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胡须颤抖,眼中戾气愈发凝重:当年那等忤逆天理之事我从来没怪你,周家出事,我不顾百官反对保你,你联合外人设计于我给周家平反,我也不是没有瞧出来,我从来没向你怪罪。后宫莺燕这么多,哪个不是天香国色,唯有你有这份殊荣,你却将这一切扔到地上践踏!
    难不成你还想着那个女人?简直滑天下之大稽!皇帝咬牙启齿道,随后狠狠松手,周子秋纤腰一晃,差点摔倒。
    皇帝看着她,忽然抬腿,踹倒了一旁半人高的青瓷花瓶,一声巨响,里面的水连着碎瓷片洒了一地,溅湿了周子秋的裙摆。
    周子秋闭上眼,等飞起的水珠从脸上落下。
    想我堂堂天子,面对的全是国事,竟然最后被一个后宫女人算计成了这般,周子秋,你真是好大的威风!皇帝嗤骂着,我对你千防万防,是万万不曾想到,你竟然用你的命来毒害于我!
    他那张多了许多皱褶的脸上又是气又是笑,一时状若疯癫,忽然将手一挥:带进来。
    门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殷红裙摆的女子被几名禁兵押解进门,后膝一顶,跪倒在地。
    周子秋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慌乱,回头看去,又被皇帝掐着脖颈掰回视线。
    你们周家,真是出忠勇啊。我本想放你们一马的,现在看来可以一个不留了。皇帝说着,大手一挥,那些人便又将辞柯拖了出去。
    周子秋说不出话来,凤眸很快粘上几分血红。
    周子秋却忽然大声开口:陛下明明是被自己所害!
    皇帝闻言,抬眼看她,示意禁兵停下。
    我们周家世代尽忠,你却亲小人,嫉忠臣,不辨忠奸任人唯亲,只可怜地盯着自己的宝座,乱杀无辜,这就是你自己种下的果!周子秋平静道。
    她话没说完,被被扼住脖颈,反手抵在墙壁上,断了话音。
    好大的胆子!皇帝呵斥道,然后用力一挥,周子秋便顺着墙倒下,一路带翻两把圈椅。
    周子秋翻倒在地,额角磕出了血,此时却跪坐着,忽然发出几声干笑:陛下这便忍不住了,臣妾还不曾说完呢。
    盯着瞠目喘息的皇帝的目光,她摇摇晃晃地优雅站起,竟是哈哈大笑起来:你就是虐待个兔子,那兔子若是恨你,也能趁着半夜将你啃去头骨,吸尽骨血。你害我全家,杀我亲眷,毁我爱人,还想让我俯首称臣?做梦去罢!
    疯子!皇帝怒斥着,示意禁兵将她抓起来,押到他面前,疯子,毒妇!
    来人!皇帝怒不可遏地挥舞着衣袖,不是下毒么,我要你自己毒死自己!
    一个宫人吓得一路小跑,低头端来个木盒子,一旁的禁兵将盒子打开,拿出个丸药来。
    绿萼果。想我查遍了皇宫都不曾找出毒药,若不是有人提出,我还不知后宫竟有如此毒物,你将之粉末涂在身上殿中,一次次让我吸去,我竟半点没有察觉!皇帝既是悔恨又愤慨,周子秋,你若是想死,朕成全你!
    给她塞进去,朕倒要看看她死了还会不会嘴硬!
    眼看一旁的禁兵掰开周子秋的嘴巴便要往里塞,周子秋却猛然咬住他手指,满口血腥地将他推开。
    陛下!周子秋抬眼,瘦削白皙的脸颊有泪光闪过,臣妾死前有最后一个请求。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平淡,又带了几分缱绻。
    皇帝胸口猛烈起伏,看她无力地瘫坐在地,一时放松了警惕,道:讲。
    陛下不是恨我么?周子秋喃喃道,这颗药,陛下喂我吃下吧。
    你以为朕那么蠢,还会靠近你?皇帝嗤笑,随后挥手,旁边禁兵不管不顾,将药塞进周子秋口中,将她嘴捂着。
    没过一会儿,女人便开始口吐白沫,身子软倒,滑落在地。
    这时,门外有人急急跑进来通报:陛下,六皇子说是要见贵妃,不听劝,闯进来啦!
