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早很大一清早的时候就挨了罚。
    晨起夜色还未曾褪尽,千岁大人出现在他的小院以外的时候,下人们遇见都吓了一跳。
    结果回头才知道昨夜那饭菜给砸到了房间里,昨晚听了那个奴婢的话,他就真的就没有派人去打扫。
    任那残羹冷炙在地上铺洒了一夜。
    当时真是冷汗不止,顺带禀报了昨夜那位带回来的女子说的话,她把自己可害惨了。
    那会儿千岁大人听到他所转达的那个女子所编撰的话,本来他也要觉得那个侍女也死定了。
    结果哪知道却并没有,千岁大人好像就是冷笑了一声,感叹一句胆子真大,就叫把人从哪里来给扔回哪里去。
    管家有点摸不准千岁大人的意思,说他对那个平平无奇的女子特殊,却也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说不特殊,可是按照千岁大人一贯以来的行事作风,那女子能够须尾俱全地离开这里,还在编撰了千岁大人所说的话的情况下,这着实不太正常。
    见溯从之还没有走,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管家心里一个咯吱。
    千岁大人喜怒无常,这是他们早就知道的事情,他在千岁大人手下办事也不短了。
    但是这下子着实弄不懂这位的心思了。
    于是赶紧招来那送人出府的人,问问把人给弄到哪里去了。
    小厮过来被问起这件事,顿时便回答道,管家您那会儿让奴才把她赶出去。
    不过那会儿去您给她安排那房间时,怎么喊她都喊不醒,于是奴才就叫小八一起搭了把手,把人抬出去扔掉了。
    怎么叫都叫不醒?
    管家一脸疑惑,是千岁府中的条件太好,那侍女睡得都不知今夕何夕了?
    管家招呼着这个奴才询问,是向溯从之赔罪后,扯拉着奴才在一边儿问的。
    然而这时候身后却响起一个阴测测的声音,你刚刚说?是怎么扔掉的?
    管家吓了一跳,转头时顿时整个身体都佝偻哆嗦了。
    溯从之的嘴角虽然带着笑意,然而这笑中的冰冷感却仿佛一瞬间刺刮到了人的骨子里。
    奴才的膝盖一瞬间就有些软了,他惨白了脸结结巴巴道,奴才奴才是让人将那位姑娘抬着送出去的。
    因为因为那位姑娘当时着实喊不醒,您说了那话,我们便奴才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一脚给踹了出去。
    小厮摔到地上,歪头吐出一口猩红的鲜血来。
    男人收回缀有玄色云纹的黑靴,轻轻摇着扇子,眸色冷戾。
    管家当下也被吓得一个哆嗦,瞬间便在地上跪了下去。
    下属本来是来跟着千岁大人准备入宫的,见到这样的变故,面色不改,不过却也握着剑柄沉默着单膝跪了下去。
    小厮吐了血,却也不敢捂着胸口,只赶紧伏地求饶。
    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但是也不敢询问。
    说多错多,千岁大人不会管你的长篇大论,若是说得多了,弄不好会着接被拧断脖子。
    溯从之不会向人解释什么。
    他轻笑一声,倒是会说话,一下就变成旁人动手抬出去了。
    溯从之脚步渐近,碾踩上了奴才的手背。
    十指连心,奴才整个身体几乎都要因此而蜷缩起来。
    这时候终于求饶,奴才知错了!大人饶命!
    让你赶人出去,谁允许你用手去碰。,溯从之的声音很温柔,这种时候的温柔却并非好事。
    脚下的力道更加重了,溯从之微偏着头,墨发披散到肩膀,唇角轻轻勾着。
    邪戾。阴冷
    管家也是满头大汗,千岁大人饶命,老奴下去定会好好重新教训他!
