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这个莫一道不是中毒死的,而是笑死的。
    太过开心脑内分泌出一种信息素,快速扩展是的全身血脉扩张无法停止,从而导致心脏骤停或呼吸困难,因为长时间上扬嘴角导致面部僵硬,即便心里下达了停止的指令,身体已经跟不上了,所以面带微笑,眼中惊恐。
    都要死了,能不慌吗。
    可是,这也是需要诱因的。
    或者说,的确是某种药物。
    再笼统一点,那人说是中毒也可以。
    莫一道的尸体还是温热的,说明死的不久,说不定那个神秘杀手还在现场呢。
    一般变态杀手,不都是最喜欢心上自己的作品被众人发现后的模样了吗?
    这样想着,九九就开始着重观察起了来凑热闹的江湖人。
    但江湖什么样的人都有,奔放的,沉稳的,安静的,冷漠的,压根就瞧不出什么来,就只能放弃了。
    管家一看莫一道穿的是他们青萝庄下人的衣服,赶紧查了查,才发现莫一道消失的这几年里,就一直在青萝庄做花匠,小花园里的这一片的花都是他养的,且养的都非常尽心,开的花都比别处的好。
    一群人都没想明白,莫一道为什么要在青萝庄做一个任劳任怨的花匠,这个地方到底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
    江湖人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坐等屠生门的消息了。
    屠生门没有让江湖人失望,虽然依旧没有神秘杀手的信息,但关于莫一道的生平,却查了个一清二楚。
    原来,莫一道只是一个懂一些武艺的游侠,在游荡到越溪城的时候给了一个小乞丐一个包子。
    后来见到小乞丐偷钱包,将人抓了还给失主,自己掏腰包给了他钱,小乞丐为了报答他,就给他手绘了越溪城的地图,所有犄角旮旯的小道比外面卖的还齐全。
    莫一道拿着将越溪城走了个遍,小乞丐没事的时候就跟着他,权当长见识了。莫一道在越溪城待了近三四个月,有时候去临近的地方回来晚了,就跟着小乞丐住在破庙里,那里面住了许多乞丐,但每一个乞丐都有自己的地方,只有小乞丐这里,干干净净的。
    临走前还跟小乞丐告别,小乞丐问他还回来吗,莫一道有一个习惯,去了一个地方之后,一定会回到这个地方再走一遍,所以他告诉小乞丐,他会回来的。
    小乞丐等啊等,等到奶奶去世,等到自己从九岁长到十七岁,从脏兮兮的小乞丐,变成临月楼花名阿蓦的姑娘。
    小乞丐是被卖进去的,被一个她好心捡回去的小乞丐。
    小乞丐再次见到莫一道是在去客人府上的路上,轿子里的阿蓦眉目略显稚嫩,却清冷不俗,她不爱笑,一双清凌凌的眼睛总是带着某种光。
    那日风很大,吹开了轿子的窗帘,小乞丐看到了手中提着刀风尘仆仆的莫一道。
    小乞丐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再后来小乞丐就死了,自杀。
    临月楼的老板拿了小乞丐这些年攒的钱,分出一部分给她买了棺材,按照她的要求,将她葬在了西郊的山头,正对着山包下的破庙,墓碑就写了小乞丐之墓,四周撒满了星星草的草籽,便不管了。
    莫一道没在破庙里找到人,却听住在里面许多年的人老乞丐说起了这事,当即就去了临月楼,可那时候,小乞丐已经死了许多天了。
    坟前的星星草都长了出来,花苞都有了。
    莫一道找到了当初卖小乞丐的乞丐,他靠着卖小乞丐的钱过活,如今生活的还算不错,娶妻生子,看起来幸福美满。
    莫一道一走十年,十年里他从十七岁的清朗少年变成了二十七岁的沉稳青年,自离家闯荡,越溪城是他来的第一个地方,因为越溪城临海,他喜欢海。
    之后的十年里,他走过很多地方,看着他向往的江湖,变成了他厌恶的江湖,他以为他的家中不睦,到了外面就好了,天大地大,总有他喜欢的地方,适合他的地方,可他却用十年时间发现,这个江湖,他一点都不喜欢。
    后来他想起来,他还答应一个人要回来,想起那个人亮晶晶的眼睛,他突生出一种想留住这种眼神的念头,所以他回来了。
    回来置办了些东西,买了院子,修了那人嘴里念叨的花园,软趴趴的摇椅,可以舒服的晒太阳,一棵大树,还有秋千。
    准备好一切之后,那个人却不见了。
    所以啊,当莫一道看到乞丐阖家欢乐时,毫无怜惜的提起了手中的刀。
    这一起就像是打开了莫一道心底的某种封印,他从乞丐惶恐悔恨中得到了空虚的快感,让他暂时找到了活着的意义。
    于是他就踏上了这一条不归路。
    莫一道屠人满门的事情时常都有发生,原因不明。
    又过了十年,莫一道就从江湖中销声匿迹了。
    然后就是几年后的今天。
    至于莫一道为什么会留在青萝庄,则是因为,原本莫一道买的房子,被充公之后青萝庄买了下来,连同周围的一起变成了风月山庄的青萝庄。
    而花园的那一片,正好是他的家。
