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淮渡的脸色不好,心里有些忐忑,莫非是自己做错了事儿?
    夫人。她规矩地行了礼,便垂着头站在原地等着被训话。
    淮渡抿了两口茶,故作不经意地开口道:你同秋竺姑娘关系如何?
    碧沁愣怔,没想到是问这事,她应道:不是很熟。
    她顿了顿,又道:但奴婢和她的妹妹关系很好。
    她还有姊妹?淮渡皱了下眉头,有些意外。
    是,她的妹妹叫秋莹。
    还在府中么,我怎的没听说过?
    碧沁突然面色变的古怪,她抬眸瞄了眼淮渡,有些欲言又止。
    你说,说仔细些。淮渡放下杯盏,稍稍昂了昂下颚意示她开口。
    秋莹她前些年已经过世了,象府小姐划烂的便是她的脸。
    淮渡神思微动,如果没记错,这象府小姐好像是侯千懿发妻中的一位。
    那时候秋莹好像马上就要出府嫁人了,结果脸烂了,她就默不作声地寻了死。
    这个消息有些骇人,淮渡没想到其中还有这般渊源。
    他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秋竺岂不是恨死这象府小姐了?
    应当是的,只是象府小姐隔日便也不见了,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
    淮渡点了点头,终结了这个话题。他心里有了掂量,便换了话来问:秋竺同三小姐关系如何?
    此话一出,碧沁的脸色就有些变化莫测了:夫人,您也是知道的。
    是了,他知道的。
    侯箫瑶和秋竺成日腻歪在一起,丝毫不顾忌外界的目光和看法,连侯千懿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你出去吧。淮渡抚了抚挽好的发髻,突然将簪好的点翠发钗取了下来。
    瞧你素净的,好好打扮打扮。他笑的温婉,活脱脱侯府主母范儿,将发钗递给了碧沁。
    是,多谢夫人。碧沁欢喜地接过,知礼地退了出去。
    淮渡搓了搓指尖,坐在圈椅上出神。信息量有点大,他得好好消化消化。
    宿主,系统已修复一半。他正想着,001突然出声拉回了他的思路。
    啊,这么快?淮渡略微意外,他都忘了这茬。
    宿主,再坚持一段日子,我就能带你走了。001点头,语气是慢慢的自信。
    但淮渡没有它想象中那么高兴,反而是犹豫迟疑的。
    你,慢慢修,我不急。他道。
    001沉默,它应该猜到的,宿主又想留下来了。
    如果不出意外,想留就留下吧,它已经习惯了电灯泡的日子。
    为了不省心的宿主,它可以委曲求全。
    那封信在淮渡手里搁置了三四日,到晚间时,他有些等不住了。
    带着满脸幽怨的001,他又去了秋竺那边一趟:我听人说,侯箫瑶今天出去了。
    他边走边和001说话儿,要是被下人看到了,准以为夫人发了疯,一个人自言自语。
    你在躲着她?
    偷听了人家墙角,总归不太好意思。
    001:你还会不好意思?
    但它也只敢心里想想,毕竟宿主容易炸毛。
    前堂守着两个小厮,见淮渡来了,恭敬地弯下腰:夫人,三小姐出去了。
    无妨,我是来寻秋竺的。淮渡摆了摆手,话音一落,两个人的脸色略微变化。
    其中一个眼神闪躲,嘴唇翕动半天,说的有些迟疑:秋竺姑娘在静养,怕是
    我有东西托她交给将军,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淮渡不急,慢慢和他们周旋。
    一听是将军,小厮的神色又变了变。他们对视一眼,小声道:那夫人说快些,小姐不让外人见秋竺姑娘。
    夫人同我来吧。
    淮渡跟在小厮后面,绕到了院落最西边的房室。
    推开木门,入眼的是一间雅静的屋室。
    一面铜镜置放在梳妆台上,淮渡稍稍一瞥,上头皆是些金银珠宝,却从未见秋竺戴过。
    转身便是寝屋了,层层素纱帐幔垂下,只依稀看的见榻上朦胧的身影。
    他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秋竺。
    床上的人是坐着的,听见这个声音,她稍稍有了些许反应。
    帐幔被拉开一角,一只冰凉苍白的手探了出来:夫人。
    她的嗓音不似往日那般细雨绵绵,只低沉沙哑,是哭多了的结果。
    淮渡皱了皱眉头,心下叹了声气。
    他走过去,坐在榻边原有的绒椅上,抬手挂上了帐幔。
    看到秋竺时,淮渡心头一颤。
    姑娘原有的温润模样已然消失不见,她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眉眼间皆是落寞和悲愁。
    她似是枯黄衰败的秋叶,即将消失在人间。
    夫人。秋竺想挤出一丝知礼的笑,奈何着实无力,弯了几下唇角便做罢了。
    怎么,变成这样了。淮渡抿了抿唇,捞起一旁的外衫给她披上。
    前几日听她们争吵,本以为不算太大的事,没想到这么严重。
