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还适应么?他猜对了,侯千懿的确在没话找话。
    他今天被侯箫瑶数落了一顿,心里总觉得有些愧疚。宋沅待他那般好,多少该补偿些。
    嗯,将军不必担心我。瑶妹妹时常来陪我,婢女也伺候的很得当。
    那便好,如果缺些什么跟我说。
    将军,您真体贴人。淮渡掩面笑了笑,他眼眸闪动,顺势倚在了侯千懿身上,两人黏到了一起。
    侯千懿揽住了他纤瘦的肩膀,心里倍感充实。
    没过多久就到了京中繁华的路道,掀开帘子一看,外头热闹的不像话。
    街道两边的茶楼、酒馆、当铺灯火通明,空处都是小贩的摊位,叫卖声此起彼伏,人群马车川流不息。
    淮渡下了轿子,一时间也有些激动。
    比电视剧里拍的还要好看,他期待地环顾四周,心里开始雀跃。
    来都来了,肯定要好好玩一玩。
    嫂嫂。侯箫瑶拉着秋竺走过来,两只手紧紧地扣在一起。
    淮渡只看了一眼,便懂事地挪开了视线:人好多啊。
    今晚有个杂耍表演,听说很有趣儿。
    淮渡点点头,他看向侯千懿,露出一个欢喜的笑:谢谢将军带我出去玩儿。
    侯千懿心下一暖,走过去牵住他的手,带着他在人流中穿行。
    因杂技表演要晚些才开始,四个人就先到处走走看看。
    糖人。后面的侯箫瑶叫了起来,她牵着秋竺的手,问道:阿竺想吃么?
    小姐吃就好。秋竺温婉地笑着,但淮渡总觉得她有点忧愁。
    你想吃么?还没等他多看几眼,一旁的男人俯下身来,深沉冷静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我淮渡其实有点想吃,毕竟他钟爱甜食。
    要一个这个样式的,兄长,你不会连个糖人都不给嫂嫂买吧?还没等他回答,侯箫瑶就替他开了口。
    侯千懿被她这样说也不恼,直接掏了钱袋给淮渡买了个大的。
    一路上,侯箫瑶拉着秋竺到处窜,有什么新奇的都要买了看看,欢腾的像只兔子。
    瑶瑶,别走散了。侯千懿低声喊道,结果侯箫瑶只当没听见,一个劲儿地往人堆里扎。
    淮渡有点羡慕她,其实他也很疯,恨不得跟着侯箫瑶一起到处溜。
    可现在不行,他只能装出一副良家淑女模样,连糖人都是小口地咬的。
    公子,给小姐买个簪嘞。路过一个摊子,上头摆着各式各样的簪花发饰。
    侯千懿顿住脚步,多看了两眼。
    到底是民间的东西,都是朴实无华的,和他们这些官家人不相配。
    他也只看了两眼,便打算拉着淮渡继续往前走。
    这个,好看。淮渡却被吸引住了视线,他走到摊位前,拿起了一个紫花发钗。
    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只觉着瞧上去很通透雅致。
    侯千懿扫了一眼,心下就知不是什么好物件儿。
    换成从前的他,定会毫不留情面地来一句:你的身份戴这些合适么?