    见面前两人吓得惨白了脸色,溯从之收回了脚。
    溯从之留下那宫女。
    是觉得那宫女的眼睛格外夺目,像极了曾经注视过他的那道目光。
    于是昨夜他阴差阳错带了那宫女回来,可因此,院子里今早就发生了异样。
    溯从之不愿意承认,但也不否认,这是他等待了许久的一件事情。
    不可能会有这样的巧合,在他这些年来,第一次终于在身边发现相似点的时候,正好与之相关的异样就出现了。
    怎么能有女人敢将他在一方天地里玩弄于股掌之中。
    现在看来,昨夜那宫女的眼睛,跟他方才在镜面中看到的女子,是一模一样,从形到神。
    他在两人身上扫了一眼,轻笑着便走了。
    两人只听到他最后留下的一句话,那本尊等着看,你们怎么让我满意。
    管家和小厮觉得方才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溯从之的身影一消失,两人就完完全全地瘫软在了地上。
    第365章 千岁是个疯批美人(14)
    小厮捂着青紫沁血的手身体微微哆嗦着。
    刚刚被踹中那一脚,让他脸色苍白。
    直不起身子来。
    他看向管家,管家一向在他印象中做事都没有出过什么差错。
    没想到管家竟然也会像他一个下奴这样狼狈求饶。
    管家对上小厮的眼神,你刚刚不应该撒谎,千岁大人方才分明已经听到了。
    你作何要说是旁人。
    小厮的嘴唇颤了颤,奴才怕。
    怕?,管家从地上爬起来。
    方才千岁大人已经是手下留情了,否则你现在根本不可能站在这儿跟我再说话。
    带上人,在哪里扔的那个侍女,去找回来。
    千岁大人这样的身份,竟然会有吸引他注意力的女色。
    他还是大意了。
    溯从之迈入一早准备好的马车。
    马车慢慢地往皇城驶去。
    宫变声势浩大,城中百姓早就知道了九千岁溯从之,恶名昭著,欺君罔上,谋逆造反。
    然而在暗沉中带着华丽的马车行驶过都城大街的时候,人们还是人人自危,躲避在道路两边,都沉默了声息不敢说话。
    然而就在这时,旁边酒楼一侧突然有人破窗而出。
    溯从之!你个溯家私生子,谋害皇室血脉,滥杀无辜,今日就要让你血债血偿!
    来的一群人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系着蒙面,从楼上跳落之后就径直提刀向马车劈来。
    马车只有马夫和两侧各两个羽卫军,来人当下眼睛就是一亮。
    因为溯从之的出现,安静下来的街道,也在此刻炸开了。
    顿时一阵慌张喧闹。
    百姓害怕,但是却也对溯从之有一种同仇敌忾之心。
    当下叫喊着找了地方躲着看这两方人打斗。
    马车床帘被攻击而来的劲风拂动,来人一刀劈到车帘前。
    车夫并非普通车夫,当下便从腰间抽出了一柄软刃。
    软刃并非用来正面跟袭击而来的大刀相斗,众人只见那车夫抬起斗笠向来人一扔,夺得数秒对方的注意力,便抬手转着软刃往那人脖颈一划而过。
    顿时鲜血溅落到暗黑的车帘上。
    任凭车外如何慌乱喧闹,夹杂着来人的放肆辱骂,其中的人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有百姓捂着自家孩子的眼睛躲在一边。
    方才气势汹汹的正义之士。转瞬之间,竟然大部分都成为了一具尸体。
    空气中飘着血液的味道。
    映得人眼睛发红。
    软刃锋口上还滴答淌着血水。
    车夫面色如常地转身抱拳对着帘子里面的人道,千岁大人,已经清理干净了。
    里面的人轻「嗯」了一声。
    一双骨节白皙如玉,修长如竹的手拂掀起了车帘一角。
    映在众人眼中的是一张格外惊艳的脸。
    在这满地的尸体之中,马车中的人甚至唇角勾起了一抹浅淡的笑意。
    那眼角下的一点泪痣,鲜艳得像是刚刚不小心溅上的血迹。
    他抬眼漫不经心地从尸体上面一扫而过。
    随即又抬眼看向周围其他人看过来的目光。
    一不小心和他对视的,都很快低下了头。
    他这么可怕?
