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茶!二王粗声道,将桌子拍得震天响。
    十里怕叶犹清忍不住动手,连忙自己上前,垂首将茶壶拿起,给他满上。
    二王哼了哼,转脸看着辞柯侧颜,辞柯实在是美,即便如今看着憔悴,也不减风华,反而添了些风中残花般的羸弱。
    二王忽然伸出手去,似是想抹去辞柯脸上沾着的粥粒,叶犹清戾气涌上,拿着筷子的手随之伸出,一边去夹桌子另一侧的白切鸡,一边稳稳挡开了二王的手臂。
    二王的手冷不丁被撞到一旁,惊讶地看向叶犹清,随后这惊讶转为怒火,正欲摔碗训斥,却强行压了下去。
    不长眼的小子。他低声骂道。
    辞柯则一愣,看着叶犹清的模样,伸手将脸上的东西擦去。
    她忽然开口,怯怯道:这是何处?
    二王见她终于说话了,松了口气似的:此处是六盘山的地界,四周百里外荒无人烟。
    辞柯眼睛动了动,垂眸令人看不清她眼神,继续害怕似的开口:你是山贼么?
    怎么叫山贼!二王不满道,随后将脚放在椅子上靠着,伸手指向自己,我乃这座山寨的王,手底下几百号弟兄,你且放心,同那些拦路的毛人绝无干系!
    辞柯将勺子放下,发出清脆的叮一声,小声道:可我瞧你们同会拦路掳人,不是山贼是什么。
    一见被美人瞧不起,二王便急了,推开椅子起身,大步走到一旁,用力推开一扇窗,露出青山的一角,赫然而怒:瞧见这山了么,底下全是能换银子的宝贝,你且放宽心,山贼那些蝇头小利,我如何能瞧得上眼!
    辞柯偷偷看了叶犹清一眼,捏着裙摆起身,往前走了两步,佯装透过窗子去瞧。
    山下全是石头,能有什么宝贝。辞柯语气很是失望。
    石头自然是宝贝,你们这些娘们儿怎会懂。二王嗔目道,他伸手拉过辞柯,又往另一边指着,我这山寨四周共有四个洞口,里面全是能换银子的玩意儿,足够我们和弟兄们吃一辈子!
    四个洞口?叶犹清灵光一闪,捕捉到了这字眼,抬眼透过窗口望去。
    如果自己去的那个洞中关的都是掳来的人,那其他三个呢。
    若四个洞都在开采,那光是失踪的百姓和过路人,人手可远远不够,这么说,其余铁骑的人,会不会
    她暗暗发出一声喟叹。
    来。二王又示意辞柯落座,随后自己一手拎着沉重的木椅放在辞柯身边,大刀阔斧坐下,我粗人不会花言巧语,实不相瞒,我活了这四十年,还从未见过能比得上娘子这般美貌的女人。
    故而自打看见娘子的第一眼,我便明白,本王能遇见这么美的女子,那是本王一生之幸啊!二王说着,笑眯眯将茶水放到辞柯面前,手撑着下巴,盯着辞柯瞧。
    叶犹清几乎能听见自己拳头咯吱作响的声音,手里原本拿着的筷子被啪嗒一声捏断了。
    冷静。十里在她身后低低道。
    若是此时有人抬头,便能看见她眼中满是血丝,活像是马上要灼烧起来。
    自己若是现在杀了这男人,会是什么后果,叶犹清暗暗想。
    好在辞柯已经扭头躲开,二王见状,讪讪摸了摸自己坑洼的脸,退回了原地。
    来来来,继续吃。二王尽力和善地笑,随后怒而将茶水泼到地上,茶水溅了叶犹清一身。
    还愣着干什么。男人嘶哑着声音骂道。
    阿池说得没错,果真是阴晴不定,叶犹清黑着脸上前,继续用断了一根的筷子给辞柯夹菜。
    她感觉到了辞柯在桌下轻轻拉扯她衣角的动作,小心翼翼的,像是生怕她生气。
    叶犹清还真的快气炸了,故而并不给她回应。
    一旁的男人又看着辞柯笑,一副五迷三道的模样,柔声说:既然小娘子不愿告知姓名,那瞧姑娘生得天仙下凡,往后我叫你仙子姐姐如何?
    叶犹清胃里一阵翻腾,顿时怒火喷发,掌心吧嗒一声,捏断了另一根筷子。
    她脑中满是自己将这四根筷子插进男人眼睛里的画面,一向平静的心满是戾气。
    正巧此时有人敲门,二王一心都在辞柯身上,未发现什么异样,摆了摆手:饭后茶食来了,还不去端。
    十里连忙硬拽着浑身僵硬的叶犹清出了这扇门,等旁人看不见她们时,用细如蚊鸣的声音劝说:他没做什么,莫要轻举妄动,万一将人弄死,铁骑却不听你的反而围攻怎么办?
