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洛萤白日里见过的少年头,十五岁的小伙子乃是当铺内的后生,身为年纪最小的一个,属于当铺的学徒,什么都学,什么都干,跑堂守夜看大门,负责协助其他人的工作。
    至于当铺的其他几位,在伙房的便是负责铺内众人伙食的伙头蒋叔与王妈,乃是老两口。
    另有负责库房守卫的光杆兄弟三人,个个身材健硕,五大三粗,神勇无比,铺内只按照兄弟排行来唤,董大董二董三。
    据宁伯所说,这三兄弟乃是曾经跟随原身父亲一起押镖的小年轻,后来镖局解散,一路跟随至今,也是当铺之内的元老了。
    三兄弟面相相似,各个大块头,冲着洛萤憨笑,她连忙回礼。
    尽管从名义上来讲,洛萤是新任东家,这些人都是仰仗着她鼻息过活的手下。
    可无论是辈分上还是情分上讲,这些人随着原身父亲多年,深受信任,除了少年头,都是洛萤的长辈,她应当抱有三分敬重。
    洛萤微微一算,这偌大的诚和当,满打满算也才九人,算上她自己不过十人,人手着实少了一些。
    毕竟当铺存放的贵重物品,各种当物较多,夜晚需要有人值守库房,也需要巡游守夜。
    可负责安保的只有董家三兄弟,也不知是如何分配的。
    洛萤提出了疑问,宁爷爷捋着胡须解答。
    老蒋白日里空闲同董大一同守库,夜里由董二董三负责,一人上房游曳,一人堂下守门。
    对于这个答案,洛萤了然地点点头。
    只是,她还是觉得这个安保力量太低了些,不论早晚,只需要两个人守着这宅院就够了么?
    当铺全体员工都是住在这里的,包一日三餐食宿。
    因为当铺利大,又有诸多珍贵物件,不论是京城还是其他地方的当铺,大多是家族产业,如果是高门大户开的,那内里的雇员大多是子承父业,代代相传地为东家效力,最大限度地保持当铺内部的亲近与忠诚。
    但诚和当却是完全不同,整个铺子里除了负责安保的董家三兄弟,压根就没血缘关系,土生土长皇城根儿的人更是只有摺货徐先生一位。
    对于原身的这位父亲,能够一手带起来当铺的班子,且给予如此信任,洛萤十分佩服。
    诚和当的院落格局虽然做过一些调整,但房屋与其他人家没什么大差别。
    唯一的一点不同便是出在房顶之上,诚和当的瓦房顶设有半米宽度的夜巡小道,也就是说,是给安保人员半夜上房巡视的地方,夜巡小道围绕了整个当铺房顶一周,绝对保证安全。
    逛完了诚和当一圈,最终是来到了院内的库房。
    库房主要分为两个,饰品房与号房。
    所谓的饰品房,就是放着一些珍奇物品,价值较高的当物。
    而号房之内,则大多是普通的衣料,寻常不太值钱的当物。
    而今,当铺的钥匙也是交给了洛萤掌管,号房之内是大大小小的樟木货架,每一样当物都包裹得严实,另有竹签作为标记。
    号房内当物共有一千三百八十二件整。
    听着宁爷的话,洛萤微愣,这么多?
    不过有一部分是死当,到了当期客人不曾赎回,这些绝当之物会向外卖出。
    洛萤轻轻点头,当铺之利大,不只是等待客人前来赎当的利息钱,更多的是一件当物赚两份儿钱。
    当客人拿着一个物件前来典当,押出物品开当票换得二三银元,到期赎回也罢,不赎回这当物就自动归于当铺所有。
    典当给出的价格本就是压价的,不管是收利息,还是收东西,当铺始终是稳赚不赔。
    号房共有五间房连绵,洛萤只是略略走过,看了个大概。
    再去饰品房粗略一览,一些不值钱的银器和玉器摆在外头,更值钱的珠宝首饰大多收纳在了保险箱之内,这饰品坊之内大大小小数十个保险箱,翡翠扳指,沉香手串,和田玉牌,琉璃十八子......
    在宁爷的引领下,洛萤将饰品房走了个通透,只是她心中的疑惑尚且不解。
    若说这诚和当的库房只有号房五间与饰品房三间,那原身父亲神秘簿子中所提及的秘字号房,究竟在何处?
