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主人在楼上, 还请姑娘停步。黑衣守卫目视着前方道。
    叶犹清再动一下, 几个黑衣人全横在路中间,腰间佩刀若隐若现。
    小清。一旁的十里怕叶犹清忍不住动手, 急忙上前揽过她肩膀, 将人连拖带拽地带出了了门外。
    你自己说的不要惹是生非, 自己却忘了?十里极为无奈,再忍忍。
    叶犹清看了方才那场景,一颗心酸涩沉底,如今即便站在街上都觉得气短胸闷,她呼出几口浊气,闷闷不乐地转身走上长街。
    十里回头看了一眼,转身亦步亦趋。
    辞柯对你情根深种,如何会变心呢,此事定是误会,你收着点脾气。十里轻轻道。
    叶犹清嗯了一声,但心里却依然吊着,辞柯对那男子的亲近有目共睹,她虽知道自己不应瞎想,可还是一颗心哪里控制得住。
    不过更为冲击她心肺的却是看到她的那一刻,两年的朝思暮想终于有了个头,若不是怕人盯着,她恨不得立马起身穿过人群将她抱住。
    似乎只有将人满满填进怀抱,才能够填满这些年的想念。
    叶犹清呼出口气,阖目感受着冬末温和的太阳。
    所以明日去么?十里问。
    去。
    翌日也是个艳阳天,因着冬去春来,皇家设宴宴请群臣,给叶犹清也递来了帖子,此等宴席通常只局限于皇宫贵族,叶犹清作为平民能被邀请,这已是巨大的荣耀。
    叶犹清知道皇帝打的是什么算盘,便也没有拒绝,理所应当地接了帖子,坐上了皇帝特派的马车。
    她保留了作为平民该有的朴素,只身着一条白色的厚衣裙,腰间缠了棕色布条,显得淡雅又精神,发丝绾了一个飞云髻,垂下几粒宝玉。
    而一旁的十里同样易着容,丫头的服饰她怎么穿怎么别扭,叶犹清最后作罢,许她穿得一身劲装,活像个雇来的侍卫。
    马车没一会儿便穿过御街,停在了宣德门外,叶犹清从车上走下,抬眸四看。
    时光荏苒,转眼两年一晃而过,但这皇宫却一如离开之前,没什么区别,宫门大敞,权贵不断行入宫门,满眼环翠叮当,金银夺目。
    宫门里,绵延弯折的大红宫墙被新漆过,艳得像血,在苍白的天空下傲立。
    叶犹清再见此景,顿觉恍如隔世。
    有宫人前来引路,叶犹清点头之后便跟上,四周一些人见她面生,又穿得朴素,时不时投来疑惑地目光,在她身后窃窃私语。
    叶犹清懒得理会,只不动声色地搜索着辞柯的身影。
    然而随着宴请的大殿越来越近,她还是没寻到辞柯的身影,不禁有些挫败,在宫人的指引中落座,不过虽是没看见辞柯,却看见了往日的一些熟人,比如正坐在她斜对面的季家。
    不过季安安并不在其中,而是坐在一年轻男子的旁边,应当是新婚燕尔。
    叶犹清百无聊赖地注视着,忽闻身边有人脆声道:这位姑娘,能够借您一旁的软垫一用?