    他替秋竺拢了拢衣衫,一垂眸就是满脖子的红痕,让他尴尬地恨不得挖出自个的眼瞳。
    倒是秋竺已经不在意了,府中人皆知她和侯箫瑶的关系,也没必要遮遮掩掩。
    夫人来找我是送信么?她掩着面咳嗽了两声,讲话有气无力。
    都到这个时候了,淮渡哪里还能说为了送信。
    他勉强地笑了笑,温声道:身子难受么,我去给你倒些水来。
    秋竺摇了摇头,虽是不必,心里却淌过一丝暖意:夫人是这些天唯一来看过我的,不过也是,其他人都进不来。
    她说的苦涩,淮渡心里也不好受:怎么弄成这样。
    夫人是知道的。秋竺抬起眸子,虚弱地看着他的眼睛:那日我同她争吵时,瞧见了夫人的袖边儿。
    鹅黄色绣着木槿花。
    淮渡愣怔,突然感觉面颊发烫。偷听墙角还被当事人发现,真是尬地恨不得刨个洞钻进去。
    我那日想来托你送信。淮渡垂下眼眸,小声地替自己狡辩着。
    我知道,无妨。秋竺疲惫地倚靠在软枕上,一脸倦容。这几日她身心俱疲,都快没有人气儿了。
    到底是怎么了,若你不愿说便罢了。
    这倒不是淮渡八卦,只是在他印象里,秋竺是个懂礼又识大体的姑娘,总叫人心生好感让人关切。
    一说到这,秋竺的眼眶便开始泛湿了。许是淮渡让她觉着是同病相怜之人,她含着一汪泪水,将憋在心底的苦闷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奴婢十四便来侯府伺候了,与我同来的,还有我年仅十三的姊妹,秋莹。
    淮渡神思微动,没有应话只静静地听她说。
    秋莹是个傻孩子,说话做事不过脑,得罪将军的一任妻,象府的嫡女。
    她发了脾气,划烂了莹莹的脸。秋竺讲到此处顿了顿,豆大的泪珠没忍得住,直愣愣掉下来泅湿了被褥。
    淮渡知道,碧沁曾告诉过他这些。
    莹莹快嫁人了,是她自小中意的小书生。可惜我这个做姐姐的没看到她出嫁,只等来了她的死讯。
    到这里,秋竺已经泣不成声了。淮渡拿出帕方绢,想给她擦擦眼泪。
    那象府小姐她
    也死了,三小姐替莹莹报了仇,我此后便跟着三小姐了。
    秋竺缓了缓心绪,沉沉地叹了口气。
    淮渡了然,侯箫瑶和秋竺的事情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了。
    原来那些女人并非每个都是侯千懿杀的,都有其中缘故。
    你听到此处,应当觉着我该感念三小姐吧。秋竺突然笑了笑,只是有些自嘲的意思。
    淮渡没应声,这种事外人不好多说。
    是了,我该感念她,为她做牛做马。可也只限于做牛当马,而非如此。她抬手触了触脖子上的红痕,看着有些骇人。
    我要在府里待上三年,三年间不允许独自外出。
    淮渡诧异,这不就是变相的软禁么?
    三小姐说,她会托人照顾好我的爹娘,以及我所中意的男子。
    淮渡被这最后几个字一激,蓦然抬起了眼眸望过去,对上的是秋竺绝望的神色。
    但他死了,还没等到我出府,他便死了。
    随着这段话的结束,屋室内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淮渡觉着嗓子有些干涩,他整理了下措辞,小心翼翼地问:你怀疑是三小姐
    是,凭她的能耐,弄死谁都是小事。秋竺毫不犹豫地肯定了淮渡的话,眼底迸发出滔天的恨意。
    她看着前方出神,骤然又抓住了淮渡的手:夫人,奴婢求您一件事。
    你说。
    *
    自回来,淮渡一个晚上就叹了三声气,眉头紧锁愁容满面。
    他吩咐碧沁去做这件事儿了,希望能有收获。
    那封信终究还是交给了秋竺,她说会让人送到将军手中,淮渡还是隐隐期待的。
    往后的数十日皆是清淡的,秋竺的身子也慢慢养好了,一切都如从前一般过着。
    直到偶然的一天,小厮恭敬地递上一封书信,淮渡落寞的眉眼才骤然鲜活起来。
    他掩不住面上的笑意,欢喜地打开,里头是一张透着香的薄纸。
    沅沅。男人落笔干脆洒脱,笔锋处似他的人一样凌厉。
    淮渡皱了下眉头,其实他不大喜欢男人如此唤他,毕竟他不是宋沅。
    侯千懿并没有写晦涩难懂的诗文,只道了些家常话,无非是让他注意身子,切莫贪凉,莫挑食,倒像是把他当做孩童一般细心叮嘱。
    淮渡又笑了笑,眉眼弯弯似月牙。
    侯千懿表面那副冷硬的模样,私下居然这般耐心柔情,真当叫人意外。
    他收好信封,脸上的浅笑久久不散。
    算算日子,已经过去小半时间了,再等等,侯千懿又该回京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除了收到书信,碧沁那边也有了一定的收获。
    关上门,她细致地把这些天问的东西一一道来。
    秋竺中意的男子叫柏风,同她自小亲梅竹马,两小无猜。
    可惜,柏风身子的确不好,常年靠着药物续命。
    碧沁还去见了秋竺的爹娘,他们住在城外不远处的小村落里。
    问道,只说有个心善的姑娘,时常派人送些粮食碎银,暗地里接济他们不少。