    皇帝还不等开口,便见一人一连推开许多宫人,大步进门,风吹歪了衣领,抱拳道:父皇,儿臣
    皇帝见周子秋不再动弹,也如脱力一般摇晃,没去管突然愣住的六皇子,看着眼前面色惨白的美人,蹒跚向前。
    六皇子身后的侍卫也同样身躯摇晃,被六皇子伸手拉住。
    众人屏息,看着皇帝半蹲在女人身边,那女人双目紧闭,红唇胜火,面如白雪,身躯还在颤抖。
    秋儿皇帝目光空洞,低低开口,去碰女人发丝。
    就在一刹那,已经倒下的女人忽然动了,六皇子忙捂紧嘴巴,看着周子秋抽出头顶发簪,用尽浑身力气,扎进了皇帝胸口。
    顿时,血沫四溅。
    第111章 好久不见
    这动作来得太快, 即便是一旁贴身保护的禁军都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看着皇帝赤红双目,狠狠将周子秋推开。
    寝衣单薄, 发簪是特意被磨尖的,轻轻松松便没入胸口,皇帝喉咙发出几声残破的喊叫,被身后禁兵扶住。
    快!保护陛下!领头禁兵大喊, 冲上前挟制周子秋, 女子已经周身无力了, 瘫软着被按在地上, 目光渐渐涣散。
    她慢慢挪动身体, 看向六皇子身侧扮作侍卫的十里。
    二人目光交织的一刹那, 十里才从窒息中挣脱,目眦尽裂般上前,无人看清她做了什么,擒住周子秋的两人便齐齐折了脖子, 然后用力将周子秋从地上拉起, 将手伸入她口中,抠出并未被吞下去, 但融化了一部分的药丸扔掉。
    寝殿纷乱成了一团, 禁兵暗卫蜂拥而入,保护皇帝撤离,一旁的六皇子知晓如今已没有回头之地,索性咬牙挡在门口,两脚踹倒扑上来的暗卫, 硬生生将众人堵在了屋中。
    随后一声呼哨, 便有黑衣侍卫从门外涌入, 将本来就混乱的场面折腾得更如一锅粥,敌我不分,混战成一团。
    来人!来人!禁兵嘶哑喊道,然而似乎有人拦在了福宁殿之外,隔着老远都能听见短兵相接的乒乓声,殿里的人跑不出去,殿外的人一时也进不来。
    皇帝被保护在角落,近身保护的暗卫将止血的药倒在他伤口上,又摸出人参塞进他口中含着,将他气血吊住,这么折腾一气,皇帝才从半昏厥中挣脱,喘着短气道:先将那乱贼杀了!
    此话一出,几人全部涌向十里,十里怒意上了头,于狭小的角落中飞身旋转,抽出腰间匕首,刹那间血珠四落,将靠近者全部封喉。
    同时抡起一旁沉重的木椅,暂时扫清眼前障碍,同时挡掉不知那里飞掷而来的短刀。
    六皇子也索性甩开了膀子加入混战,她身手虽不及十里,但禁兵面对她仍留几分情面,倒也一时将人清了个七七八八。
    本就不大的殿内,一会儿便填满了尸体。
    十里趁着空隙,弯腰躲进倒下的桌案之后,火急火燎地将手指伸入周子秋咽喉,已经闭上眼睛的女人忽然翻转过身子,伏在十里手臂上大口呕吐,胃里本就空荡了,吐出的几乎都是水。
    到最后成了干呕,夹杂着她的抽泣。
    怀里的人瘦得能摸出骨头,十里将她脸抬起来,手忙脚乱用衣袖替她擦去污秽。
    周子秋则身躯颤抖,捂着愈发喘不上气的胸口,却还是大笑起来,眼泪和汗水混在一块,笑声痛快支离破碎。
    她眼里已经看不清东西了,面前似乎出现了火光,还有一地猩红的血,但过往的十几年里,再比不上今日的畅快。
    她忽然将手伸向前,摸到了十里高挺的鼻梁。
    你终于肯见我了。她道。
    子秋,再忍一会儿好不好。十里身体僵直着,不断揉搓周子秋的脸,没意识到眼泪正哗哗地浸湿衣襟。
    周子秋努力睁了睁眼睛,最后还是放弃了,手软软垂下,落进十里手掌。
    我好累,小十。她呓语般开口。
    许我睡一会儿吧。
    不断有碎裂的木屑和飞起的短刀落在身边,十里却好像看不见似的,一直紧紧盯着周子秋枯瘦的面容,直到六皇子抵不住众人,大声叫喊,十里这才大梦初醒,将周子秋放在地上。
    六皇子飞踢一脚,摆脱了缠着她的暗卫,退回十里身边:我来保护她,你去!