    何况有辞柯在是件好事,她三言两语便能知道许多我们不知道的消息。十里继续宽慰。
    还没做什么?他那双眼睛都快黏在辞柯身上了。叶犹清放慢脚步,沉声不满道。
    门内又传来男人讨好且嘶哑的嗓音:仙子姐姐,我特意叫人买来渭州最好的茶点,还有上好的铁观音,你定要尝尝。
    叶犹清忍耐不住了,被十里狠狠按着才没冲回去:为老不尊的东西,辞柯才十七,他不怕折寿吗!
    第74章 魂不守舍
    嘘十里捂住她嘴。
    叶犹清也知道此时不宜做出什么响动, 她忍着怒火叹了口气,将十里的手臂拿开,沉默着往门外走, 走出两道门槛, 接过外面人手里的托盘, 又走回去。
    将托盘放在方桌上。
    来来来, 快尝尝。二王拿过瓷盘,摆在辞柯面前。
    辞柯摇摇头。
    我知道你十分不习惯我这山寨, 但只要你开口, 什么外面的山珍海味锦衣玉食,我都能给你送来。二王一边说着, 一边挥手示意十里将茶食撤下去。
    但你想离开,恐怕不能。男人这话虽是笑着说的, 但却莫名放慢了语速, 听得人一阵压抑、
    辞柯却没什么表情变化,只将碗筷放下, 好像没听见似的。
    我这山寨, 来了的人便从未出去过,何况我是真的喜欢你, 只要你乖乖听话,便什么都不用愁。二王继续说, 随后将衣摆撩开起身。
    我命人按照山下的模样打理了新的住处, 你若是累了,便回去歇歇?二王道。
    辞柯起身, 目光划过男人满是刀疤的脸, 眼神十分沉寂, 不过下一瞬便垂眸, 像是惊慌似的后退。
    二王见她反应,满意地点了点头。
    叶犹清却将她神情转换尽收眼底,不知她想着什么,一时将心提了起来。
    仙子姐姐,这边请。男人伸手指向门外,一步步引着辞柯离去,叶犹清想跟上前,却被二王一个眼神制止,只得留在原地,看着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转角。
    叶犹清肉眼可见地焦躁起来,想暗中跟上,又见之前的刀疤男人迈步走入,指着狼藉的方桌道:你们两个将此处收拾了,碗盘送到厨房。算你们运气好,二王或许还能用上你们,暂且不用回去地下干活。
    收拾干净后,到东边第二个大屋子里去,里面是你们的住处,往后干什么会有人安排。他说完,人便匆匆离开。
    叶犹清和十里面面相觑,随后低头收拾起了餐桌。
    将东西送到厨房后出门,叶犹清站在栈桥一样的阶梯上四顾,看见半山腰一角立着个瓦房,同旁的木屋截然不同,甚至窗子上挂了藕色的帘子,随风飘摇着。
    门口笔直立着两个黑衣守卫。
    看来辞柯已是被关起来了,叶犹清抿唇看着,没注意指甲正掐着自己掌心,直到刺痛传来,她这才松手。
    门口有守卫,白日绝不能轻举妄动,何况辞柯聪明,不会将自己陷入危险的。十里放好碗盘出来,卷着衣袖低声道。
    我知道。叶犹清移开目光,将手上的水擦在衣衫上。
    十里看着她,眼神似乎掺着种别样的情绪,试探着道:既然你知道辞柯短时间内不会出事,又为何这般魂不守舍?
    我何时魂不守舍?叶犹清说着往刀疤守卫指的房屋走,一个不留神踩空了台阶,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回头,十里正抱着手臂,居高临下看着她:你这还不叫魂不守舍?
    叶犹清闭眼叹息,此时山寨内没什么来往的人,她们两个便能多说几句话。
    那个男人摆明了便是想强娶辞柯,阴晴不定的一看便不是个君子,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辞柯就算再聪明也难保不会被欺负。叶犹清压低声音说着,转身下台阶。
    她很难去描述自己的感觉,看到那男人想碰辞柯的时候,一向引以为傲的沉静便飞到了九霄云外。
    可她能怎么同十里说呢,承认自己已经暗中将辞柯划进了自己的领域,不愿别人试图触碰?
