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鹭看着男人优雅的吃相,还有那轻轻耸动的喉骨,心里黯然地便有心疼。却冰冷地觉得他活该。
    但也仅只是今晚的纠结了,他是恒御的继承者,他们不可能再有后续。虽然当年那些事,他并不曾参与其中,但事关这两个字,便是鸿沟。他们之间,还有一种类似恨怒的存在。
    唐鹭对余琅易说:“原本想带你回姑苏时,和你去吃好吃的,逛好玩的,结果也没带你去成。还让你在我家遭遇了两天冷板凳。你说的没错,我的确胆小懦弱,临到最后,也没给你留个胆大的印象。就,余琅易你吧,其实人挺好的,这两年多也很照顾我,就吵架的时候嘴太毒了……你下次和别的女朋友时,记得收敛下,女孩们再生气也都好哄,你越说刺激话,当然越吵得凶起来。”
    她顿了顿,硬着头皮说出口这样的话。她从前并未曾想过,有一天这个她深深痴恋着的男人,他后来怀里的女人不再是自己,或是另一个更加完美的女子。他们也许会更深地相爱,且不再有和自己恋爱时的这些缺点与不足,他们一定会很幸福地在一起。
    此一分手,谁知道今后谁人会怎样,他没准过不了多久就回去辽省了,又或者是辽省沪都来回奔波,当他赫赫威风的豪门余氏总裁。
    而唐鹭,也许仍是偌大都市里寂寂无名地、为心里那点小梦想而努力的打工人。
    两人都避开某些对对错错掰扯不清的话题,反正是分手了,至少在恋爱期间,谁也不晓得这些。余琅易其实从唐鹭出现在酒店外,她开口叫他“琅易”的那一刻起,就基本猜出她今天的意图了。
    只他也冷静,应道:“无妨,胆小什么的,女孩儿嘛,我其实还很珍视你这胆小的可爱。也怪我,事先瞒着,但我是想要更好地照顾你。我也只在近期才晓得这件事,如果你能够多给我两个月,我想我会更好的解释。”
    “不过,我尊重鹭鹭你的所有决定。”余琅易郑重地凝着她道,眼神熠熠生辉,温柔而包容。应该周太给唐鹭发完消息后,也给他说了那些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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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我他么有多爱你,老子整颗心都装满了!◎
    81
    余琅易今晚大度而冷静,对唐鹭提出的分手没有反驳,他表达了他同意。
    可他若不提起这些还好,提起了事故,唐鹭的脸色便变得很冷凉。她原本就是刻意避开这个的,只把余琅易当成是她很久前偶然认识的、谈了两年多恋爱的当保镖的男朋友,或者说即将是成为前男友的人。否则她怕他提起来,她会忍不住一腔愤怒劈头盖脸地怼回去。
    怼他们余家,怼他母亲周太冷蔑的话。
    唐鹭虽本能胆小,但爱憎分明,对待恶人她从来不带怕的。
    叔婶去找周太要钱要商铺的事,唐鹭现在仍并不知情。她只从闵知节的转述中,晓得是叔婶经过矛盾地反复思考后,才决定向闵知节坦白,关于余琅易恒御总裁的身份。因此唐鹭只单纯地觉得,他母亲周太言语之中的轻薄与过分。
    而余琅易就算从周太那儿,晓得了唐鹭叔婶讹钱一事,虽恼火她叔婶贪心市侩,耐心不足,哪怕再贪心,也不该用侄女的爱情去换取利益。又或者退一步说,余琅易如果和唐鹭结婚了,还会亏了鹭鹭的叔婶吗?只余琅易也不会搁唐鹭面前提起这些,他只是知道唐鹭了解了这件事,必定因恒御的关系确定了分手。
    周五那天,周太把唐鹭的回复给余琅易截图看了,唐鹭的回复是:“周太太您不必这样刺激我,晓得您是‘周到、妥善安置’的恒御集团关联人,余琅易是总裁,这个门我从此不会再想踏入。十年前您既然已经“妥善赔偿”,十年后便不用再马后炮地提钱了。我分手和这些不相干,我和他的确不太合适,这只是我个人的感情终止。”
    好个胆大的丫头呀,揶揄起人来口齿珠玑,和自己二儿子的功力可堪一比。难怪能凑成双,在一块处两年多。
    周太气得话都说不成句,对余琅易道:“看看,你看到了吧,这就是你喜欢了两年,掏心掏肺的,为了她把欣欣都抛弃了的小镇丫头。亏我还想说,长得还是挺讨人喜爱,如果肯互相退让一步,就睁只眼闭只眼算,由你们俩胡闹过着去。我那天虽然说逼她结婚生二胎,可更多意在测探她对你的真心,结果她回答出的什么?结果她还是当年那唐家的女儿!我告诉你,琅易小子,你瞅瞅她家的那些亲戚,你妈我周超蓓,一千一万个不、同、意!”
