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带来湿润的气息,随着一个红衣白发的颀长背影出现,雨开始肆虐。
    他手握一把莹白长剑,瞬息间便血洗广场。萧书雷霆万钧竟不是那人对手,直接被爆了金丹。白芷上前又被挑断手筋脚筋。
    墨流觞惊愕得往前走了几步,想看看那人是谁。雨势越来越大,冲刷干净满地血迹,那个背影越来越远。
    待雨停下,又是另外的画面。
    魔域与人界相隔的封印破开,铺天盖地的黑雾席卷而来。修士们不断被雾气卷入,惨叫连连。
    墨流觞离雾气还很远,但视线并不受阻挡,眼前一切让他头皮发麻。
    鲜血淋漓,遍地残肢,气势汹汹的魔族大军如入无人之境,以摧枯拉朽之势迅速荡平了最靠前的一波修士。后面的那批修士已经屁滚尿流地后撤,赶不上雾气散开的速度被吞噬。
    魔族大军,正在屠戮整个三界。
    墨流觞被逃窜的修士撞上,无实体的他没有任何感觉。他逆着人群向前,想寻到这群屠杀机器的源头,又害怕寻到那人。
    很快,三界被魔族占领,仙门败落。到处都是黑雾弥漫,唯有葫芦镇一片无瑕。
    雪地中,墨流觞看到了红衣白发男子的真容。他左瞳深蓝,右瞳深红,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右眼眼尾泪痣闪着红光衬得人妖冶异常。
    身旁一只小花妖正在堆雪人,玉姬站在另一边,双手紧握,眼里都是焦灼。
    魔尊大人,雪人堆好啦!小花妖跑过去拉了拉他的衣角。
    詹月白摸了摸小花妖的头,目视前方。
    玉姬,不用心软,他们不值得。
    玉姬不满地回道:你不认为是魔王骗了你吗?
    詹月白眼神暗了暗:或许吧,可是万一呢
    墨流觞停在了詹月白面前,抬起手想触摸他确认他的真实性,指尖穿体而过。
    詹月白像是看到了什么,眼里的情绪涌出,伸手向前,停在空中又颓然放下。
    画面隐去,世界归于黑暗。墨流觞摸了一下脸,才发现已是泪流满面。不知道是因为惨烈的景象,还是詹月白眼里浓烈的痛楚。
    他全都记起来了,明明临死前封住了詹月白的魔族血脉,为什么会这样?
    天道何在?没有管束吗?天道!
    黑暗中没有红字亮起,死寂的天地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猛地一口大气喘出,心里散掉的热气骤然回复,逐渐温暖全身。
    谢掉的槐花林重新焕发生机。
    正在打斗的二人倏然停下动作,齐齐施法将冰棺从玉潭召出。因为两方争执不下,冰棺在空中破碎,墨流觞直直落往玉潭。
    两人皆是一惊。
    清风带动红色的残影掠向空中,萧书也想往前,像是接到了什么讯息,只得咬着牙匆匆离开。
    墨流觞感觉自己活了过来,但无法控制身体。他心脉已被修复,但灵力低微,几近于普通人。
    他被平放在槐林的大石头上,温暖的手抚过他的脸,他的唇。他不由自主颤抖起来,睁开了眼,还好灵识没有消退,黑暗中能看见一个深蓝色的轮廓。
    詹月白欣喜若狂,难以自抑地抱住了他。
    拥抱有点久,墨流觞很不舒服,偏偏什么都做不了。詹月白一直没有说话,墨流觞只听得见浅浅的呼吸声,扫过他的耳边,麻麻的。
    师尊,对不住了。
    话音刚落,墨流觞落入詹月白臂弯之中,须臾间,已经被放到床上。他能感觉到詹月白握着他的手,握了许久也不说话。
    屋外脚步声越来越近,墨流觞的手放回了被子里。
    隐隐约约对话传来,他们声音压得很低,但墨流觞还是听得了几分。
    师弟醒了?