    话音刚落,十里的身体就化为了残影,手里短刀好似一张大网般密不透风,让旁人近不得她半分。
    殿中暗卫见她武功高强,于是群起攻之,奈何十里好像豁出命了似的,被砍伤也觉察不到疼,反手封喉,鲜血溅了满墙满地。
    十里一心只盯着被簇拥在角落的皇帝,打斗缝隙将刀剑扔出,然而被簇拥的暗卫一一挡下。
    外面的声音愈发杂乱,挡在福宁殿外的人似乎抵挡不住了,大批禁兵涌进福宁殿,冲入门内,涌向十里的同时,把皇帝护送出门。
    几人便完全被困在了殿中,十里将身边最后一个人杀掉,然后用力将尸体推出去,随后关门,拖过桌案挡在门前。
    外面禁兵在撞击,六皇子也冲过来,同仅剩的几名侍卫一起死死抵住,皆已是汗流浃背。
    叶犹清能赶到么?十里一身凌乱和血迹,哑声问。
    六皇子连连摇头,汗水流进眼中,她只得用力挤掉,随后用后背顶着。
    不知道,两个时辰,如今也不知过了多久。她闭着眼说,外面吵闹声越发震耳,此次于她们所有人而言都是困兽之斗。
    抱歉,你本能继位的,却将你牵扯进来。十里不断喘息,闷声道。
    六皇子发出一声嗤笑,黝黑的眼睛透过结实的墙壁往外看:即便太子死了,这位置也不一定便是我的,何况姐姐于我有恩,贵妃平日里对我也极好,怎能见死不救。
    今日就算死在这里,也值了。六皇子沉声道。
    撞击一下比一下沉重,头顶瓦片也传来哗哗声,应当是有人在奔跑。
    眼看着快抵不住,又忽闻锣鼓声,伴随着刺耳的尖叫,头顶的脚步声骤然消失,反倒另一个方向纷杂起来。
    走水了,走水了!几个内侍敲锣呐喊。
    又走水?十里一惊,同六皇子对视。
    又?
    十里点点头,此时身后的撞击感减少了一些,着火之地似乎就是福宁殿,听声音似乎是隔着个过堂的后殿。
    也许又是小清的法子。十里猜测,一面看向地上失去直觉的周子秋,低声祈祷,求求她,快一点。
    皇宫从未如此混乱过,到处都是禁兵在奔跑,有的举着长刀弓箭包围福宁宫,有的则拎起木桶,从殿门口的太平缸里舀起清水,绕进后殿灭火。
    然而这火似乎是从殿内烧出来的,发现得晚,待能被外面的人看到之时,大火已经熏黑了门外的槐树。
    滚滚浓烟从福宁殿升起,黑烟遮天蔽日,原本于大庆殿参加寿宴的文武百官及其家眷看见此景,皆恐慌不已,然而禁兵已然围拢大庆殿,不许任何人外出。
    此处远离福宁殿,故而皇帝也被送到此处,遮着一盏屏风,几个太医围在四周止血包扎,众人则立在大堂,惊慌同时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长脸内侍跑掉了一只鞋,此时正苦着脸语无伦次地安抚众人:请诸位待在殿中,万万不要出门,方才宫中来了刺客伤了圣上,福宁殿不知为何也走水了,火势太旺,但禁兵已赶去灭火,只要诸位安心等待,绝不会有危险。
    谁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话音刚落,便忽闻号角声吹响,有个身着甲胄的禁兵闯入跪下,气喘吁吁道:陛下,有,有乱贼闯进了宫门,人数众多,正往宫中赶来。
    此话一出,殿内便彻底像是炸开了锅,此处大多是文官老臣,听见这话都吓白了脸,女眷的哭声和众人吵闹声顿时充斥大殿。
    肃静!屏风后的皇帝忽然出声,随身暗卫抄起花瓶砸碎,这才止住殿内喧杂,人们纷纷让到大殿两侧,时不时传来低声的哭泣。
    扎入胸口的发簪并不长,没有伤到心脏,故而皇帝此时只是疼晕过几次,意识尚且清醒。
    他被搀扶着坐起,盯着那报信的禁兵,低声道:宫门守卫干什么吃的!