    那会儿两人刚吵完架一天,余琅易从广场打车回去后,一整夜想着唐鹭和王曜,想得夜不成寐。第二天醒来嗓子沙哑了,一夜间胡茬都冒出来。
    余琅易回他妈说:“周太后你中间那句话要能早说几天,我也和她闹不成这样……行了,这次谁都别好过了。我和她之后的事,我自己做主,你再跟着瞎参合,之后我再出国,可就真不回来了!”
    鹭鹭这姑娘,惯常在人前说话都甜润柔和,给人以舒适空间,很少如此言辞耿耿,犀利冷漠。哪怕上一次他母亲见她时讲了那些过分的,唐鹭也没有说啥重话,这次,余琅易便猜着唐鹭下定了心要分手。不管他母亲什么态度,他首先只在乎的是唐鹭怎么想。
    此时的唐鹭,只想一根筋地去拼好自己的工作。然后,从此,再也和他们家族不相干。
    而她知道怼回去没有意义。当年恒御出事故后,按唐鹭叔叔的陈述,很艰难才从工程队那要到了十几万赔偿、余家的再要到十万赔偿,加起来一共二十多万。而在索赔余家那十万的过程中,还差点被以妨碍治安的控诉抓到拘留所关起来,可以说是索赔得非常不容易了。
    所以是什么给了余家脸面,说做了足额赔偿?
    一件事已经过去了许久,却与他又有何干。唐鹭现在可以和他吵,可吵得结局是为要什么?要钱吗,十年的节衣缩食下来,债务差不多也还完,再问他要钱,唐鹭相信以余琅易的作风,要个一百万两百万他肯定当场就给兑现。但那有什么意义?反而更落了他母亲周太的口实。
    唐鹭不要钱,只要划清界线。
    女人潋滟的眼眸瞥着窗外,冰冷道:“十年都过去了,十年前做了什么,到现在多两个月就会有所改变吗?倒不必了,分就是分吧。我今晚本来不想提这些,请你吃饭,只是把你当做我认识的那个当保镖的余琅易,否则若是恒御的总裁和继承人,我连见都不愿意再见你!”
    余琅易知道,即便恒御已经在事故方面做了周到的善后,可有些东西并非是补偿钱就能做到的。唐鹭家庭的破碎,一定使得她对恒御有很多怨怪。
    就譬如他,四五岁上时还不擅表达,不会开口说话,乍然被送往东北老爷子处,他亦对人情产生了凉薄的认知。这么多年了始终养成寡言淡漠的脾性,英冷漠然,做不到讨人喜欢的人缘气,亦对分离有着一种本能的抵触。
    可有些话余琅易还是想敞亮开来,直白地对唐鹭讲清。
    男人端起盛满雪碧的小杯,搁在唇边轻抿一口,润了润唇解释道:“也是我做得不好,没能体会你的心情。那件事发生的时候,我和你一样,还在上学,高三刚开学不久。但无论如何弥补,也没法弥补给你造成的缺憾,我无语可够到安慰的分量。”
    “只是这些年我在找的人,也和这个有关,因为老爷子的失事,正是在那场工程脚手架的坍塌之中,径直照他整个人砸了下来。起先都觉得出于意外,但在我大学毕业期间,一些偶然的线索,让我觉得这是件有目的的谋杀。纵观恒御成立二十多年至今,一次也没有过纰漏,唯仅那一次。鹭鹭,不管你肯不肯放下这件事,这件事我查出来,也算给你们唐家一个交代吧!”