    但现在,他看着美人那张精致的小脸,是说不出这句话的。
    是好看,跟你很相配。他从淮渡手中取过小钗,簪在了发髻边儿上,然后掏出钱袋丢了一块儿碎银子。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摊主高兴坏了,连声道谢。
    侯千懿难得这么会说话,淮渡觉着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他摸了摸发钗,抿着嘴莞尔一笑。
    虽然人多热闹,到底也就是卖这些小物的,一圈下来,没多大的收获。
    冷不冷?侯千懿摸了摸他的手,温声道。
    还可以,沅沅穿的多。
    现在知道问了,当初叫我滚出去挨冻的是谁啊,淮渡可劲儿记仇了。
    两人凑在一块儿说着话,人群突然有些躁动,还没等淮渡看清,一个脏兮兮的人影就冲了过来。
    公子,公子救救我。虚弱的声音带着哭腔,一个披头散发的姑娘趴到了侯千懿的脚下。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攥住了面前一截华袍。
    淮渡垂着眸子,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这姑娘虽然邋遢了些,倒是生了副好皮囊。黛眉修长,眼瞳明亮,她仰着头,眸子里还含着一汪春水,瞧上去楚楚可怜。
    公子,救救我。她攥着侯千懿的衣摆,有些破烂的纱裙顺着幅度下滑,露出圆润白皙的香肩。
    呵。
    淮渡瞥开眼,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
    侯千懿没什么表情变化,他只扫了一眼地上的女子,便朝淮渡看去。
    四目相对,擦出尴尬的火花。
    还是淮渡先开的口:将军,她
    一旁看热闹的人愈来愈多了,他们围成一个圈儿,对三个人指指点点。
    求求您了。地上的姑娘抽抽搭搭地哭,她不顾体面地凑的更近,干脆一把抱住了侯千懿的腿。
    松开。侯千懿蹙了下眉头,声音骤然冷了下去。
    他可不乐意让来路不明的人近身,谁知道有什么目的。
    让让,让让,小娘们儿还敢跑,老子弄不死你。正僵持着,一个彪形大汉挤开人群走了进来,地上的姑娘哆嗦的更厉害了。
    哟,这是抱上金大腿了?他吐了口痰,放肆地打量了两眼侯千懿,又被对方冷冽的眼神吓退了。
    我,我告诉你,不管你找谁,这钱不还,老子照样弄死你。
    公子,公子求您垂怜我。姑娘抖的像个筛糠,她抱着侯千懿的腿,边哭边求他,就差把眼泪鼻涕糊他身上了。
    淮渡看不下去了,他轻轻扯了扯侯千懿的衣袖,道:将军,要不然
    滚开。侯千懿没回应他,倒是态度越发恶劣,就差点一脚踹开地上的人了。
    求求您救救荫儿,荫儿给您做牛做马。
    淮渡都听烦了,好心情都有点被糟蹋了。他叹了口气,低声道:多少银子。
    三两。
    侯千懿皱了下眉头,偏头看向他,有些不解。
    我还想和将军说说话儿呢,赶紧了结了走吧。
    侯千懿一听,便默许了。他从钱袋中拿出银子,抛给了大汉。
    对方接过钱,狠狠地剜了眼姑娘,欢天喜地地离开了。
    热闹看完了,人群都散了,那个名叫荫儿的姑娘也撒了手。
    侯千懿正欲离开,对方又跪倒在他面前,磕了两个头:今日公子救了荫儿,荫儿便是您的人了。
    这该死的小说桥段,接下来一句是不是要说以身还债啊。
    淮渡舔了舔后槽牙,语气有些急:将军快走吧,去找瑶妹妹她们。
    侯千懿点点头,却又被荫儿阻挡了面前的路:公子,您不要我,我还能去哪儿呢?
    淮渡再能演,都忍不下去了。他抿了抿唇,嗓音冷了下来:是我劝说夫君替姑娘赎身的,姑娘要谢也该谢我吧。
    自从嫁进将军府,侯千懿从未见过他如此疾言厉色,此时有些错愕。
    淮渡咬了咬下嘴唇,干脆一鼓作气地说个明白:世间这般大,何处不能容身,非要缠着我夫君?
