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是重生的么。
    上一世的五年,他确实发现了一些江易接触非法势力的迹象,但他选择了隐瞒。
    这一次,他不会了。
    等会警察会来问你,我会陪着你,想说什么尽管说。江屿轻轻拍了拍柯伊瘦削的后背,包括你母亲的事。
    怀里的人儿身体一僵,扬起惊疑的小脸,江易是你父亲。
    是。江屿说,但他是你仇人。
    柯伊瞳孔一缩,怔怔地看着男人温柔的眉眼,恍若回到了上一世他们的热恋时期。
    江屿要为了自己
    把江易送进监狱。
    不是说江易不该进去,而是江屿真的有这样的魄力,敢把自己的亲生父亲送进去服刑?!
    他惊疑不定:江屿,你
    江屿轻轻按住柯伊的唇瓣,温声道:伊伊,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无论他是不是我的父亲。
    对不起,我早该这么做。
    你可以信任我的,伊伊。
    柯伊鼻子一酸,眼眶湿润了。
    他哽咽道:你的意思是,如果上一世我告诉你真相,你会选择我,是吗?
    嗯。
    江屿想揉揉乌黑的发顶,又害怕碰到他的伤口,只好作罢。
    柯伊视线一片模糊,看见江屿取出了一只小盒子,打开盖子,托起了他的左手。
    一只银色的戒指套在无名指。
    然后十指相扣。
    江屿修长的指间,也有一只同款的戒指。
    他低低地开口:我永远选择你。
    柯伊睁大眼睛,看了一眼和上一世一模一样的戒指,扑进了江屿的怀里。
    口录很顺利,江屿全程陪同,给了柯伊心理上的支撑,让他能够详细、情绪较为平稳的,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出来。
    又过了两天,柯伊出院了。
    这几天他闲的很,不必担忧赚钱的事,去看了一次养母,柯媛媛时不时给他发消息,甚至打趣问他有没有交女朋友的想法。
    柯伊支支吾吾了半天,说自己和江屿在一起了。
    卧槽,你和你老板在一起了?
    柯媛媛猛地拔高的声音,让他不得不把手机拉远了。
    哥,你让我擦亮眼睛,怎么就和那个人在一起了呢,那天他看你的眼神多冷漠,多无情,虽然他救了你,你可不要吊桥效应啊!
    柯伊好笑地洒水浇花,放心吧,我和他谈了很久了。
    多久啊。
    五年多。
    哥,你骗鬼呢!
    柯伊好说歹说,才让柯媛媛相信江屿不是贾木那种人渣。
    挂了电话,柯伊又去了一趟康复院。
    这一次病房是空的。
    他去问隔壁的人,才知道天气好,父亲被护工推出去晒太阳了。
    柯伊去了医院后面的花坛,果然看到了他们。
    哎?今天你怎么来了。黄护工稀奇道,旋即压低了声音,昨天好多警察过来问他,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唉,他这副样子,估计也问不出东西来。
    柯伊没有回话,而是接过黄护工推的轮椅把手,我来推吧。
    好,那我忙别的去了。
    柯伊慢慢推着,看见父亲的鞋带散了,便过去蹲下帮他系好。
    你是谁啊。
    他一边系,一边说:爸,我是伊伊。
    你怎么平白无故叫人爸呢。男人皱眉,又嘿嘿笑了起来,不过你长得像我老婆,一定是个好人。
    要不是她不见了,我肯定,要让你们见一见。
    柯伊笑道:见过,很早之前就见过了。
    她是不是很好看。
    嗯,好看。
    他们聊了很久,直到天色渐晚,柯伊才离开。
    走在街道上,微凉的晚风拂过,带去汗水和炎热。
    柯伊不知道,如果父亲有朝一日突然清醒了,是幸运还是不幸运。
    至少在他的世界里,母亲还活着,只是一不小心走失了。
    他深吸一口气,拦下一辆出租车。
    报地址的时候,柯伊犹豫了一下,报了公司的地址。
    这几天江屿很忙,他想去公司看看江屿。
    江氏啊,你在那里上班?司机一边掉头,一边闲聊道。
    不是,是我男朋友在那里。
    哦哦,这样啊,这几天江氏的股票跌得很惨,碰上个大义灭亲的老板你们可真倒霉。
    柯伊一怔,什、什么意思。
    新闻上不是写了吗?江氏董事长的儿子实名举报杀人未遂,还有贿赂高官等等罪名,这可一点没留情啊,估计是想让他爸老死在监狱里。
    司机啧啧称奇,出了这样的大事,股票能不跌吗?我也很奇怪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他儿子肯定明白,就算没父子情分总要向钱看齐啊,难道是他等不及想要接班了?