    师尊他现在已经是一个普通人了,你何必苦苦相逼。
    我怎么是苦苦相逼,只是确认一下师弟的身体,你让我进去。
    若我说,不呢。看在你护着师尊魂魄以及修复他心脉的份上,我现在不跟你动手。但不代表你就能弥补做的一切。师尊他不想见你,我也不想见你。
    你!
    箫书神色萎靡,不再争执,拂袖而去。
    又过了许久,詹月白才进屋。
    他盯着墨流觞,和那双没有神采的眼睛问:师尊,我是詹月白,你还记得我吗?记得的话连眨两下,不记得眨一下。
    墨流觞连眨两下,詹月白咧嘴笑开。
    师尊你回来了,我好高兴。你放心,伤你的人都解决了差不多。还剩最后几个,留着你动手,你说好不好。
    詹月白静静地等他眨了两次眼才笑道:好,那就都留给师尊。
    徒弟,好像已经黑化了,墨流觞心想。不过箫书还活着,应该都是梦,太好了......
    昏沉的感觉袭来,他又失去了知觉。
    师尊?
    没有回应,詹月白紧张地将头靠在墨流觞胸膛,听着心跳声趴了很久。整理好情绪,他起身给墨流觞输送灵力。
    躺了一晚,墨流觞已经可以正常控制身体。只是失去的嗅觉和视觉,因为修为尽失,可能要很久才能恢复。
    或许是墨流觞已经当着众人死过一次,人设怎样都已无所谓,天道竟再也没有出现过。在天道这里,是自由了。在詹月白这里,竟也挺自由。
    师尊,你怎么起来了。
    詹月白端着碗进了屋,看到墨流觞在屋里摸索着转圈圈,赶紧把他按在桌边。
    刚熬好的鱼汤,师尊,来。詹月白拿着勺子递到墨流觞嘴边,张嘴。
    墨流觞微微皱眉:我是瞎了又不是残了。
    师尊,鱼汤要凉了。詹月白还抱有期待。
    我自己来。
    好。他失落地把勺子放进碗里,推到墨流觞面前。
    墨流觞双手摩挲了碗壁感受温度,舀了半勺,再小心地送到嘴边轻轻碰了碰。察觉有些烫又拿开了些,然后舔了舔唇上沾着的汤水。就这样一点一点喝完了汤。
    墨流觞并不知道自己的动作在詹月白看来是什么样的,而詹月白只是不动声色地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小心地控制自己紊乱的气息。
    他的师尊,不喜欢被人服侍,不喜欢被人触碰,不喜欢麻烦人,也不喜欢他
    他一直都知道,师尊留下他只是因为他可怜,只是因为自己的算计。因为每次师尊看他的眼神,都像是在怜悯。就连当时他说的要对他负责,也只是因为替他挡了一剑。至于封住他的魔族血脉还说对不起,是心魔作祟吧。
    他不知道师尊身上发生过什么,但他想要的不是怜悯,而是真心。
    以前他不懂自己心意,以为想接近墨流觞只是为了保命。他原以为可以轻描淡写地放下,就像以前所有的露水情缘一样。但葫芦镇那次以后,他就知道放不下了。
    我死睡了多久?
    詹月白盯着墨流觞因为热汤而泛红的唇,喉咙有些干涩。
    八年。
    八年了啊
    墨流觞搓着右手大拇指,细细思索着。不知道詹月白的魔族血脉有没有激活,一想到梦里詹月白那样,他就很难受。
    你先前说曾经是我,墨流觞顿了顿,很痛苦的事......
    那些都是很久远的事情了,现在你是我师尊,我是你徒儿。我很开心,你呢?
    詹月白的声音略微低沉,真诚又热切,如雨后的阳光,驱散了墨流觞内心的不安。
    我也很开心。墨流觞勾起了嘴角,和他心照不宣,让那些都过去吧。
    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嗯!