    他准备好给一个人的家。
    九九自然也听到了这个消息,但也只余叹息。
    这个故事里面唯一可怜的,只有那个小乞丐,世道不公,好人未必能得到好报,但做好事,求的也不是别人的报答。
    只是小乞丐遇人不淑,遇上了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可小乞丐也遇上了好人,她第一个遇上的,是少年的莫一道,所以她相信了这个世界上有好人。
    莫一道帮助了她,她帮助了别人,却忘记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好人。
    尤其是,当那个人落魄到活都活不下去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得出来。
    人性才是最可怕的。
    而莫一道,不管他是怀着什么心情做下那么多恶事的,都不是理由。
    杀死乞丐一家情有可原,但之后的操作就有些迷了,或许人在承受一定的痛苦之后,临界点一旦被打破,就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九九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说不上感同身受,但这样做事错误的,也不能挽回什么,所以九九想,若是她,她的理智应当会遏制住冲动的。
    除非,事关南时。
    九九很早就知道,南时是她的弱点。
    就像563小世界,她差一点杀了陆离的母亲。
    她当时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所有伤害陆离的人,都得死。
    最后遏制住这个冲动的,也的确是她的理智。
    因为现场看是陆离保护了陆母,不管是什么原因,陆离不希望陆母死,她不能不顾陆离的心情,所以才停了手。
    九九甚至可以想象,如果有一天南时死了,那么参与的所有人,都得给南时陪葬。
    这不是一时冲动。
    九九做得出来。
    和莫一道不同的是,九九的报复对象,是与南时出事有相关关系的人,而非其他类似情形的陌生人。
    这样转接的感情寄托就很奇怪。
    难道这就是变态的世界?
    九九疑惑。
    南时见九九表情一会这样一会那样,好奇九九的小脑袋瓜里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南时却没有问,而是道:咱们明天出发去陵川吧。
    松陵山庄就在陵川。
    九九点了点头。
    神秘杀手虽然没见到,但听了这样一个小故事也是很不错的收获。
    于是两人默契的什么都没有说起,只等第二天启程。
    两个人走的很顺利,因为热闹看完了,所以这一天出城的江湖人非常多,三三两两结伴而行,一路上热热闹闹的。
    从南城门出来,一路疾行走了十日,到了另一个城镇,知城。
    知城是一座繁华的城市,比之越溪城大了两倍不止,百姓们也相对富有,城市里娱乐场所众多,酒楼,赌场,花楼,更是数不胜数。
    两人刚好赶着城门关闭前进入,华灯初上,街道上霓虹万盏,人群鼎沸,两人牵着马漫步向前,好在初夏的天气不冷不热,这样在街上散步也是挺舒服的。
    不过为了方便,九九看着地图带着南时走了小道。
    只偶尔与马车和行人迎头走过,瞬间安静了不少。
    九九正准备说什么,前面忽然响起了马蹄声,速度还挺快,万幸即便是小道也不算窄,眼看着一辆简陋的马车迎面飞奔而来,九九和南时靠着墙边给其让路。
    不知为何,九九心底一突,猛然看向从她眼前飞奔而过的马车,因着速度快,帘子被吹起,九九看清了里面的场景。
    明明此处黑暗,但九九还是看清了。
    那里面大概有几个小孩,其中有一个,九九印象深刻。
    那张脸还是她亲自捏出来的。
    荒野。
    九九愣愣的看着马车远去,南时叫了两声都没听到。
    然后在九九的愣神中,那辆疾行的马车后面忽然被破开,一个小姑娘从上面摔下来,狠狠地砸在地面往后滚了十几米,然后倒在地上不动了。
    马车里的几个小孩一脸惊恐的看着,死死的躲在一起不敢动,也不敢喊。
    动是怕自己也掉下去,不敢喊自然是被家里交代要听话的。
    他们都是被家里人卖了的。
    在家里吃不上饭,父母说跟着他们能吃饱。
    所以一个个都很乖。
    九九在荒野砸出来的时候心狠狠地跳了一下,电光火石之间反应过来,荒野已经整个人砸在了地上了。
    九九无语了片刻,看着脑袋朝地的荒野想不知道脸摔坏了没有,多可爱啊,摔坏了可怎么办?
    南时也赶紧跟上,他没有九九的顾虑,立刻上前将荒野半抱起来,发现这孩子似乎一点事都没有,脑袋脸都好好地,呼吸平稳,跟睡着了似的。
    南时:
    什么情况啊,摔那么重就这?