    很快有官兵过来收拾地上的尸体。
    想杀他的人不少,溯从之懒得为此多费时间。
    轻轻用扇柄敲击了车壁两下,马夫会意,便就很快重新启行了马车。
    皇城之中。
    在官兵的威慑下,宫廷的奴才宫女们动作都很利索。
    又借着昨夜的一场雨,宫廷乱糟糟的一片天地已经恢复得差不多。
    城中各文武百官都收到了今日入宫早朝的消息。
    不忿的仍旧不忿,然而正统皇室血脉,皇子公主,几乎都在这次宫变中一丝无存。
    据说除了皇后娘娘,庆帝的那些嫔妃,都大多被拿去殉葬了。
    太傅许慎跟着同僚一起入朝。
    同他关系不错的,见他神色不太好,都来关慰。
    太傅是个读书人之中的翘楚,朝廷中的文官最是容易不知变通。
    许慎在朝中文官的地位,比丞相甚至还要高一些。
    怕他想不开,好几个官员都来跟他交谈。
    虽说文人重气节,重承诺,重忠义。
    然而对于如今的卞国皇室,想起这些年呈现倾颓之势的国力,也应该斟酌几分了。
    许慎摆摆手,他也没有这么迂腐。
    不过是在想别的事情罢了。
    这时候丞相方明和围着他的一群官员同许慎相遇了。
    方明也知悉了宫中这被溯从之完全掌控的形势。
    之前各个皇子还在借助母族势力想要夺得太子之位,哪知道突然一个宫变横空出世,所有人不但竹篮打水一场空,甚至在其间把性命丢了个干干净净。
    方明跟许慎完全不对付。
    此刻见到他,却仍旧做出一副同僚相和的场景。
    许太傅,您可要多多保重。
    听闻啊,这后宫嫔妃皆被九千岁处以死刑。
    如果本丞相没有记错的话,前不久,您夫人带着令千金到我府上来参加宴会,被封为玉贵妃。
    如今也就皇后娘娘被溯从之留下来了。九千岁也真不是个怜香惜玉的,您,节哀顺变。
    许慎简直一瞬间被方明给气笑了。
    方明知道许慎格外疼他的女儿,当时几乎违抗圣旨。
    此刻说这些话,就是刻意一刀一刀往他心窝子上扎。
    第366章 千岁是个疯批美人(15)
    方明说完这话后就等着看许慎难看的神色。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许慎并没有表现得如同他想象的那样愤怒。
    许慎看向方明,温和地笑了笑,开口的话却毫不客气,方明,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毕竟前朝已尽,你这丞相之位,还坐不坐得住还是个问题。
    方明一听这话,瞬间就炸开了,他伸出手来指着许慎,许慎,你
    许慎却已经轻飘飘转头跟身旁的其他同僚说话去了。
    想到后宫的嫔妃皆死一事,他眼中还是划过几分叹息和担忧。
    早朝很快就过,然而这早朝后带来的消息,却是让整个天下都要哗然了。
    卞国不改名,而是换帝,改国号。
    九千岁兼任督政王。
    至于文武百官,剔除了一些前朝的狂热拥趸,换了一波新鲜血液。许多大臣手上的权力都被削弱了些,补足到羽卫军手里。
    而这被一手推上去的卞国新帝,是庆帝昔年夺嫡时,戕害手足中的一个漏数,庆帝的兄长三皇子的宠妾留下的孩子的后代。
    即便是宠妾所生,但也流淌着皇室血脉。
    虽然并不能真的确认这究竟是不是真的三皇子的后人。
    不过有皇后代为抚养这孩子,这身份勉强算是合乎情理。
    但是世人却搞不懂溯从之究竟什么意思了。
    灭了庆帝和他直属的所有血脉。
    却又费尽心思不知从哪里找到一个前朝三皇子的后代,将这小小年纪的孩子推为新帝。
    大权仍然在他手里,怎么不干脆他直接称帝。