    除此之外,不时还有郎中来给邻屋病着的柏风医治,可惜他病的重,前几日又受了风寒,便一命呜呼了。
    淮渡听着,心情有些复杂。看来侯箫瑶的确是命人去照顾秋竺一家老小了,还顺带着柏风,可惜秋竺不信。
    他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还不算晚,便想着早些将事情告知秋竺,心里也好舒坦些。
    我让碧沁去问了,便是说的这些。他们坐在院儿外的小亭里,淮渡说了个仔细。
    秋竺没什么表情变化,其实从淮渡说出柏风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些是真的了。
    多谢夫人。秋竺站起身,失魂落魄地行了个礼。
    秋竺,日子总要过的。淮渡想了想,还是低声劝道。
    我知道。秋竺抬起眸子,她视线不明地看着淮渡,目光温顺却又无神。
    夫人,奴婢谢谢您。所以有些话,也想同您说清楚。
    你说。淮渡心里蓦然有些忐忑,他总觉得接下来的话不大好听。
    侯氏兄妹都是一个路子的人,被他们圈住了,就再也逃不出去了。
    淮渡眼瞳微缩,愣怔在原地。
    他们看似柔情,实则冷血无情。如果您真的要留在此处,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欺骗和背叛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秋竺抿了抿唇,须臾间又笑了:夫人您爱慕将军,应当也不想离开。
    奴婢先行告退。她弯腰行了礼,慢慢地走出了东院儿。
    淮渡坐在原处,还在反复咀嚼秋竺说的话。
    侯千懿冷血无情,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只是后来种种行为,让他陷入了所编织的温柔乡里。
    如果让侯千懿知道自己是男儿身,会是什么下场呢?
    欺骗和背叛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他从一开始就在撒谎,已经没有退路了。
    *
    姐姐去嫂嫂那处了?侯箫瑶关上门,笑意盈盈地看向秋竺。
    对方没什么表情变化,仿佛一具行走的尸体。
    这些日子以来,她对侯箫瑶都是摆着冷脸的。但侯箫瑶却是毫不在意,依旧每天黏着她说笑。
    说了些什么?她自然地坐到榻边,亲昵地伏到了秋竺的肩头。
    秋竺想躲,却又被攥住了手,不得挣脱。
    秋竺不答话,侯箫瑶也不急,继续自顾自地说话儿:明日带你出去做几身新衣裳好不好?
    姐姐穿碧色最好看了,宛如仙子。
    小姐。她还在一个劲儿地说,秋竺冷淡地打断了她。
    这还是秋竺这几日首次主动唤她,侯箫瑶眼底浮上点点欢喜。
    我想见见我爹娘。她温声道。
    侯箫瑶一怔:怎的突然要见你爹娘了?
    秋竺又不说话了,她垂下眼眸,盯着白皙的手出神。
    她明明是个奴婢,这双手应当是粗粝暗沉的。但侯箫瑶从来都不舍得她做粗活,只安排她近身伺候。
    甚至连吃穿用度,以及住的地方,都是上等的。
    小姐,我想见见爹娘。她沉默了会儿,又说了一遍,嗓音已经开始哽咽了。
    侯箫瑶见不得她哭,快要心疼死了:我答应你,明儿我就让人带他们过来好不好?
    秋竺其实想出去的,但她也知分寸,便点头应下了。
    这一夜晚,她格外的顺从。
    *
    日子说长不长,也不过几个眨眼的日夜,府中就传来大将军回京的消息。
    淮渡自然是乐意的,只是欢喜之中,不免杂了几分忧愁。
    宿主,你是怕被发现么?001看着他寝食难安,也猜到了一二。
    是啊,要不我直接和他摊开说吧。淮渡想了想,焦虑地绕着屋室走了好几圈儿。
    001没说话,这种事它也拿不出主意,实在不行,系统快修复好了,它直接带着宿主开溜。
    侯千懿回来的那日,全府上下都挂上了红灯笼,一派喜气洋洋。
    淮渡跟着侯箫瑶站在大门口等,当看到那辆通体奢华的马车时,他的眼眶有些发热。
    帘子掀开,男人大步跨了下来。
    几乎是抬眸的一瞬间,他就准确无误地看向了淮渡的位置。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一月不见,恍若隔世。
    淮渡静静地站着,唇角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
    侯千懿舟车劳顿,瞧上去有些疲惫。他穿过人群,径直走到了淮渡面前:沅沅。
    他握住纤细偏凉的玉手,深沉的嗓音诉尽无限思念。
    府中的下人尽数散去,侯箫瑶问了声安也带着秋竺回去了,只留下他们两个人独处。
    将军还好么?淮渡踱着小步,跟在侯千懿后面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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