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答话,只泛起一丝微妙的笑意,这姹紫嫣红的一园子奇葩,总能产出些奇思妙想。
    ——
    自从界河上游船茶舸四处飘,海州城外的温泉阁楼暂时失了宠,周檀天没亮就上船去,一口气漂流到深更半夜。
    南郡人也时兴起这消遣,能有人快马过昌州,踩着日出上船去。
    吃喝玩乐一应俱全,如今人多,连河上都要悬挂灯笼,灯亮通行,灯灭等候。
    周檀没再自己执桨,阿克勒正戳在船后,一板一眼地划船桨,端着一副假正经的脸皮,手里正把船桨当剑耍,从河里划出道道水花。
    转过河弯去,猝不及防船头相撞,水珠溅上船面。船头悬挂的家徽低调,但周檀辨认得出,纱帘轻微卷起,露出大长公主半张脸。
    她穿红,招招摇摇一株海棠似的,但下一刻从她膝下钻出个灰扑扑的脑门,支棱两条辫子。
    “呦……”纪明锦说,手托下巴:“这是哪家的郎君啊?”
    两条茶舸缓慢并行,周槿途一肘按下去那颗脑门,冲周檀露出个难得温和的笑:“年关了。”
    “是……”周檀说:“又一年了。”
    ——
    凉州城内,遇仙酒楼披红挂绿,顶层遍布鲜枝花,用大小一致的陶瓮盛装,能在凋零前多挺些时日。
    以致从楼下看上去,这凉州城首屈一指的酒家活像个四仰八趴的花盆。
    灯笼在街头成串成串地悬挂起来,灯会的灯芯尚未点燃,但灯笼框架已经漫山遍野地,扎根在山头上了。
    卸职的人才自由,闫啸尘跃下船板上凉州岸,他如今握着个郡亲王的名头,却不爱进玉京城,年关时人人往北跑,只剩皇帝坐镇都城,拜年带上被人拜年,没半个月休止不了。
    遇仙酒楼靠水,宾客汇聚在正门底下,塞思朵熟门熟路往后方兜转,两枚制成花苞模样的弹丸射?入三层楼,“到时辰了……”塞思朵道:“起床上工了噻。”
    门扉吱一声展开,露出个衣衫不整的人形,黄昏时分还粘在床榻上,他舒手向脸上糊什么假脸,只叫人看见了一丁点泛着红的眼角。
    平乐郎,燕沉之的眼赫连氏的耳目,金明卫案卷上琢磨不透的常客,连禁军都没摸清楚过他姓甚名何,是敌是友——
    燕平乐……
    那郎君穿戴完毕,戴一枚粗制滥造的假傩面,披头散发朝下看,分明是装疯卖傻跳大神的装扮,居然混着一股委婉的压迫感。
    城头钟响,是烟火讯号在发送。
    燕平乐纵身跃下三层楼,身轻如燕。他怀抱一枚金钵,用指关连续轻轻击打,发出一阵振聋发聩的响声。金钵装有液体,每晃动一次,城头钟响一声。
    “铛铛铛——”
    第七声……
    当此之时,满城烟火次第绽开。
    烟火从界河中央的小洲投?射出去,泼出各种形状。周檀仰头去瞧,河面与天倒映一处,舟至河心,洒下的尽是花彩。
    遇仙楼的剪影漂浮在水中,被波纹打散、扭曲,每一层皆是灯烛荧煌,这楼阁必定将彻夜通明,直到酒酣耳热人尽兴。
    乘兴来,尽兴归,过年关啊。
    作者有话说:
    过年特辑放送,仍然是多年之后的时间线。
    凑了个圆满的章节。
    祝大家过年好哇——新春快乐,一切顺遂,虎年豹富哈哈哈。
    先歇息几天,开春再见。
    留守鹅童纪泊旌:放我出宫过个年吧!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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