    这是他第二次当着人面说原由,上一次是翟欣,每一次都是在挽留女人的分手。
    只今次却发自肺腑的执着、伏低与真诚,不再如从前那般颓靡与可有可无,今次是伏低到了尘埃里的余琅易。
    自己说完,哂笑地勾勾唇角,整了整衬衣领子,自我讽刺。
    唐鹭这才知道,原来余琅易要找到的那个杀手,和这件事相关。她凝着男人英俊的脸庞,都不晓得怎么说他好,分明人高马大、挺拔清姿,怎么还像个少年做着不切实际的梦。
    一桩过去了十年的事,现场早都不存在了,要说是意外或者谋杀,任何证据都如海底捞针、针缝里穿绳子,怎么查?难怪他前女友翟欣要劝他放手。
    唐鹭漠然垂眸:“随便你,既然已决定分手了,你的事我不想评价。我也不想再听到任何有关于你和你事业、家庭的消息。余琅易,从那天晚上起,我就已经不爱你了,无论怎样讲,我们都不合适。”
    说着眼眸看向落地玻璃窗外的夜景。
    她今晚披垂着长发,侧脸十分美,不知道从何时何刻起,从她身上再找不出一点当年初遇时的生涩与纯笨。女人出落得似一朵芍药,娇俏的鼻子,朱朱樱桃唇,白颈如玉,却周身溢散着独特的冷漠。本就是有些上挑的桃花眼,因着这冷漠,更勾出几许魅惑之气来。
    余琅易知道她虽声音温柔,实则是个又犟又硬的性子,就也不再提及这些。眼下事情没水落石出前,说什么都词穷。
    两个人谁也没提打人的那天晚上,也没说起周太对唐鹭和余琅易分别表达过的内容,左右也辨不出正解的话题。
    余琅易坐在餐厅里,非常贴心细致地给唐鹭递纸巾,剥虾,剔鱼骨头。他这人,对着生疏而有好感的人,原就是如此详尽而漠冷,这才是他在人前所呈现出的矜贵本质。
    而走得近了,他才对他相爱的人呈现出更多的复杂繁复一面,譬如霸道、譬如多疑、譬如爱吃醋,却也更多了外人所体验不到的温柔、宠溺、缠绵、呵护,甚至害怕疏离与缺乏安全感。
    这些才是原原本本地呈现给唐鹭的。他的温柔虽冷凉,但柔得似乎汪洋大海,能把人吞没,深深地沉陷,沉浸在那爱意之中难以自拔。唐鹭现在算是很艰难地,被这些事一步步带着拔了出来。
    唐鹭之前画画稿,一直心里觉得画不出余琅易的原真。岂知她所画的,其实都是余琅易的本质,她所看到的每一面,皆是余琅易真实的展现。
    但值此一分手,他便又收敛得剩下那最初的周到、隽雅,客气和疏离。
    吃完饭出去,站在停车场开门时,余琅易终于忍不住把唐鹭摁在车门上,丰泽唇瓣俯下去,缱绻地啄住她。
    唐鹭的唇柔得似一块甜腻的小蛋糕,两人用力地汲吮着,她本来起先抵攮,后来便也不自觉地仰起下巴用力迎合。
    她一点没矜持,余琅易狠她也狠,他温柔她便回之以温柔。
    一忽儿余琅易气喘吁吁移开,改去轻舔她的额头、两颊和鼻子。男人凤目痴迷沉沦地边吻边盯住她看,那眸光里倒映着光亮的灯影,闪闪熠熠,仿佛都在陈述着不舍分离。唐鹭鹭,我他么有多爱你,老子整颗心都装满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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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章
    ◎他的心真是被她踩在脚底下几经磨碾。◎
    82
    夜里九点钟,路上人多,两人这样地抵靠着车门,余琅易一只手臂支着车窗,另一只手便探过她身后,去搂她的小腰。他的身高魁梧,衣裳散发好闻的清爽,被他手掌护着腰谷,有一种强大的包容感。
    真是个又爱又恨的男人,平心而论,若能排除最近一连串的事,他们在一块还是很缱绻的。
    唐鹭并起手指去捂住他眼睛,不让对视自己。喝令停止说:“余琅易,可以了,就这样吧。你放开,这里是停车场。”
    余琅易哂了哂唇,嘴角被女人汲得沾上一点嫣红。抬头看看四周,并无什么人过来,便又垂下凤眸道:“没谁,我们只是站在车外碰碰嘴,没有脖子以下。”
    他的喉结耸动,被如此一言,又叫二人想起那仅有的几次在车里造作。
    唐鹭脸红,冷冰冰瞥过头,不想搭理这话题。她的红唇亦亮泽,仿佛润了层香蜜,惹人爱怜。夏夜湿闷,彼此的气息交汇着,都是熟悉的悸动。
    余琅易俯看,隔着她的领口,却看到她皮肤有一簇红叶状的淡痕。他太熟悉这类淡痕的来处了,时常两个人结束,总会不自觉地在上面留些许痕印。是因她的太美,总让人不舍放。
    记起唐鹭和王曜又送玫瑰又拍灰尘的亲昵,顿时觉得心里一种钝痛,崩塌的碎裂感。
    余琅易切齿,睇着女人娇俏的脸儿,她真的,这段时间看一次美一次,已然叫他生出几许陌生感。想问她是不是跟过王曜了,有没跟那小王总整过,就一个星期都不能忍了?
    可到底乌龟王八地接下了这顶绿帽子,没问,生怕问了此刻两人又撒开来吵架。
    今晚他不想和她吵了,他周四晚上冲口叫她小骚货,知她一定气得不行。而余琅易也没资格要求她唐鹭为自己守着,分手后她怎样,那不都她自由,他还能束缚她?
