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我做了鸡汤,带给你尝尝,我能进来吗?
    怎么阴魂不散!墨流觞有些心虚地把小泥人捏碎扔进了炼丹炉。
    不用。
    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从屋内传出,詹月白并没管墨流觞的拒绝,将碗搁在门口。
    放久了会凉,师尊记得吃。
    不再有回应,詹月白耸耸肩,离开了。
    辟谷归辟谷,口腹之欲实难抵挡,门口飘进来的香气引得墨流觞肚内馋虫涌动。他舔舔唇定住了神。食色性也,必须坚守住。
    从胃开始攻略吗?这点伎俩对老子没用,早点死心吧。
    过了几个时辰,詹月白来将凉透的鸡汤换上烤鱼。墨流觞差点就把持不住,一错神,炸了炼丹炉,毁了不少药材。
    嗅觉要是也能屏蔽就好了。他摇摇头,收拾收拾炼丹炉,坐着看书直到门口的香气散去。
    他在炼药房待了十天,五品回灵丹和三品蓄力丸的炼制时间并不长,但因美食干扰,成功率有所下降。等耗光都需要的雪凝草之后,最终炼制了回灵丹四十三颗蓄力丹八十五颗。闲暇之余,他又捏了一只小狗,因为不断打磨,已经惟妙惟肖。
    夜晚,细雨沥沥,四周笼上一层雾气。麓山虽然四季如春,但深秋的夜晚,温度还是低上许多。
    墨流觞拉开房门,门口是已经没多少热气的鱼汤,角落的柱子处靠着熟睡的詹月白。似乎是冷,小脸上的眉毛皱了皱,又裹紧了身上单薄的衣服。
    他犹豫片刻,走上前拍了拍小孩的肩。
    回自己房里睡去,在这里凉。
    天真无辜的大眼睁开,詹月白越过墨流觞看到鱼汤一点都没动,一秒变脸,好似被抛弃的委屈表情,但又一句话都不说。他瘪着嘴慢吞吞地起来,往雨里走去。
    等一下。墨流觞转身进了炼药房,将小泥狗递给詹月白,从储物囊里抽出一把纸伞给他,好了,回去吧。
    詹月白开心地喊道谢谢师尊!,猝不及防就要给他一个熊抱。
    墨流觞微侧身躲掉,詹月白抱上了柱子,讪讪地回头挠着脑袋对他傻笑。
    那,师尊,我先回去了。詹月白撒欢似的跑进了雨幕里。
    看着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雨中,墨流觞心里五味杂陈。本该天真无邪的小朋友,为了复仇这般处心积虑。该怎么委婉地告诉他,不需要搞这些小动作。只要他能力够了,自己站着随便让他杀呢?而且,整得像虐待他一样。
    墨流觞搓了搓右手大拇指,瞥见鱼汤,心里一丝罪恶感浮上。
    他本想目不斜视地离开,又回头端起碗,诱人的香气趁此机会直接钻入鼻中。他手不由自主颤了起来,喉头也控制不住,咽下口水。
    辟谷这么久,嘴里都淡出鸟了。好歹炼丹全是为了这个臭小子赚钱,寻点报酬也没毛病啊。
    他已经走了,我就喝一小口,应该不会被他发现。
    墨流觞侧坐在门槛,小心地嘬了一口。鱼汤已经有些凉,浓郁的味道还是瞬间充斥了整个口腔。他突然莫名的鼻酸,想到已经过世的爷爷,也是做得一手好鱼汤。
    师尊!我带了热好的鱼......
    墨流觞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詹月白,正好一颗晶莹的泪珠从眼里颤颤巍巍落下,滴到汤里。
    他咳了声站起来,将碗里的汤倒掉,说出一个违心的理由:太难喝了。
    说完也不管詹月白的反应,迅速回到炼药房关上门。
    赶紧炼护脉丹,帮他筑基,逐出去!