    也比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稀里糊涂地治国要好。
    当然有人说,溯从之不为帝,是因为他是个太监,他的身份也名不正言不顺。
    是要遗臭万年的。
    可是这些人显然忘了,溯从之根本不惧这些流言蜚语。
    指着他鼻子骂的人。多数是死了。
    更多背地里骂他的人,肯定是没有办法一一针对,不过人家却也不在意。
    许慎也觉得这个九千岁溯从之实在是个难以言说的人物。
    狠辣,心机,雷厉风行,而行事诡谲。
    不过这样的事,武官都臣服于溯从之了,文官又能掀起怎么样大的风浪来。
    他所带领的文官忠的,从来都不是某一个君,而是家国。
    下了朝,许慎就急急给同僚告别,匆匆忙忙地往家里走了。
    方明一直注意着他,当下脚步也不自觉快了些,摆脱了找他说话的人。
    一出了皇城,见许慎坐上了回家的马车。
    再结合这个匹夫今日的异样,方明对下人招了招手。
    下人略一点头,就跟了上去。
    羽卫军从来都是做事非常严谨,恪守规定。
    溯从之刚从朝堂中出来,身为他左膀右臂的一个羽卫军便迎了上来。
    溯从之道,何事?
    羽卫军头子程序忙抱拳弯腰禀报,昨夜羽卫军奉您的命令清理庆帝后宫。
    除去皇后娘娘那处不在范围内。
    玉澜殿的玉贵妃,羽卫军并未寻到其人,尸体也并未。
    溯从之把玩着手中折扇,脸上带了几分兴味盎然,哦?莫不成是自己跑了?
    程序垂头属下无能,即便是冷宫,也未搜寻到玉贵妃的踪迹。
    有意思,真有意思。
    溯从之用折扇敲打着手心,声音带着笑,而蓦地抬头却已经冷下了神色,去取一副画像和后宫地图过来。
    是。程序应下,转头便消失在视线之内。
    太傅府邸。
    女子的闺房十分安静。
    一个妇人坐在桌前,在桌边捧着茶盏。
    时不时地往床的位置看一眼,欲言又止,想要过去又像是在犹豫什么。
    只因那床头坐着的一位神色冰冷的少年,少年的唇角紧绷着抿成一条直线,偶尔假寐一下,在妇人想要有所动作的时候就睁开锐利的眼睛。
    几次之后,双手扒拉着床沿,把扎着发髻的小脑袋搁在上面的许晚也觉得不对劲了。
    她轻轻拉了拉坐在床边的哥哥的衣角,细声细气地,哥哥,为什么你不让阿娘过来。
    许言看了一眼床上还没有醒过来的人,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许晚「噢」了一声,瞪大眼睛,赶紧用小胖手捂住红嘟嘟的小嘴。
    许言看向那边的妇人,眼中划过几分复杂。
    不过很快却又释然,总而言之,妹妹回来了就是好事。
    这时候门外传来管家的声音,老爷,您慢些!
    许言就知道,是爹上了早朝回来了。
    许慎大步走近,推开门后又很快顺手关了门。
    他虽人到中年,但相貌仍旧清俊儒雅,严肃起来时才有几分凌厉。
    吟吟怎么样了?醒了吗?他开口就问。
    女儿是今早被儿子带回来的。
    那日宫变之后,许言到底还是一人难敌多个羽卫军,所以说几番争斗之后还是被留在了府中。
    或许是很少有家眷在羽卫军的面前,会像许言这样动起手来,羽卫军不知道是怎么在上头接下的命令,却也没有对许言下死手,但是伤痕却是少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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