    男人默了一默,轻启唇齿憋出笑意:“不想放,都在一块两年多了,我怕哥这一放手,你就转瞬看不见。最近才算领略你是个无心的女人,可憋了一晚上,到底没忍住说一声我爱你鹭鹭。”
    说这话他心都在绞痛。
    又说道:“自从姑苏回来,就没睡过一晚的整觉,你说让我等你几天,我就等了几天。每天在想你的答案,只把这件事挂着,三餐都茶饭不思,不信你摸摸我眼睑,可有日子没睡踏实了!既然要分手,就当给这两年多的故事画一道结局,再陪我待一晚成不?难道两年多的感情,还比不过那小王总的几天?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重要?”
    话毕,抓起她的指尖去抚他眼下。是有些青郁的痕迹,而且脸亦显得消瘦,皮肤温润的散发阳气。
    唐鹭的手被他攥着,沁入暖而清躁的感觉,她本来心砰砰跳,前面的话都被心软了些。结果最后一句听得,顿然狠心又打了他一巴掌。
    “啪!”
    生脆的细响,余琅易单挑眉峰,眼角被煽得搐了搐。
    唐鹭憋一口气,薄情地咬唇说:“活该你,我对你已没有感情,除了因为那天晚上的事,还有恒御。余琅易,只要你是恒御的总裁,是那个余家的人,我们便没有可能继续。”
    余琅易随便她狠话连篇,任她每句话跟针一样刺在身上,反正最近被她虐了几乎两个月,已非第一次了。
    只仍攥着她手,干脆不管不顾地暴露了心底最想说的话:“打吧,还能让你打上瘾了不是?动不动给哥来一掌,你当我活了这二十来年,还纵过谁如此放肆?要换成别人,早不知道被撇哪去,轮得到造次?……好鹭鹭,你就仗着老子爱你,离不开你。可是恒御的事情,又岂是我愿意看到的,岂是我能预控的?如果最后事实证明,那件事的始作俑者是别人,是不是还能够让你继续爱我?你实话告诉我。”
    唐鹭咬着唇不回答他,只问:“要不要看看你母亲周太给我发的消息?”
    余琅易摇头,他才不看,敛眉冷郁道:“不看。她发的啥对咱俩丝毫不起作用,我只要你爱我,便无所顾忌……但不管你怎样决定,我都没有理由限制你。该做的我自会做好,就当是给你个交代!”
    说着扳起宽肩,谦然君子地让开距离。他今晚分明没喝什么酒,可是眼睛却红,仿佛喝醉了一般迷离亮闪。
    高高往下看她的模样,最后轻柔地贴她额头说:“排除这些外在的,我们还是甜蜜过的吧?以后谁会知道谁怎样,你开心就是了。”
    唐鹭扭过头,慢慢咬唇:“那就只一次,等会儿结束你送我回家。”
    余琅易心头一软,应:“好。”
    后来的两人,便还是去了。余琅易在就近找了家五星级酒店,订了豪华套房。进入房间,两人便一块拥吻到床上。彼此亲昵地贴着,先是唇,脸颊,耳际,柔情眷意在洁白的被子上漂浮,如同一座与世隔绝的小岛,只属于二人掌控。
    他只是她的保镖男朋友,最初他骑着酷炫的摩托车载她回到狭隘的小民房,他们彼此相爱又吵架,三天两头的斗嘴和黑脸,狠话一批批谁也不由着谁。而后他支起臂膀,去小心褪解她的裙子。
    竟没想到唐鹭穿的是上次他给她买的黑蕾丝,那精致真丝衬托着她的美好。余琅易俯下,床头灯下有他的沉迷,唐鹭亦无所顾忌,抚他硬朗短寸。
    余琅易却没那么快地给她,只嗓音低柔道:“还能有机会和解吗?回答我。”
    唐鹭说没,后来忍耐不住,又唤他琅易。
    从十点多开始,到凌晨一点多,近三个小时眨眼过去。回响环绕着舒畅的卧房,两个人四目相对着,唐鹭抬头,天花板上的精美吊灯如遇到地震轻晃。他无微不至地体贴周到,直到最后才相拥着躺倒。
    灯光打照到男人丰俊的额头,淡淡一层细汗。余琅易也不问唐鹭是否会去找别人,一米九身躯只是不断给予到他的爱护,让她惬意到难以忘怀。
    世界静止后,他回味起她今晚像匹小野马儿主动,却仍忍不住噙嘴角,踌躇道:“之前,是不是和王曜鳖孙子劈了?被他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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