    作者有话说:
    ◎最新评论:
    【好家伙,总感觉这个背景有点赛博朋克那味儿】
    【泪目好久没看见这么好的文笔了】
    【写的真好,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宝藏大大】
    【好看】
    【
    【感觉不错,作者加油】
    【这本看起来很有意思,可惜开篇当铺读起来好累,有点看不下去】
    【很少看写当铺的文,唯一看过的也就只有八号当铺的同人文了,但本文文笔太好,忍不住追下去,爱了爱了】
    【这文笔真棒,文风难得,我要囤长点再一起看,光看了前几章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兴奋,但一看总章数,只恨不能再晚一点看到】
    【这个我知道,打疫苗的时候,医生签字的时候那字我操,都认不出来他写的是什么。跟随便画几笔一样哎!】
    【加油】
    【写得好】
    【描写的好详尽啊!可惜我记不住,呜呜呜,看来要记一个书签了】
    完
    第5章迢迢长路5
    ◎相逢就是有缘◎
    天色已暗,洛萤手中的煤油灯散发着荧荧之光。
    手中串着铜锁钥匙,她再度回到了卧房之内。
    这一趟走下来,当铺的大概她已粗略了解,不熟悉的事务,也可在今后慢慢来,毕竟她要在这里待上至少三年的时间。
    重新居于卧房之内,准确的来说,这是刚刚逝去不久原身父亲洛永诚的房间。
    换做寻常人在这里,恐怕只觉得阴风凄凄然,不敢久留,生怕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物事。
    但洛萤在这房间之内待的却是安稳得很,左瞧瞧,右看看,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负责当铺内饭食的伙头王妈敲门送来了晚饭,为洛萤送来全新的铺盖卷。
    看着这位大姑娘似乎打定主意要在老东家房中过夜,欲言又止,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许是因为老东家去世的缘故,这家常饭更加的素了,水煮青菜豆芽,配上凉拌的豆腐,玉米碴子粥外加一个金黄的蛋饼。少油少盐,无甚滋味。
    洛萤不紧不慢地吃着饭,眼神扫视着这室内。
    宁爷爷带她转库房的时候,半点都不曾提过秘字号房,也就是说,对于这个存在,除了原身父亲以外的人大概率都是不知道的。
    洛萤回想着那簿子上的描述,这秘字号房想来就在这卧室之内,只是究竟在何处?
    这卧房与书房联通,室内空旷,以一屏风为遮挡,将卧房大床,角柜,茶桌与另一边的书房分隔开来。
    将吃过的碗盘连同食盒一同放在卧房门外,洛萤锁住房门,开始搜寻。
    洛萤对于密室的认知,大抵来自于曾经看过的武侠小说与影视剧。
    记忆之中,关于这类密室的记载要么是通往别处的地道,亦或者是直接通往地下暗室。
    此刻,她只希望自己看过的这些内容多少发挥些作用,既然是人编出来的,总该是有来由渊源的。
    洛萤先是在床边寻觅,可这雕花木床严丝合缝,她找不到半点能够如同电视剧一般掀起来床板就能进入的密道。
    在床边折腾了好些时候,她无奈地起身,一无所获。
    踱步到书房,这里的面积更大一些,博古架,斗柜,巨大的案桌与新式书柜,既有笔墨纸砚,也有着新式的钢笔墨水,看得出来洛永诚对西洋物件并不排斥。
    书房墙上有着几尺条幅,另有画轴,洛萤摸索了半晌儿画轴,有些遗憾,依旧没有触发什么机关。
    她几乎是把自己能够想到的地方都检查了一边,身上也沾染了些灰尘。
    洛萤看着自己身上沾染的青黑色,她这简直是以一己之力打扫了这房间之内的陈年老灰。
    被灰尘呛得轻咳几声,她换了身衣服去外间洗漱,重新坐到书桌之前。
    揉了揉太阳穴,洛萤重新开始回忆。
    她食指轻敲桌面,自己一定遗漏了什么。