    雨已经停下,轻微的风吹得豆大的灯火摇曳,烛心燃烧发出轻微噼啪声。
    詹月白扒拉着桌上的小泥狗,眼里忽明忽暗。手边是翻开的《三界异闻录》,上面记载:
    人族和魔族结合所生之人,灵根中将掺杂血气,先天心脉不全,灵识根基不稳,忌大喜大悲,易早夭。
    解法有二:其一,十二岁前筑基;其二,断心脉再生,重铸灵识根基,筑基以激活魔族血脉。
    常人若是断心脉,根本不可能得活。他阴差阳错借詹月白身体重生,刺激了魔族血脉吊住一口气。而灵石根基不稳,才被本命剑碎影响。
    斩妖除魔几十载,一朝重生为鱼肉。詹月白啊詹月白,这可真有意思。你们詹家,隐藏得够深啊!
    只可惜无从得知自己到底是什么魔种,就这孱弱的身子骨,估计也没多厉害。怕是一露出把柄,就会被墨流觞当场斩杀。自古仙魔不两立啊。
    他将书册收回储物囊,吹熄桌上的烛台。小泥狗被放在枕头边,他躺下盯着小泥狗喃喃自语:只不过这欲擒故纵的手段,若不是我还活着,心脉也在逐渐复原,都怀疑你是真的墨流觞了。看在你嘴硬心软的份上,正好借借你资源,等快筑基的时候,找个由头离开便是。
    一早,詹月白就被敲门声弄醒。他打着哈欠,有些炸毛。平息了好久怒气,才起床去开门。
    白芷师兄?
    白芷将三个小瓶子递给他:绿色的是洗髓液,白色这瓶是护脉丹。前几天给你的书都看了吧,洗髓炼体是修行入门的必要过程。掌门说你心脉不全,服用洗髓液之前需服用护脉丹。
    詹月白连连道谢,接过药瓶。
    嗯嗯,知道。谢谢师兄,师尊呢?
    掌门他闭关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关。你先好好修炼,有问题找我便是。
    詹月白朝白芷恭敬地鞠了一礼。
    见詹月白已经收下,白芷便离开去处理其他事情。
    詹月白攥着手里的药瓶,若有所思。
    回灵丹和蓄力丸因为烂大街,药材和炼制技术都很成熟,对墨流觞来说一点都不难。
    而护脉丹炼制不同于一般的丹药,通常只对低级修士有用,可以保护脆弱的心脉不被灵力冲击影响。炼制工序极其复杂,且得几个时辰不间断地关注火候,稍有不慎就会失败。
    他打开白瓷瓶看了看,里面有两颗,那墨流觞大概一个晚上都没有休息。
    还算是个好师尊,那我勉强做个正常小徒弟好了。
    詹月白回到屋里,吞了一颗护脉丹外加一瓶洗髓液,盘坐起来进入修炼状态。
    墨流觞没想到护脉丹这么难炼,他本以为这东西对自己来说,该是小菜一碟,还是同样直接控制了五个炼丹炉。只是没想到身体本身灵力消耗过多,经不起这么复杂的炼制步骤。中途就毁了三炉,最后两颗还是硬撑着翻涌的血气强行给炼了出来。
    他给萧书留了口信,让他把洗髓液和护脉丹转交给詹月白。又给人界的业务下了指示,便闭关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詹月白:欲擒故纵,哎呦不错哦。
    墨流觞:小泥狗这一part不算,还给我谢谢。
    詹月白:送出去的狗泼出去的水!别想拿回去!我决定给小狗取名为,小黑~
    墨流觞:我觉得你在内涵我。
    (两人脑回路又莫名其妙对上了,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吗~~)
    第9章 其乐融融
    墨流觞闭关了整整一个月,出关以后,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他又去了趟藏书阁。这次终于让他找到《论本命武器》。他翻开书册,仔细阅读。而后重重叹了口气。
    只有本人可以修复损毁的本命武器,以灵识分割魂魄之力加以锻造,需金丹期以上的修为。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他又不是真的墨流觞,恐怕一辈子都没办法修复潇洒剑,成仙之路渺茫啊。
    懊恼中,他又翻开下一页:本命武器或可重炼。
    再往后翻:编者因二次损毁本命武器,为研究已献身,勿念。
    这
    原来这个世界还有这么兢兢业业的科研人?