    我做了好事,倒成了引狼入室了。
    没,我没有。荫儿慌了,她摇了摇头,眼泪像不要钱的珠子滚落下来。
    没有最好,夫君走吧。淮渡软下声音,攥住侯千懿的手,拉着他离开了这里。
    第128章 暴戾将军别抽我08
    沅沅。侯千懿在唤他。
    淮渡顿住脚步,有些不大好意思看他。方才自个也是昏了头,何必这般强势,反正也不己你事。
    侯千懿倒没怎么多想,他还没见过淮渡发火,有点新鲜。
    别恼了。他道。
    淮渡舔了舔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他转过身,目光闪躲地看着男人:我只是觉着她不大会伺候将军。
    方才是夫君,现下怎么又成了将军?侯千懿一开口,淮渡脸就红了。
    我刚刚急了,说错了话儿。
    侯千懿看着他面红耳赤的样子,忍不住想逗他:说错话该罚,怎么罚好呢。
    听听这说的啥,这是人说能出来的话么。
    淮渡还在懊悔方才的多嘴,侯千懿接下来的话却让他诧异:那便罚你以后都唤我夫君。
    淮渡愕然,他抬眸看过去,正巧对上男人深沉的乌瞳。
    侯千懿在对他笑。
    一时间,他的心理有些复杂。
    他对侯千懿的讨好都是为了活命,而非用真心待他。
    但对方却好像在以心换心,甚至对他展露难得的笑颜。
    兄长,嫂嫂。在嘈杂的叫卖声中,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嗓音。
    两人同时转身,侯箫瑶和秋竺站在长桥上看着他们。
    走吧。侯千懿温声道,淮渡抛开脑子里的思绪,点了点头,同他手牵着手往桥上去了。
    杂耍快开始了。侯箫瑶指了指不远处,男女老少围成一个圈儿,里面应该是表演的。
    四个人浩浩荡荡地走过去,许是侯千懿瞧上去太贵气了,围着圈儿的人自觉给他们让了点位置。
    这个世界的杂耍和现代的杂技差不了多少,淮渡多多少少也看过。
    倒是侯箫瑶,跟个小孩子一样,看到什么都拍手叫绝,还一个劲儿地捧钱场。
    先是胸口碎大石,再是口喷烈火,谈不上多新鲜,可这气氛却是极好的。
    人们脸上都洋溢着欢快的笑容,小孩子在大人身边蹦跳,嬉笑,仿佛世间的一切美好都与他们相关。
    淮渡站在那里,一瞬间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他好像在看一个动态画面,耳边的声音忽远忽近,朦朦胧胧,再定眼时,面前人们的脸都开始模糊了。
    沅沅。侯千懿率先发觉了不对,他一直扣着淮渡的手,发觉越来越烫了。
    他低头去看淮渡的脸,白皙的面颊稍稍泛红,清明的眼睛半眯着,蒙上了一层薄雾,看上去很是迷茫。
    沅沅。侯千懿暗道不好,他抬手摸了摸淮渡的额头,果真是烫的。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在嘈杂的人群中格外显耳。淮渡眨了眨眼,恢复了些许清明。
    我好困。他说,感觉脑子乱哄哄的,身上有点冷。
    他的声音又细又低沉,听上去委屈巴巴的。侯千懿心下一紧,拉些人就往外走。
    兄长,你们去哪儿。侯箫瑶还在拍手作乐,秋竺小声提醒了她一句,这才发现淮渡他们已经离开了。
    沅沅有些发热,我们先回府。
    侯箫瑶一听,也没继续看热闹的心思了:我们也回去。
    侯千懿有些焦急,但淮渡又走不动了。也顾不上他人的目光,他抱着人就钻进了轿子。
    沅沅,马上就回去了。
    淮渡倚靠在边儿上,没有安全感地缩成了一团。
    侯千懿看在眼里,忍不住将人捞进了怀里:马上回去了,冷的厉害么?
    淮渡听不太清他讲话,脑袋里随着心跳在咚咚咚地响,人昏沉却又睡不下。
    难受,想吐。他无力地抓着侯千懿的衣裳,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
    坚持会儿,乖。侯千懿知道他不好受,却也无济于事,只能轻轻顺抚着他的后背,试图缓解难受。
    淮渡慢慢地合上了眼眸,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去的,只依稀记得中途睁眼时,看到的是侯千懿那张俊美绝伦的大脸。
    男人的眉眼处似乎有些焦虑,是他担心他么?