    洛永诚既然叫女儿前来接手当铺,之前对他自己的丧葬都做好了准备,那关于这些不可能一字不留。
    除非有些事过于危险,不能够落在纸面之上。
    又或者,父女之间是用一种隐晦的沟通方式,天不知地不知。
    先前打开这卧房与饰品房内保险箱的密码都是原身记忆中所留,洛萤双眼微闭,回溯记忆。
    原身父亲洛永诚七八年没有回到过奉天城,但通信与汇款始终是不曾断过的。
    至少在原身的记忆里,对于父亲的认知始终是为了一家老小生计在京城辛苦赚钱养家。
    送到老家的信件多是写给全家人的,问候亲眷,但时常会单独写一封给女儿,有时候会夹带些京城的照片,捎带回来京城里的时兴物件。
    洛萤将原身携带的手提箱放到长桌之上,这里边除却几套换洗衣物,就是一些零碎的物件。
    原本在火车上,她也只是粗略看了一眼,没有仔细检查。
    钢笔,单片眼镜盒,雪花膏,小盒的胭脂,装满了首饰的妆匣,还有以牛皮纸层层包裹好的书信。
    煤油灯下,洛萤就着幽幽烛火,目光定在一张黑白照片之上。
    照片上没有人,拍摄的景象正是此处她居于的书房之内。
    正对着书柜,依稀看得到巨大书柜内满满当当的藏书,而在这张黑白照片的背面,乃是原身父亲所写的赠言: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这张照片看起来平平无奇,好似只是用来激励女儿努力读书一般。
    可单拿出来还好,只是如果和其他寄回老家的照片相比,就显得有些出奇。
    其余的照片有京城的名胜风景,有火车路过,有市井杂耍,有汽车电车,看起来是给女儿增长京城见识的。
    而关于当铺之内的照片,只有这一张。
    洛萤一手提着煤油灯,一手拿着照片来到书柜之前。
    浩繁的书柜之上,既有着四书五经,中式典籍,通俗演义,也有着如《茶花女遗事》《侠隐记》《歇洛克奇案开场》之类的西洋小说。
    但这些只占少半部分,更多的是一些奇人异事,志怪笔记,如《云笈七签》《搜神记》,还有很多洛萤第一次听闻的书名。
    书柜之内并不只有书,洛萤的目光来回扫视,最终定在了两个物件之上。
    一金,一玉。
    金为一块内凹的试金石,玉为一块冰种通透的印钮。
    那印钮不大不小,上段乃是狮形神兽模样,头上有两角,身有双翼,半伏半卧之状。
    洛萤不做犹豫,直接将这神兽按钮放置于试金石的凹槽处,严丝合缝。
    微不可查地一丝咔哒声,她眼前的书架陡然向后拉开,黑洞洞的幽暗密室出现在她的眼前。
    明明此刻卧房大门紧锁,可洛萤只觉周遭寒气逼人。
    好不容易打开了密室,岂有不去之理?
    洛萤手提煤油灯,轻盈迈步入内,身后的机关门自动合拢,悄然无声。
    油灯幽幽,她在室内的灯烛处徐徐点灯,烛火通明。
    此刻,洛萤终于看清这密室之内的景象。
    她粗略扫了一眼,两大博古架上摆有百宝箱,不知这内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有精致烛台,有成套笔墨,架壁之上有悬挂一支竹笛。
    密室之内仿佛有着一股奇异香气,若隐若现,若有若无。
    室内影影绰绰的,墙壁上映照得出洛萤的影子。
    她正欲伸手拿起桌面上的皮簿子,霎时之间,身后伴随着嘶嘶之声,墙壁上照出巨大的兽影
    拳头大的蛇头不知从何处窜出,赤红的双瞳与细密的鳞片蛇身在灯火照耀之下散发着诡异的光泽,血红的蛇信子与淬毒般的尖牙袭向洛萤的颈窝。
    洛萤仿佛并未察觉一般,手里拿起那黑色簿子往脖子处一拍一抖,好似捶背一般。
    啪的一声,那丑陋蛇头重重地摔打在地面上,吃痛之后更是记仇,迅猛地从地下一跃而起,再度袭来。
    可蛇身才腾至半空,只见修长纤柔的指尖直接捏住蛇头下端,洛萤将这蛇头拎到自己的眼前。
    看着黑灰半点交织的蛇头,毒牙尖锐且丑陋,她忍不住皱起眉头。
    好丑的一位蛇兄。
    当然,虽然眼前的这位蛇兄很丑,但洛萤自认为很有耐心,她一向以德服人,准备和蛇兄沟通一下,谈个心问一问蛇兄究竟是怎么进到这密室之内的?