    带着尊重的心情合上书册,墨流觞仔细倒腾着脑子里的设定。
    本命武器自然诞生,与本人特质相关。比如墨流觞综合灵根,喜欢耍帅,生了剑。萧书雷灵根,他的本命武器是雷霆杖,可扩大雷电范围。玉姬木灵根,本命武器则是玄鸟拂,有治疗和增益效果。白芷土灵根,本命武器是玄武盾。
    本命武器与魂魄相关,从根本上来说,潇洒剑会碎是因为这把剑其实已经不属于他了。所以,如果以自己魂魄为媒介,应该可以炼出属于自己的本命武器。
    墨流觞思考着,踏出了藏书阁,迎面碰上詹月白。
    师尊!
    小屁孩一见墨流觞就跟狗见了骨头一样两眼放光,便是要扑过来。
    一个月没见,他感觉师尊又变好看了呢,一定是因为那两颗护脉丹,他想。
    墨流觞啧了一声将人拎在半空中,撒出神识游遍他周身查探情况,微皱了眉。两颗护脉丹只能修复这么一丁点吗?
    师尊师尊,弟子好想你!空中的詹月白手舞足蹈。
    想我作甚,想着怎么杀我?他将詹月白放下来,问他:你师姑在哪儿?
    一出关就想着女人,詹月白心里恨恨地骂他,还是回道:师姑跟师叔在主殿清点新到账的灵石和银两呢。
    墨流觞出关的时候收到人界业务的反馈,已经和萧书的暗线搭上,毕竟总得让一部分财产见光。像詹月白这种情况,以后怕是少不了流水一样的开销,幸好提前做了准备。
    不过玉姬倒是让他有点失望,他还以为玉姬会带着自己本命剑碎的好消息回浮华岛复命。
    玉姬虽然没心机,但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该做。墨流觞本命武器损坏的事情,她守口如瓶。虽然她很想问爹爹有没有办法,又怕他们知道了会害觞觞,只好憋着。于是她乖乖待在全能真教,还跟詹月白混成了好哥们。
    见徒弟还跟狗皮膏药似的跟在身后,墨流觞开口道:你玩去吧,别老跟着我。
    詹月白并没有听他的话,继续跟在身后,看他找玉姬想干嘛。
    好烦啊,这小徒弟是真不听话。墨流觞搓了搓右手大拇指。护脉丹得多炼了。他盘算了一下,按照詹月白心脉修复速度,怕是两年时间都不够。有没有更快的办法。
    师弟,来得正好。最近接到通知说葫芦镇有妖邪作祟,你带上詹月白去历练历练。萧书已经将收入清点入库,正检阅着从民众那里收集来的征贴。
    修仙门派最常做的便是帮助普通百姓驱魔降妖,也最适合新入门弟子做新手任务。
    果然半夜不该做决策,怎么忘记把这个暗线业务给去掉。我是大佬,需要亲自出马带徒弟过新手任务?你们找白芷或是玉姬也比找我合理啊。墨流觞并没有接话。
    白芷最近忙着种植药草,抽不开身。
    葫芦镇太冷啦,现在冬天到处都是雪。我最怕冷了,觞觞你们去吧。
    詹月白无比兴奋:师尊,雪诶!有雪诶!
    墨流觞:......没见过世面。
    墨流觞看了看任务内容,直接在主殿画了个传送阵,不到半炷香一身风霜的回来。
    是个胆小的花妖,冬天太冷躲人家炕头取暖。我已经把她扔到南方暖和的地方了。
    殿里的众人目瞪口呆,萧书翻了翻册子:雨露镇有莫名死亡的民众......
    墨流觞又起了传送阵,半个时辰之后满身血气的回来。跟着血气一起的还有冷冷的杀意:吸人精血的一群狐妖,已经就地解决。
    看到墨流觞这么凶残,詹月白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还是出声提醒他:师尊,你是不是忘记带我上我了。声音越来越小。
    你太弱了,给我添乱。墨流觞拍了拍衣襟,转头问萧书,还有吗?