    淮渡觉得,不太可能吧。
    *
    再去热一热。
    是。碧沁行了礼,端着冷掉的汤药往外去,迎面碰上来探望的侯箫瑶。
    嫂嫂醒了没有?
    还没有。
    侯箫瑶皱了下眉头,偏头瞧了眼守在榻边的男人,道:兄长先去歇息吧,我来守着嫂嫂。
    侯千懿面色生冷,他摇了摇头,没说话。
    郎中说无大碍,不必太忧心了。侯箫瑶走过去,瞧了眼床上的病美人。
    淮渡面色苍白,那张红润有光泽的唇都有些干裂,叫人看的好生怜惜。
    她看了眼兄长,突然生出些快意:现下知道心疼了吧。
    侯千懿不搭理她,目光死死地黏在淮渡身上。
    在他的灼热的视线下,床上的人终于有了少许反应。
    淮渡做梦了,做了一场虚幻的梦。他睁开眼,看到侯千懿,一时间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醒了,还难受么?侯千懿俯下身,语气柔和关切。
    淮渡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似乎在记忆里搜寻对应的身份,过了许久才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将军。碧沁已经回来了,她见淮渡醒来,也欢喜的很。
    侯千懿接过小碗,让婢女把淮渡扶起来,亲自给他喂药。
    小心烫。他舀了一小勺,细心地吹了吹,才抵到淮渡唇边。
    淮渡眨眨眼,他还没睡醒么?
    他胆子可真大,居然敢做这种梦。侯千懿这个魔头给他喂药,还异常温柔,铁定是自己没睡醒。
    不光是他,旁边站着的侯箫瑶和几个婢女也甚是意外。
    将军出了名的冷血不近人情,怎么突然这么温声细语,还会体贴地伺候人了。
    他的手就这么举着,淮渡总不能太驳面子,只能抿了小口。
    呕。
    好恶心的味道。
    他没忍住,一口吐出来了。
    侯千懿看他这样,猛蹙了下眉头,以为他是病的太厉害,连药都吃不下了:去喊郎中。
    别,我没事,只是太苦了。淮渡强忍着口中的苦涩,虚弱地说道。
    侯千懿叹了口气,他用指腹揩了揩淮渡唇边的药渍,温声道:不喝药病怎么好。
    他顿了顿,转头无表情地吩咐道:去拿碟蜜饯儿来。
    淮渡神思微动,他垂下眸子,挡住了眼底的错愕与迷惑。
    侯千懿吃错药了吧,突然这么温柔,他都不习惯了。
    侯箫瑶倒是一脸笑意,她捂着嘴乐呵呵地和秋竺道: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兄长都会照料人了。
    淮渡心里大骇,他怎么不都觉得侯千懿是那种会照料人的。
    婢女端来了蜜饯儿,侯千懿又舀了勺药喂给他。被这么多人看着,淮渡哪敢不喝。
    他强忍着作呕感,喝了大半碗汤药。随后侯千懿捻起一颗蜜饯,塞入了他的口中。
    淡淡的酸甜冲散了嘴里的苦涩味,淮渡表情舒缓了许多。
    你们先下去吧。侯千懿将碗递给婢女,并且让人都出去,就算是侯箫瑶,他也用淮渡需要静养的理由支开了。
    人一走光,屋子里就显得空落落了。
    淮渡咀嚼着甜丝丝的蜜饯儿,突然间有些紧张。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终于在衣橱那边的角落里发现了001。
    淮渡:你躲那儿干啥呢。
    001:刚才人好多。
    淮渡:你丫的还社恐?
    001:
    他们毫无障碍地进行眼神交流,侯千懿看着淮渡挤眉弄眼,有些疑惑:在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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