坐下,四位老人就显露出尴尬来。
    他们都知道她和陈书宇在闹离婚,她父母也正是为这事赶来上海的,但四个人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陶筝眼神凉凉的,还是尽量挂起个笑容。拉住妈妈的手,她眼神暗了暗。
    母亲的手跟她一样凉,得知女儿婚姻失败,一路奔波。没有时间休息,便要坐到别人家,忍着悲痛和疲惫去处理这事儿。
    恐怕饭没吃好,觉也没睡好。
    她搓着母亲的手,低头不说话。
    婆婆尴尬笑笑,想要先说点什么轻松的,开门声响,陈书宇到了。
    老太太松口气,起身到门口将儿子迎进来。
    “咱们吃饭吧?”婆婆将陈书宇的风衣挂在门边,转头笑着问。
    没有人回答。
    就在陶筝以为空气将凝固时,亲爹忽然开了口。
    老先生小时是独生子,一路学霸到单位,官儿从小当到大,从没遇到过需要他收敛脾气的环境,火爆到老。
    坐在这间屋子里,他已经极尽忍耐,若是在他工作环境中,只怕早拍桌子指着什么人的鼻子破口大骂。
    现在是在亲家家里,事关女儿幸福,他没法发脾气,可这股火无法自我消化,总要找个缺口发泄。
    如今终于到了再也憋不住的时候。
    他想质问亲家,质问陈书宇做了什么,闹到女儿要离婚。但从小受的教育让他没有将炮火指向亲家,他抬眼瞪住女儿,语气严厉道:
    “我不同意你们离婚!
    “书宇的问题我已经问过了,他既没有出轨,也没有不良嗜好。两个人性格不合怎么能成为离婚的理由?谁家两口子过日子刚凑到一块儿就能过好?磨合是需要时间的。
    “遇到事情要学会忍耐,你以为你还在家呢,什么事都要可着你高兴?你们两个房子住的好好的,工作也都不错,吃的好喝的好,有什么事儿过不去?”
    房间里瞬间寂静下来,所有人都略带紧张的呆望,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这是陶筝父亲一辈子当领导,培养出来的气势。
    陶筝嘴唇抿紧,浑身肌肉习惯性的紧绷僵硬,她现在已经可以独立生活了,可对父亲的害怕却印刻在骨髓中,似乎并没有随年龄增长而消减。
    她攥紧拳,来时路上想的所有道理都化成了一片空白。苍白着双唇,她低头盯住自己垂在膝盖上的手,瑟缩着不动。
    “陶筝爸爸,这事儿不是陶筝的错,你快消消气。”最先回过神的是陈母,安抚过陶父,她忙伸手推了儿子一把:
    “书宇,你过来好好说说怎么回事,该认的错认了,以后该改就改,别让阿筝受了委屈。”
    “爸,是我不对,这几年冷落了阿筝。我们也谈过这事了,我以后会改的,会对阿筝更好。”陈书宇走到陶父身边,低头恳切道。
    “这有什么错不错的?过日子是玩过家家吗?还要人家天天哄着?别人不工作?这就是任性。婚姻是儿戏吗?多大的人了?不开心就说要离婚?”陶父没有看陈书宇,仍带着火气瞪着陶筝。
    她却只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接。
    陶父更气,两道眉毛都竖了起来。
    陈书宇还要道歉,陶母却摇了摇头,她熟知自己丈夫脾气,这股火他不发出去是不会罢休的。
    他的脾气是针对女儿的,那就只有女儿道歉才能平息,其他人说再多也没用。
    陶母手握住女儿的拳,轻轻摇晃。
    一家人早有默契,陶筝知道妈妈是要她先道歉了、消解掉父亲的火气再说,可她心里翻腾着,倔强的抿紧嘴唇,就是硬挺着不发一言。
    陶母无奈的颦起眉,抬眼见亲家二老坐在对面,一脸紧张为难的看着他们一家。犹豫几秒,只好开口:
    “真是对不起你们老两口,书宇也难受了吧?阿筝被我们宠坏了,离婚她也就是气话——”
    陶筝抬起头,看见母亲面色难堪,涩然望着陈书宇父母,眼神恳切,似是在请求对方不要介怀,希望这场闹剧平息后,对方能不计前嫌的继续待女儿好。为此不得不低声下气的缓和场面,甚至道歉。
    年六十的女人,脸上已多皱眉,鬓发也早斑驳了,即便染黑后打理的很利索,但发根处的白还是暴露了她的苍老。
    陶筝心理防线忽然崩塌,洪水滔天。
    她左手握拳抵在胸口,眼泪大滴大滴的滚落,身体轻颤着,站起身,满脸痛苦与屈辱:
    “妈你为什么道歉?你为什么向他们道歉?
    “难道是我的错吗?婚姻破裂难道是我一个人造成的?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年是怎么过的?
    “生病我自己去医院,陈书宇觉得只要没瘫痪,就能自己去,为什么要陪?
    “第 一部小说成功改编,是朋友帮我庆祝,他觉得他已经说过恭喜了,为什么还要跑出去吃饭,拿这个当理由去吃喝玩乐?
    “被人欺负也好,取得成就也好,都是我一个人。
    “期待!付出!恳求!我还是得不到一分一毫的关注!
    “这样的日子你们让我忍耐着过一辈子吗?
    “凭什么?凭什么?我不配得到幸福吗?是我这个人很糟糕吗?
    “我哪点对不起陈书宇了吗?
    “公公生病,书宇觉得不是什么大病,是我陪着去跑上跑下的照顾。
    “公婆家里什么大小事儿不是我在处理?新买的电脑不会用,网上交水电费,换季新衣,家具更换……
    “作为妻子,我能做的我都做了,他需要的是什么?
    “他需要我没有需求,别打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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