    啊,没了。
    之后,萧书再也不跟他提带詹月白出任务的事了,把所有征贴又通过玉姬转交给了浮华宫。
    詹月白觉得这个墨流觞有意思极了,似乎是在想尽办法避开二人独处,晚上睡觉都能被乐醒。
    不行,我倒要看看,他还会有什么其他反应。
    夜里,麓山开始电闪雷鸣,墨流觞的房门被砸得哐哐响,他只能去开了门。
    窜进来一个毛绒绒的东西,直直冲他被窝而去。
    山间精怪?竟然敢闯我的房间?墨流觞上前掀开被子。
    呜呜呜,打雷太吓人了。师尊,我害怕。詹月白咬着被子,在角落瑟瑟发抖,大眼惊惧不定,以前都是姐姐陪我睡觉的,师尊你能不能陪陪我。
    陪你?做梦吧,梦里什么都有。墨流觞走近他,直接给了一记手刀。然后干脆利索地拎他回了自己的卧房。
    詹月白的脖子疼了好几天,也老实了好几天。他又仔细想了想先前是怎么吸引那些美人的,计上心来。
    师尊,你看这花好不好看,跟你一样好看,给你摘的,喜不喜欢?
    墨流觞打开门,又给关上。
    师尊,我抓到一只小松鼠,你看,好可爱,是不是跟我一样可爱。
    没得到墨流觞回应,詹月白偷偷将松鼠从窗户扔了进来。墨流觞提着松鼠的尾巴,在考虑是宰了还是炖了。最后又扔回了山里。
    师尊,你整天都待在房间里,闷不闷啊。我做了风筝,一起玩啊。
    风筝?墨流觞心里一动,还是没搭理他。
    师尊,师叔出山回来买了新鲜玩意儿,你想不想看看~
    师尊......
    孩子每天这么闹,一定是作业太少了。墨流觞是不太想管他的,此刻也不得不给他规划满满的课程让他消停下来。
    于是詹月白清晨跟着白芷浇灌药草;上午修炼,护脉丹跟洗髓液跟糖豆一样往嘴里塞;下午由玉姬监督,在藏书阁背书抄书;晚上再由白芷抽查一天的学习情况,然后汇报给墨流觞。
    墨流觞本以为他为了复仇,应当刻苦修炼才是。没想到他伙同玉姬,每天打山鸡爬树钓鱼各种娱乐项目,依旧时不时在自己面前刷存在感,硬是把清净的麓山整得鸡飞狗跳。关键是抽查学习,问什么都能答上来,除了修为没有长进以外。
    恨铁不成钢!
    萧书觉得小孩调皮很正常,还揶揄墨流觞的童年算是被詹月白弥补了,既然墨流觞的修为也无法有进展,甚至撺掇他加入游玩队伍。
    与此同时,詹月白的厨艺越来越好,萧书和玉姬完全被俘虏,竟天天要拉着墨流觞一起吃饭。
    他只好以要清修为理由,一到饭点就躲起来,然而香气四溢,甚至得躲到茅房去。其实吃詹月白的饭也没什么,他就是不爽小孩这种行为。要报仇就好好修炼,整这些花里胡哨的。
    吵吵闹闹三个月,墨流觞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因为他听觉终于也给折腾没了。他很不理解为什么天道连这都要惩罚,严师出高徒不对吗?打是亲骂是爱不对吗?
    但是这样一来,五感就还剩视觉,嗅觉和触觉可以消耗了。
    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忍无可忍的墨流觞潜进了詹月白卧房,想把他打包扔到人界。他决定给他身上扔个护身咒,有生命危险再救他好了。
    结果詹月白深更半夜不睡觉,瞪着大眼看着墨流觞出现在眼前。
    看到墨流觞的表情和手里的麻袋,他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师尊似乎很热衷于修复他的心脉,想方设法让他修为精进。他反省了一下最近确实玩得有点疯,主要是以前被逼着修炼,都没什么放松的童年。
    但看来,师尊是怒其不争,嫌他丢人,要连夜逐自己出师门了!
    詹月白觉得还可以再抢救一下,同样的卖惨招数不能使用第二遍,他决定换一个方式。
    作者有话要说:
    吃瓜群众:詹月白,你知不知道你的套路很老诶,现在都不流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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