    柯伊脸色一白,立刻想给江屿发消息,但删删减减,到了目的地也没发出去。
    远远看去,江氏集团的大门口聚集了乌泱泱的很多人,柯伊走进一看,发现全是媒体记者,一有人走出来他们就齐齐凑上去,拿出准备好的问题狂轰滥炸,搞得每个人都落荒而逃。
    柯伊抿唇,定定地站了半个小时,转身离开。
    晚上六点多,江屿回到家里,看见青年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客厅昏暗没有开灯,他走过去从后面拥住青年。
    怎么不开灯?
    青年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把青年转了过来,心情不好吗?
    柯伊抬眸,男人五官俊美,温柔地看着他,眼角眉梢却是遮不住的疲惫。
    怎么换了一身衣服。
    江屿笑了笑,一不小心水倒身上了。
    其实不是,开会的时候,他的三叔叔直接把水泼他的身上了。
    他那几个叔叔阿姨,这几天根本没给他好脸色看,甚至直接指着鼻子骂他是畜生,白眼狼。
    其他高层虽然没有明说,但心中也是这个意思。
    因为他的举动,确实伤害了江氏的利益。
    他几乎是孤家寡人了。
    但江屿不后悔。
    他只要伊伊一个人,就够了。
    我去做饭。
    江屿吻了吻青年的唇,本来浅尝辄止,青年却搂住他的脖子,把他带着仰躺下来,白皙的脚尖勾住了他的腰。
    江屿,我想
    江屿一怔,被柯伊带着卧了下来,手臂支在头的两侧。
    对于那方面,柯伊从来没这么主动过。
    伊伊,怎么了。
    江屿一手抓住正在解他扣子的双手,耐着性子道。
    没什么。
    柯伊展颜一笑,雪白的脚尖蹭了蹭江屿的腰间,想你了。
    江屿呼吸一顿,眼眸蓦地暗了暗。
    几个小时后,柯伊浑身脱力,被江屿抱回了卧室。
    这是彼此最契合的一次,碍着他的伤,江屿很温柔,纵然如此他还是哭了。
    伊伊,是不是我碰到你的伤口了。
    江屿愧疚地托起白皙的小脸,替他擦掉泪水,走,我们去医院。
    没有。柯伊埋进江屿的,哽咽道:我只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很想哭。
    江屿
    这几天,你
    江屿轻笑一声,坦白承认道:确实有些困难,但我们早晚会渡过的。
    两人温存了片刻,柯伊突然道:我想昜画画,你教我,好不好。
    江屿一怔,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突发奇想罢了。柯伊闭了闭眼睛,算了,我
    我去拿纸笔。
    江屿放开柯伊,没过一会就回来了。
    他的工具全在市中心的别墅,这里只有最简单的纸笔。
    江屿把铅笔塞进柯伊的手心,再包裹住柯伊的手。
    画什么。
    随便吧。
    柯伊窝在江屿的怀里,声音有些疲惫。
    他任由江屿带着自己的手,在白纸上移动。
    这里远离都市,一时间,只有雨点敲击玻璃,以及铅笔移动的沙沙声。
    安静,温馨。
    就像上一世一样。
    那是他最快乐也是最纠结的五年,但如镜中花,水中月,只要轻轻一戳,就会破碎。
    那这一世呢,他真的能和江屿长久地走下去吗?
    没过几分钟,纸上的速写就初具轮廓。
    画的是自己。
    江屿凑近他的耳尖,缠绵的情意缠绕在舌尖,伊伊,我们去领证吧。
    死了一次,做了很多错事,解决了天大的误会,亲手将父亲送进监狱,才换来和柯伊可能在一起的机会。
    他痛苦过,挣扎过,毕竟那是养育他二十几年的血亲。
    他也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关着柯伊。
    但这么无耻的事情,江屿做不到。
    江屿握紧了柯伊的手,总觉得怀里的人下一秒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一睁眼又会回到青年无声无息地躺在停尸间的那一日。
    所以,他想让自己和柯伊的关系上最后一道锁。
    柯伊瞳孔一缩,小巧的喉结滚了滚,最终低声道:再过些日子吧。
    江屿面色不改,温柔地笑了笑,说了一声好。
    我去做饭,你躺一会。
    走出卧室的门,江屿的眸子黯淡下来。
    你为什么不想和我领证。
    是因为我的父亲是江易吗?
    难道你现在愿意和我在一起,纯粹是因为想要补偿我?
    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江屿深呼吸。
    无所谓,只要伊伊在他身边,就行了。
    又过了一个星期,柯伊得到了一个消息。
    关于他父母的案子,调查比较顺利,江屿很配合,主动让警察将江宅搜了个底朝天,但除了那张照片没有其余的证据。
    但也够了。
    然而江易脑梗突发入院,调查被迫延期。
    柯伊不安起来,午夜惊醒了数次,都梦到江易逃脱了法律的制裁,逍遥法外。
    又做噩梦了?