    叶犹清因着熟悉的声线心跳一滞,抬眼看去,正看见依旧梳着两个发髻的琴心,她虽还是一样的矮,但五官长开许多,原本瘦削的脸也圆润了。
    哦叶犹清愣了一瞬,拿起身旁椅子上的软垫递给她。
    多谢姑娘。琴心笑眯眯道,我家夫人身子一向不好,椅子又凉,瞧着姑娘身边有个软垫便来相借。
    无妨。叶犹清回答。
    琴心没有认出叶犹清,弯腰后快步离去,叶犹清视线随着她移动,看到了厅堂另一端的梁国公一家,梁国公倒是一如往常,严肃落座,而他身边的赵卿柔则鬓角生了白发,看着比初见时还要憔悴。
    叶犹清鼻子一酸,连忙低头,她自知自己出事的消息传到京城,定会引起赵卿柔担忧。
    不过好在她如今衣着并不寒酸,想必日子过得并不差。
    也让叶犹清心里的内疚减去些许。
    又过了一会儿,厅堂中空闲的桌椅都被填满,皇帝只赐午宴,并不曾露面,很快厅堂之中觥筹交错之声便嗡嗡响起。
    叶犹清还是没有找到辞柯的身影,她有些心焦,拉过一旁的十里,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你可莫要乱跑。十里抱着手臂,蹙眉叮嘱。
    我知晓,难得在宫里无人盯梢,我就当透透气。叶犹清说完,便起身绕过人群,走出大殿。
    门外的空气着实清透许多,却也料峭得很,叶犹清裹紧衣衫,沿着大殿外走廊缓步而行,行至大殿背后,却忽闻言语声。
    她听出这声音是昨日那个男子的,不愿与他照面,于是连忙隐匿气息,侧身躲在了柱子后面。
    这连年战乱,不知多少难民无家可归,能活着逃往京城的不过数千人,却也是这般麻烦。男子叹息道,辞柯,此事还需多谢你,不然我还真不能这么快便安置好难民。
    不过一个想法罢了,算不得什么。辞柯柔滑的声音响起,叶犹清忍不住偏过头去,看着她容颜出了神。
    天光将她肌肤照得暖白,眉眼被粉黛勾勒了一层,媚眼低垂,唇如含樱,比原来更为倾国倾城。
    加上她如今似乎喜欢红衣,看着妩媚成熟了许多。
    直到辞柯似乎察觉什么投来目光,叶犹清才下意识收回身体,捂着砰砰直跳的心口。
    她错过了辞柯盯着虚空处,一瞬失望的眼神。
    快回去吧,莫要被旁人看见。那男子说着,往辞柯手里塞了个什么,随后虚揽她肩,将人推远。
    叶犹清看了这场景,心头怒火顿燃,不禁握紧了拳头,因着实在气不过,转身跟上男子,一路行至花园。
    男子似乎察觉了她的跟踪,走进假山下便不见了踪影,下一瞬便从天而降,似要将叶犹清按倒。
    叶犹清却也不慌,脚尖一转便离开原地,待男子落下后,抬手扔出方才随意抓的沙土,同时脚下使出个扫腿,那男子武功不低,双腿骤然腾空躲过。
    何人在此放肆!男子闭着眼睛低声道,与此同时,周边守卫闻声而来。
    叶犹清则看着眼前的面容愣住了,随后在心里骂了一句,推开他,闪身消失在冬日的枯枝后。
    原来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身体拔高许多后的六皇子。
    之前看见的是背影,方才又只顾着看辞柯,没往他脸上瞧。当真是个大乌龙,叶犹清一边逃回宴席,一边连连叹息。
    那边厢尴尬又心焦,这边厢则只有一腔郁结,在湖边枯黄的草地上逛着,一旁柳树摆动着没有绿意的枝条,到处都是萧瑟。
    辞柯不愿去听人们吵闹,索性坐在树下,捏着什么东西发呆。
    那东西有些破,是个碎裂过的柳叶簪,后又用银片重新包裹断口,柳叶掉了几片,安不回去。
    除去几封信,连个物件都不曾留。辞柯低落自语,抱膝俯身,看着地面的枯草,你再不回来,我便真要变心了。
    正在这时,忽然有人出现在她身后,一把将柳叶簪夺过。
    辞柯冷不丁被拿走东西,连忙爬起要拿回来,却被来人转圈躲闪,笑嘻嘻拿着簪子把玩。
    周姑娘放着那么多金银珠宝不用,怎么偏偏喜欢个破玩意儿?来人正是那日醉酒欺侮人的萧姓男子,此时正捏着簪子,轻佻地看着辞柯。
    辞柯不管他言语,只盯着他手中的发簪。
    还给我。她道。
    周姑娘莫急,宴席终了,圣上准许我等斗诗玩乐,如今人们正往此处来,大庭广众之下,我不找你麻烦。男子同身旁的同伴露出讥笑。
    我说还给我!辞柯气得嗓音颤抖,劈手要夺,又被男子躲开,高高举起。
    我等见姑娘独自坐着,好心来同你游戏,周姑娘既然这么在意此物,不如就将此物当做筹码如何?男子自鸣得意地笑,从脖上取下一成色极佳的玉佩,丢给辞柯道,你我各拿一物,我若赢了,你这破簪子便归我,我若输了,这玉佩归你。
    辞柯被夺去叶犹清的东西,恨得眼圈通红,连嗓音都变了:谁要同你比试!