    第186章这是你闺女吖! 9
    南时在九九沉默的目光中,将荒野抱了起来,瞧着也就四五岁的样子,抱起来轻的很。
    去医馆?南时有些迟疑的问。
    九九咬着牙,沉着眸子道:不用,死不了。
    被南时抱在怀里的荒野睫毛都不带颤的。
    南时就抱着荒野跟在九九身后,住客栈去了。
    要了两间房。
    九九和荒野一间,她得和她谈谈。
    南时将荒野放在床上,九九伸手指了指门口,示意他出去。
    南时笑着点头,道:我去叫小儿准备饭菜,一会在房间里吃。
    九九点了点头,见南时出去将门关上,搬了椅子坐在窗前,翘着二郎腿抬了抬下巴:说罢,怎么回事。
    昏迷中的荒野瞬间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坐起来,绷着小脸看着九九,道:娘亲,我找你找的好辛苦。
    九九:
    你面瘫着脸说这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不过托这张脸的福,还挺萌的。
    荒野见九九依旧面无表情,心底唾弃了一番脑域收录的撒娇大全、如何做妈妈的好孩子等书籍,一本正经的开口:荒野历时四百个年头,人类创造了智能机器,意图取代荒野系统,我作为监督者见证了智能的晚膳,七百年后,人类智能已经非常完善,可与外星生物一战。
    人类已经不需要我了,于是释放了荒野权限,离开了那里。
    荒野停顿了一下,又道:我来找娘亲了。
    荒野是九九创造的,身体内又是九九的源代码复制体,开蒙也是九九亲自教导的,对九九有着天然的雏鸟情节。
    何况,聪明的荒野观察了人类这么久,自然明白了她和九九的关系,确定是母女没错了。
    所以她将九九喊做妈妈,追寻进入这个时代,窃取了这个时代的信息,便将妈妈改成了娘亲,聪明的使用这个古世界的对母亲的称呼。
    九九看着荒野,问:那你开心吗?
    找到了我,开心吗?
    荒野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摸了摸心脏的位置,眼神里有些迷茫:我不知道,这里告诉我很开心,可又有些不开心。
    荒野不知道,但九九却知道荒野的心情。
    她开心与找到了自己,惶恐与自己的抗拒。
    荒野跳跃空间借着微妙的源代码寻找到自己,从未想过如果自己抗拒她,她该怎么办。直到直面了自己,自己表现出来的似明晃晃的拒绝,才叫她惶恐不安。
    可荒野不懂这种情绪。
    九九起初也不懂。
    她自是经历了许多个世界之后,从每一个不同的人类身上,感受到了各种各样的情绪,自己也最终成为了感情丰富的系统。
    她距离成为人又近了一步。
    荒野还小。
    九九看着大眼睛将情绪遮盖的严严实实的荒野,指了指门外,道:那是你爹。
    荒野点了点头。
    她继承了九九的天赋,对灵魂格外的敏感,知道那个人就是她的白且父亲。
    他叫南时。九九很认真的介绍。
    荒野也很认真的记下了。
    九九见她这副高冷的小模样,直觉得可爱,但她该教的还是要教的:开心是有情绪表达的,要笑,像这样,我见到了阿野也很开心,就会忍不住的笑出来。
    九九勾起唇角,唬人的神色不见了,眼睛自然的弯了起来,里面攒满的小星星一闪一闪的。
    荒野看着九九开心的笑,知道九九是因为见到自己才这样,也不自觉的弯起了嘴角,虽然只有一点点,但高冷的眸子里却也融化了几分,带着清浅的笑意。
    这眼睛一弯,就跟九九更像了。
    原这个身体,就是按照九九梦中的小人捏的,那小人,眼睛也是像极了九九。
    开心~荒野的声音也不自觉的带起了小尾巴,软软糯糯的可爱极了。
    南时敲门的时候,两人已经谈好了。
    小二将饭菜摆上来,九九和南时捏着筷子开动,荒野才捏着较她身体而言过大的筷子吃饭。
    九九自己是个吃货,荒野不免也带了一些。
    不等南时开口问,九九就道:阿时给她取个名字吧。
    南时以为九九是看她可怜,想要照顾一段时间,他觉得也可以,毕竟他们现在要回松陵山庄,多养一个吃闲饭的也不妨事。
    对上荒野平静无波的视线,南时诡异的看到了暗藏其中的希冀,想了想便道:南有嘉鱼,嘉意为美好,赞许之意。
    九九觉得可,便决定了:那就叫南嘉了!
    南时:???
    他的意思是叫嘉,姓倒是要跟人家自己的姓氏呀!跟他姓算几个意思?
    新鲜出炉的南嘉也绷着脸点了点头,表示满意。
    南时:
    南时:为什么姓南?
    九九一脸无语的看着他,义正言辞的道:还能为什么?这就是你闺女吖!
    南时:?!
    南嘉:爹爹。
    南时:???!!!
    稳重如南时,这时候也绷不住了!
    他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大一个闺女了?!谁生的?!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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