    黑暗中,江屿抱紧呼吸急促的青年,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柯伊抓紧了江屿的睡衣,低低的嗯了一声。
    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他突然意识到明明时间很晚了,江屿还没入睡。
    江屿亲手把父亲送进监狱,等同于把他的压力,主动承担到了自己的肩上。
    他的痛苦,不比自己少半点。
    但柯伊说不出安慰的话,说什么都显得苍白虚伪。
    毕竟他是为了自己,才沦落到众叛亲离的地步。
    柯伊咬住唇瓣,默默翻了一个身,挪到床的另一侧。
    江屿怀抱一空,看着左边被子隆起的轮廓,攥紧了拳头,又无力地松开。
    他再一次感受到了柯伊和自己之间的隔阂,然而这一次,他没有能力去打破。
    他是江易的儿子,这是无法改变的原罪。
    柯伊一天比一天沉默,江屿走投无路,甚至去询问了心理医生,心理医生听闻他们的状况明确的给出建议
    他和柯伊不适合在一起了。
    越相爱,越无法接受对方为自己做出的牺牲。
    听到这句话,江屿苦笑一声。
    他都搞不清楚柯伊到底有没有爱上他。
    昨天江屿去病房,有些手续需要他处理,无法避免的看到了江易。
    躺在病床上连接着呼吸机的男人苍老的可怕,没有半点以前意气风发的样子。
    这个男人犯下了滔天罪行,但在他遇见柯伊之前,确实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但这并不代表江屿会撤诉。
    无论有多少人谴责他,无论内心有多痛苦,他选择柯伊,就会选择到底。
    但是柯伊呢
    江易判刑入狱,柯伊达到了目的,还会和自己在一起吗?
    江屿没有把柯伊抱过来,而是闭上眼睛,敛去疲惫和迷茫。
    第二天柯伊独自醒来,看见了床边的一张小纸条。
    [伊伊我去忙了,早饭在保暖箱里。]
    柯伊拿起那张小纸条,对着日光看了看,叹气道:【33,我和江屿都没结婚就同床异梦了,果然恋爱不是人谈的。】
    33:【难道不是因为他太爱你了嘛】
    【我也爱他。】柯伊捂着胸口悲怆道,【上辈子我把他父亲捅死的那一刻,他的情绪值可是爆表的,直接让我完成了任务。】
    33:【】
    过了两天,柯伊去了一趟柯媛媛的大学,看着她抱着书本和同学有说有笑,没有上前说话,目送她走进教学楼,站了一会,打电话给了江屿,表明自己再想见一次江易。
    江屿沉默了一会,轻声道:为什么。
    我想问问他,我的母亲葬在哪里。
    行,你等我一会,我马上来接你。
    柯伊拒绝:你忙吧,我自己去就行。
    不忙,我来接你。
    柯伊盯着无名指的婚戒,长长的睫毛垂落,江屿,你是不是怕我再对江易动手。
    对面没有说话,只能听到浅浅的呼吸声,须臾,江屿低低地嗯了一声。
    不会的。柯伊温声道,他入狱是迟早的事,我何必多此一举。
    我保证会听你的话,再信我一次,好不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屿说:好,我信你。
    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柯伊笑道:都行。
    挂了电话,他深呼吸,打车去了医院。
    显然江屿打过招呼,进病房通畅无阻,柯伊很久就见到了躺在病床上的男人。
    短短一个多星期,江易苍老了许多,脸上的皮肉松松垮垮,看见他进来,立刻露出了愤恨的表情。
    江董,中午好啊。柯伊居高临下道。
    江易努力支起头颅,两颊的肌肉紧绷,过了一会颓然地倒了回去,冷笑道:你赢了,连我儿子都站在你这边。
    他不像你,当然会站在我这边。
    他不像我?江易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他是我儿子不像我像谁?江屿是不是很喜欢你,是因为你有你母亲一丝神韵,一见钟情是吧,他的审美都和我这么像,你凭什么说他不像我。
    如果你不跟着他,他怕是会和我当年做的事,一模一样啊。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江易剧烈咳嗽起来。
    柯伊面无表情,江屿喜欢我,是因为我是我,和别人无关。
    他能亲手把你送进监狱,就说明他不会步你的后尘,我和你,他最终选择了我。
    你自以为是,卑鄙无耻
    你懂什么!江易激动地打断柯伊的话,我爱她!我很爱她!是她不知道好歹!是她把我逼到了不得不这么做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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