    男子和同伴对视一眼,双手拿着簪子,笑闹着作势要掰,辞柯连忙阻止。
    换一个东西,我同你比,把簪子给我辞柯几乎在请求。
    男子见一向不近人情的辞柯放软了态度,心里舒坦得要命,装作听不到似的将簪子递给同伴,如今人们都来了,有诸位作证,周姑娘莫怕。
    果然在二人言语期间,已围拢来不少年轻男女,窃窃私语地瞧着。
    人人都知晓周家姑娘同萧家的恩怨,而萧玉呈乃当今皇后的外亲,故而无人多言,也只是看起了好戏。
    几个侍从拿过弓箭和箭靶摆好,萧玉呈扔了把弓到辞柯脚下,洋洋自得道:方才说了,我不欺负你,我们虽比射箭,但你可求人帮忙,若是你那瘸子哥哥在也能由他代劳。
    莫要传出去,说我仗着会骑射,欺负女子。他嗤笑道,拉开弓,箭划出虚影,稳稳扎进靶心。
    辞柯嘴唇翕动,盯着男子后脑,深湖一样的眼眸闪过晦暗,攥紧了拳头。
    男子的同伴见她不动,作势要掰断发簪,辞柯这才慢慢弯腰,将沉重的弓拿起,将箭搭在手上,缓缓拉弦。
    她眼神不变,然而拉弓到一半,手却开始抖动,气愤使得眼前一片模糊。
    萧立呈特意拿来了一石五的弓,寻常女子根本拉不开。
    她忍着泪水,咬紧牙关去扯弓弦,弓身这才渐渐弯曲,与此同时,手指也被撕扯得剧痛,右手臂抖如筛糠,一旁众人看了纷纷倒吸一口气。
    辞柯闭眼,用尽最后的力气拼命去拉,然而就在此时,忽然有人从身后前来,呈现半环抱的姿势,将她双手握住。
    放松。女子温声说。
    第98章 老脸一红
    清淡的草药味笼罩了全身, 温热的手代替她握弓,长弓慢慢舒展,辞柯瞪大双目, 远处的箭靶晃出虚影。
    长时间的想念和压抑, 令她光是听见她的声音,便趋于崩溃。
    叶犹清能够感觉到怀中躯体的颤抖, 辞柯没有扭头,似乎生怕自己认错了人, 只面对寒风站立, 眼泪一颗颗掉落, 连成珠串。
    经年累月, 辞柯身上的味道依旧没有变, 清淡馥郁, 若不是如今场合不允许,叶犹清真想将她转过来,在那昼思夜想的唇上亲吻。
    听她念她名字时好听的声音。
    叶犹清的右手并不适合拉弓, 但她还是尽量勾着弓弦,头脸稍稍朝着手指偏去, 满弓则放, 箭在半空画出一道白线,准确地扎进了箭靶。
    围观人群传出几声欢呼, 而一旁的男子则扔下弓箭,走过来质问:你是何人?
    我是何人重要么,既然可以请人帮忙, 我帮她便是。叶犹清说着将手松开, 略略后退一步, 离开辞柯身体。
    凉风很快再次浸入周身, 辞柯仓皇转身,泪水几乎将脸颊的胭脂冲掉了,露出做底的白嫩的肌肤来。
    她看着叶犹清的脸,眼泪如何都止不住,迟迟不肯移开目光。
    一旁的萧玉呈倒是没注意辞柯的态度,只觉得她是因为被抢了发簪气哭了,便上下打量了叶犹清一番,又看了看还在晃动的箭靶。
    你是哪家的姑娘,我怎么从未在京城见过你?他怀疑道,看着弱不禁风,射箭却有几分本事。
    小门小户,不值得一提。叶犹清将右手背在身后,上前摊开手掌,做人言而有信,簪子拿来。
    萧玉呈盯着她手掌,忽然笑出声:我只说比试,又没说只比一场,我那玉佩可是上好的玩意儿,区区射个箭便给你们,未免也太吃亏了。
    不愧同你那哥哥一般,做惯了出尔反尔,猥琐至极的龌龊事。辞柯已强行压下心底的澎湃,红着眼睑,转身讽刺道。
    萧玉呈变了脸色,当即上前,恶狠狠道:你这妖女!