    得到墨流觞的回复,和这个笑,詹月白觉得八年的阴霾一扫而光。
    然后,墨流觞突然变得支支吾吾,耳朵通红,能,带我去茅房吗?
    詹月白很想再次抱他,又害怕被讨厌,昨天只是不得已为之,如今师尊已行动自如,又怎么可能愿意。
    他将一个木棍塞到墨流觞手里。
    师尊,你牵着它,我带你去。
    墨流觞总觉得徒弟真的长大了,除了先前那个拥抱,之后的行为很有分寸,也很陌生,声音更是变了好多。若不是师尊这个称呼,他真的无法确定现在这个跟之前爱粘人的小哭包是同一人。
    也对,八年了。人都会变的,感情也是。
    他一边跟着詹月白走,一边记着路线,可能是习惯了灵识视物,其他非人类的物体竟也能看出轮廓来。他放开了手中的木棍,加大灵识感知力。天地万物在他面前变成了另外的模样,没有灵力的物体都显示出了灰白色。
    师尊,到了,需要帮忙吗?
    不用了,其余的我自己可以。
    詹月白站在茅房门口,将木棍捏成了碎渣。
    作者有话要说:
    墨流觞:我醒了,我很开心。
    詹月白:师尊醒了,可我为什么更想他了。
    第18章 师尊的秘密
    全能真教上上下下都知道萧掌门对詹月白很纵容,连半山腰新建好的宫殿也让给了詹月白入住。不少好奇的弟子冒着被逐出去的风险偷偷围观过,宫殿里还住着另外一位大美人!
    这些弟子都是新招的,不知道墨流觞的身份,纷纷传詹月白金屋藏娇。更有甚者杜撰了萧掌门为爱放手的悲情三角恋故事。
    为什么?因为他们经常看见萧掌门去那座宫殿,又只是远远望着,并且明令禁止没有他的允许,除了詹月白谁都不能靠近。
    而舆论的中心墨流觞此刻正在发愁。
    对于曾经是大佬的墨流觞来说,再次成为普通人的感觉不是很好。一日三餐必须得吃,觉也必须得睡。以前刀枪入体都不带眨眼的,可现在居然随便磕碰都疼得要死。他记得明明墨流觞身体素质很好,什么时候这么娇贵了,只能怪他乱使用禁术导致疼痛阈值降低。
    所幸天赋底子尚在,假以时日修为还能补起来。他迫切地想知道詹月白现在的样子,梦境里白发异瞳的模样一直在脑中挥之不去。但又不敢轻易闭关,生怕不小心一两个月出来,詹月白就大变样了。
    所有的事情加起来让他非常焦虑。他只能不停地捏碎灵石吸取灵力,希望可以经过试验,让自己能迅速通过灵石补给来施展法术。除此之外,他隔三差五都会问詹月白去哪里要做什么。
    詹月白很是受宠若惊,师尊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人了。这么反复问一个月下来,詹月白虽然开心,但也有点吃不消。
    师尊,要不你闭关吧。詹月白小心翼翼地提议。
    墨流觞装没听到,在他面前又捏碎灵石,炸了好几朵烟花玩。虽然他看不见,但他的日常就是这些消遣。目前靠灵石使用法术已经越来越熟练,他觉得自己又可以了,非常行。
    詹月白盯着空中的烟花消散,想着师尊大概是自暴自弃了。毕竟从大乘期一下子到普通人,一般人都很难接受。他很内疚,脱口而出:
    师尊,你要是想补修为,我可以......
    詹月白又噎住了,他的师尊,连跟人触碰都不喜欢,更何况是跟人双修。
    可以什么?墨流觞等着他后面的话,但詹月白好像突然被噤声。墨流觞等了半天没有下文,心想这毛病跟萧书学的吗?说话只说半截,实在可恶。
    詹月白心不在焉地换了个更烂的提议:我现在的修为可以压制魔族血脉,也许可以......