    这蛇头仿佛能听懂人言,被她这一句话激得蛇身扭动,双瞳赤红,蛇信嘶嘶向前,意欲噬人。
    看着这蛇头被捏在手里还不消停的模样,洛萤叹息一声。
    蛇兄,我一个姑娘家家,很胆小,很害怕,你这个样子,实在不雅,相见便是有缘,待我为你修饰一番容貌。
    洛萤从怀中取出一随身巾帕,蛇头似乎找到了攻击目标,直接咬向布角,她左手趁势一抡,尖锐的毒牙满落于地下。
    她反手用手帕系成一个钱串绳结将蛇头吊起,刚才凶猛狠毒的噬人毒蛇此刻失去了毒牙,顿时成了软脚蛇。
    少了巨大难看的毒牙,洛萤顿时觉得这条丑蛇顺眼了不少,也多了几分耐心。
    可还没等自己开口询问,这软脚蛇依旧不罢休,长长的蛇尾带着劲风卷向洛萤的身体。
    自己的好心好意居然被如此对待,洛萤只觉耐心消耗殆尽,她眼中闪过一丝戾色,捏住蛇头的两指猛然压下,吐着血红蛇信的蛇头应声而断。
    蛇躯颓然倒地,洛萤适时避开,腥臭的蛇血飞溅到地面上,让她忍不住皱起眉头。
    她看着地上头尾分离的蛇尸,轻声叹气:本不想妄造杀孽,奈何蛇兄不依不饶,又不识得好人心,谈心不成反被咬,看来我与蛇兄相逢缘分已尽。
    这口气好似不知与谁对话,又状似喃喃自语。
    这一人一蛇之间的争斗不过是在片刻之间,洛萤拿着那皮簿子坐到密室内的书桌之前,浅浅翻开,映入眼帘的仍然是偌大一个當字。
    与那日记簿不同的是,眼前的这皮簿子,洛萤翻动一页,只觉得指尖颤动,重若千钧。
    即便是点了煤油灯,密室内无处透光,仍有些幽暗。
    洛萤把煤油灯就放在书桌上手中皮簿子旁边,手指翻过书页,眼前的灯光好似突地一下就明亮起来。
    执此当簿,以笔签名立誓,即为当铺之主,万物皆可当。
    墨色痕迹显现而出,看着这一行文字,洛萤勾眉。
    万物皆可当?骗鬼去吧。
    真有这么大能耐,原身父亲还会就这么死了?
    这一行文字可太像电视剧里诱惑小孩的魔鬼口吻,LU真当她两岁小孩智商?
    洛萤嗤笑一声过后,这皮簿子上的墨迹已然消散,再度浮现在她眼前的已是截然不同的文字。
    镇诡当簿。
    诡物巧言善辩,狡诈阴险,万不可与之交易典当。
    若与诡物典当,必以性命身魂为当,代价难测。
    若有冲破封镇之诡物,恐遗祸一方,以命镇诡,在所不惜。
    吾当铺镇压之诡物,曾镇九诡,后因故失落,今只余四诡。
    【编号丙寅,春秋笔(伪)】
    【奇巧之工匠仿造之春秋笔,为奸人所用,以笔为墨,使人浑噩迷惘,欲念放大,流离虚假幻象,信以为真。】
    【编号丁巳,驱蛇竹笛】
    【为一苗疆驱蛇人之物,不懂乐律之人亦可吹奏唤蛇,若有善吹笛通乐律之人,可一时驱使虫蛇,后化作虫蛇之食粮矣。】
    【编号乙巳,鲛人烛】
    【相传乃秦皇地宫一脉相传之手笔,鲛人烛奇香扑鼻,燃之长明,可延寿。】
    【编号丙辰,百宝箱】
    【类聚宝盆,变幻金银财宝迷惑人心,喜吞食财物,如貔貅,入之不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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