    辞柯没有躲,甚至眼睛都不眨,看着比她高些的女子横跨一步,挡在她身前。
    那你说,还要比试什么?叶犹清道。
    男子被她截了胡,只得压下火气,踢了枯草一脚,回身走回去:再加一局,谁抢到这簪子,谁便胜出。
    说着,他手一挥,将手里的银簪扔上头顶,银簪在日光下旋转,最后落于柳树树梢,挂在唯一一片转绿的枝条上。
    好。叶犹清颔首,诸位做个见证,只此最后一局,若萧衙内还不服输
    口出狂言。萧玉呈嗤笑道,眼前的女子看着虽会骑射,力气也不小,但他自负武功甚高,压根儿没将她放在眼里。
    说罢,他忽然纵身一跃,手掌扒上一根伸出的横枝,腿脚于树干上踩了两下,便如同灵活的猴子一样攀附而上。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随着男子同伴鼓掌叫好,叶犹清却不慌不忙,慢步朝着树干走去。
    辞柯则一直凝视她背影,攥紧衣衫,哪儿都不看。
    在男子上到最高的横枝时,叶犹清这才动了脚步,双手藏于袖笼,只凭双脚便稳稳跃上枝头,绕树而行,身姿飘逸,没一会儿便于男子平行,二人同时朝着发簪伸手。
    萧玉呈见状况岌岌可危,眼珠一转,竟一拳朝着叶犹清胸口抡来,叶犹清听见风声,薄唇紧抿,后背贴着枝条旋转,躲开他拳头的同时,从另一个方向抓起簪子。
    树下正慌忙跑来的辞柯终于停下脚步,仰头望着。
    萧玉呈见状怒骂一声,劈手要夺,却见叶犹清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一掌拍在他肩上,将他按着往下滑落。
    只闻树下一阵惊叫,萧玉呈被伸出的尖利树枝挂在了树上,叶犹清松手下落的同时,扯住了他的垮裤。
    哗啦一声后,人群中传出阵阵尖叫,各家未出阁的姑娘连忙蒙着双眼,脸蛋通红,不敢多看,男人们则同样涨红着脸,吃吃憋笑。
    叶犹清云淡风轻地落地,背对萧玉呈那双不断挣扎的大白腿,嫌恶地将撕碎的布条扔到一旁,快步走到辞柯面前。
    她一走近,辞柯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啪嗒。
    叶犹清有几分无奈,也有几分心怜,几乎将手捏出咯吱声,这才忍住替她擦泪的冲动,左手拿着簪子,轻轻插在她发间。
    一旁周鸿正挤开人群跑来,叶犹清不敢多留,只轻轻道:拿回来了,别哭。
    她不敢多看辞柯的脸,连忙趁乱转身离去。
    刚绕过湖水走回宫墙内,便被躲在一旁的十里一把拉过,听她劈头盖脸一顿训斥:方才还说病弱,如今便射箭轻功全摊在脸上,你莫不是生怕皇帝不怀疑你,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叶犹清听她责备,等她说完,叹了口气。
    我看不得她受委屈。叶犹清低声道。
    十里哑然,伸着手指在她脑门上狠狠推了一把。
    她原本洒脱不羁的性子,跟着叶犹清越久,便越是瞻前顾后了起来,整日操心这个操心那个。
    脚步声传来,十里后退一步低头,装成随从模样。
    绕过宫墙的是皇帝身边那长脸内侍,两年不见,他反而胖了许多,弯腰笑眯眯冲叶犹清道:陈姑娘原在这里,让在下一路好找,圣上要见您呢。
    叶犹清低头:民女不过一介草民,您不必多礼。
    姑娘这是什么话,能被圣上亲自相邀便是圣上的客,我等下人必要遵循礼节。长脸内侍赔笑道,这边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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