    那禁兵颤颤巍巍道:回陛下,殿前司已派出大半禁兵前去阻拦,剩余禁兵及皇城司众人则包围大庆殿,保护陛下!
    来者何人?有多少?皇帝压抑住喘息,粗声问。
    不知是何人,不过一二百,但是武功高强,又有六皇子的人从宫内里应外合,这才没有防住。那禁兵道。
    逆子,全是逆子!不管是谁,都给朕格杀勿论!皇帝怒声道,却被牵扯了伤口,弯腰忍耐。
    那禁兵闻言,连忙应下,转身冲出殿门。
    殿内一片焦灼,群臣缩在角落,女捐们簇拥在一起,时不时传出几声抽泣。
    殿外则横尸遍地,一帮布衣之人手拿长刀,骑马蜂拥穿过皇宫,手起刀落,硬是砍出了一条血路,宫内禁兵竟抵挡不住,连连后撤。
    加上一旁火势渐大,蔓延到了其他宫殿,更是扰乱军心,千人的禁兵几乎没有了队伍,只能苦苦抵挡。
    殿门又被敲开,浑身是血的禁兵冲进殿中,对着皇帝颤声道:陛,陛下,方才宫外快马传来消息,说是乱军突破了厢军的包围,此时正往汴京涌来,马上就要包围皇城了!
    殿中再次蔓延起哭叫声,皇帝的面色也由愤怒变为惨白,手上的血管暴起,慢慢起身。
    为何会变成如此?
    何人?他喃喃道。
    话音刚落,大殿的门忽然被撞开,几人强冲而入,引发一串哭叫,只见几个黑影同暗卫交汇,与此同时一人缓缓走进,一身染血的黑白衣袍,腰身纤细而有力,手里拎着把滴血长剑。
    看见她的一刹那,皇帝先是愣神,随后瞠目结舌,猛然后退。
    殿中也有人认出了她面容,尤其是靠近皇帝而立的国公府几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赵卿柔腿脚发软,被一旁的琴心扶住。
    叶犹清发丝散了几缕,她却毫不在意,拖行着长剑摩擦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勾唇笑了。
    陛下,好久不见。
    第112章 结束
    殿内先是寂静, 人们的目光全落在叶犹清身上,后又看向面色铁青的梁国公,不断窃窃私语:这不是当年被掳走,又传说身亡的叶家嫡女吗?
    那这是
    叶犹清已然走到皇帝面前, 一旁暗卫还在同黑影缠斗, 她几乎畅通无阻, 有人朝她扑来, 叶犹清则翻动手腕,剑尖便迅雷不及掩耳地划过那人腹部。
    鲜血溅在布靴上,白色衣角又添了几朵红花。
    皇帝嗔目喘息, 呼吸急促而剧烈, 眼睁睁看着叶犹清接近,除了惊愕外, 眼中也掺杂了恐惧。
    你
    叶犹清伸手将长剑抵在他咽喉, 面容清冷坚毅, 且仍挂着笑:看来陛下记得我,我还以为您贵人多忘事, 被您害死的人您全都忘了呢。
    冰冷的剑贴着皮肤, 皇帝不由后仰,怒目看着居高临下的叶犹清:你没死?
    对。叶犹清放大了声音, 让殿中之人听得清清楚楚, 当年渭州被攻,我本能逃走,却为了全城百姓留下守城, 带着我外祖留下的铁骑苦苦守了两天一夜, 好不容易等来援军, 谁知等来的还有一纸杀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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