    不可以。墨流觞斩钉截铁,不要想着把封印破了,没用的。你怎么连这种馊主意都能想出来。
    詹月白一直没有反应,墨流觞察觉到语气有些重了,继续道:为师自有办法,总之封印的事莫要再提,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苦心。
    墨流觞总觉得梦境的画面是个预示,詹月白入魔以后做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还那么痛苦。他决定只要还活着一天,就绝对不能让他走到那一步。
    知道了师尊,徒儿一定谨记。詹月白又生硬地转移话题,对了师尊,这几天我要出趟远门。你安心待在这里,不要随便出门。会有弟子来送吃食。
    墨流觞警惕了起来:你去哪?几天?
    东边金凤镇,有业务。大概三天。詹月白如实回答。
    八年来,所有的业务都纳入詹月白手下。不过本来也该还给他,墨流觞觉得没什么。而且魔域是在南边。他放下心来。
    注意安全。
    詹月白垂下眼角,不再言语。
    墨流觞又炸了几朵烟花,五彩斑斓中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詹月白想着还是得帮师尊恢复修为。
    墨流觞总觉得徒弟心思很重,跟他待在一起气压很低。难道是修为压制?还是主角光环的压力?
    开门开门,觞觞,我好想你!门外玉姬的萝莉音跟炮仗一样响起。
    沉默的气氛被打破,墨流觞面露喜色。玉姬是个好闺蜜,待他真诚,也一直维护自己。
    看在玉姬的面上,詹月白暂时并没有动浮华宫的玉成琢。玉姬被关了八年,刚解除禁闭就通知了詹月白噬魂珠的事,他才知道原来箫书早就对噬魂珠动了手脚。这让他非常生气,把人逼死还困着他的魂魄。若是师尊没醒,他已经想好让萧书怎么死了。
    詹月白自然将墨流觞醒了的事情告知玉姬,玉姬在浮华宫磨了好久玉成琢才允许她出来溜达几天,她马不停蹄地就赶了过来。一路上为了摆脱浮华宫跟踪的探子,费了不少功夫。
    觞觞,你怎么瘦成这样,快让我看看你身体情况。玉姬毫不避讳地握上墨流觞的手,探出灵识检查一番。
    詹月白在一旁捏紧了袖口,为什么师尊对玉姬的触碰没有拒绝,难道他真的喜欢玉姬。
    趁着玉姬检查的功夫,墨流觞真心向她道谢。玉姬表示都是好闺蜜,没什么谢不谢的。
    金丹干瘪。玉姬非常心疼,你的修为尽失,复原有点困难。
    我记得书上有记载,有一种草叫鸿蒙宝蕊,炼制成丹药或许有办法。可惜不知道长在哪里。
    墨流觞知道这个仙草,原本设定是在魔域当中,不过并无具体位置。魔域那么大,若是正好长在封印魔王的伏魔阵那里,惊动魔王就不好了。他没提是自己现在能力不够无法摘取,更担心詹月白知道了去魔域,怕是会影响他身上的封印。
    这是传说,不可信。若是真存在,就不会连位置都不知道。墨流觞轻描淡写地回应她。
    玉姬脑袋耷拉下去,突然又变得兴奋起来:还有另外一个办法!
    墨流觞有些好奇她还会想出什么不靠谱的方案,问她:什么办法?
    啊,s......
    詹月白立马捂住玉姬的嘴,把她拖出了房间。
    师尊,我们有急事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玉姬被压制不能说话,只好丢了个传音符给墨流觞。然而墨流觞灵力不够接收不到她的消息,只听见二人风风火火出门的奇怪动静。
    结合玉姬发出的半个音和她的兴奋劲,还有詹月白之前的欲言又止,他突然知道了那个方法是什么,耳朵瞬间变得通红。
    确实是个办法,不过对他来说很难。他扶住了额头。
    小白,你不是喜欢觞觞吗。为什么不让我说完,说不定觞觞跟你关系就能突飞猛进了!玉姬跟着詹月白往山下走去,在一旁嘀嘀咕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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