    身后的十里跟了上来,脚步声踢踏踢踏。
    二人沉默着拐下台阶,走近嵌在山坳中的狭长房屋,屋子比一般的要长许多,两端开了两扇门,熏人的复杂气息从中传来。
    有饭菜的气味,有淡淡的草药味,还有人几日没洗过的脚臭味,混在一起,迎面将眼睛都熏出了泪。
    叶犹清忍不住屏息,站在门口好一会儿,等适应了一些这才走入,只见里面的空间比外面看上去要狭窄许多,两旁是通铺,中间是过道,凌乱扔着许多鞋袜。
    通铺上还放着没吃完的瓜果,不过虽然凌乱肮脏,但整体条件却比地下好了不止一星半点,至少铺上扔的是棉被,也没有那般阴冷潮湿。
    甚至有两扇用于采光的窗户,不过此时没有开,故而才闷出这般大的气味。
    就连十里都有些受不住,一边扇着鼻子,一边上前推开窗户,夏日的风带着草木味卷过,总算令人舒缓了些。
    这个时间众人不知都在何处,屋子里空无一人,叶犹清检查了一遍,正欲说些什么,却忽闻几声哼哼,夹杂着砰砰的声响以及谩骂。
    怎么回事?十里问。
    叶犹清摇摇头,蹑手蹑脚地寻声而去,走出门外,沿着屋子拐了个弯,绕过地上散落的岩石。
    那声音就在墙后,叶犹清止住脚步,将后背贴在一侧的墙上,细细听着。
    可是二王特意拿来讨美人欢心的东西,如今被你摔了,你叫我如何向二王交代!说话那人似乎气不打一处来,话音刚落,便又抬腿砰砰踹了几脚,听那闷响应是踹在了人身上。
    大哥,我真不是有意的,我腿脚不好本就是个废人,被你一推才你饶了我吧!畏畏缩缩的声音传来,那声音听着是个年轻男人,且十分熟悉。
    阿池?叶犹清回头看了十里一眼,同她张了张口型。
    这么说全是我的错?那人闻言破口大骂,却不再踹人,四处走了一圈,捡起个手臂粗的木棍,拖行着走向阿池。
    听声音便知阿池吓坏了,沿着墙壁窸窸窣窣起身,嗓音颤抖着哀求:大哥,我真错了,别
    眼看着那人便要扬起木棍,叶犹清急忙脚尖一动,将一块岩石踢出去,咕噜噜滚到了那人脚边。
    何人!那人果然停下了手中动作,厉声朝着这边呵斥着。
    叶犹清这才小步走出,见那人神色一变,连忙将手举在头顶,赔笑道:我们是新来的,刚好路过。
    新来的?那人身形壮硕,眼睛呈现个倒三角,看着凶恶非常,他放下手里木棍,哪里新来的!
    听二王之命,去伺候美人的。叶犹清假笑着,见那人没太防备,于是慢慢接近。
    二王对于辞柯的重视应当整个寨子都知晓,故而此人也没多想,只挥手道:那还不快滚,莫在此碍事。
    阿池看清了叶犹清的脸,既是松了口气又是提着心,连忙双手合十,在那人看不见的地方祈求,似乎生怕叶犹清丢弃他而去。
    叶犹清暗暗皱眉,继续往前:我方才听您说,什么东西摔了?
    那人没好气地扬了扬下巴,指向一旁被扔在地上的托盘,盘上放了套雪白的衣裙,最显眼的位置上赫然印着一片脏污。
    你小子还能做点什么,一件衣裳都拿不稳,我干脆将你手也废了,彻底当个废人了事!那人说着来气,便一把推倒阿池,举起棍棒便要打,被叶犹清眼疾手快地拦住。
    别别别,就算打死他还是没法儿同二王交代不是?叶犹清这辈子没向别人这么赔过笑,脸都僵了。
    反正如何都要被惩治,至少让老子出口恶气!那人朝着一旁吐了一口。
    不瞒您说,我来此之前家中是做成衣生意的,不如让我瞧瞧,有什么补救的办法?叶犹清说着,慢慢走向托盘。
    那人也担忧受罚,故而也不阻止,只狐疑地盯着叶犹清瞧了瞧,过了会儿才道:看罢。
    叶犹清暗暗松气,弯腰捡起衣衫,确是上好的绫罗,摸在手里和水一般,她展开衣裙,只见脏污的那一片是油渍,正好在裙摆处。
    她思忖了一会儿,抬脸笑道:可有剪刀一用?
    那人砸吧砸吧嘴,将木棍扔到一旁,回屋拿了把剪子,扔给叶犹清。
    只见叶犹清低头,三下两下便将那片脏污的布料剪了下来,剪成一朵四瓣叶子的形状,露出里面鹅黄色的内衬。
    觉得太单调,她便又剪了两片在一旁。
    事毕,她起身拍了拍手,将衣裙递给那人,道:好了,如此只需给那姑娘看,她定会满意的,只要姑娘满意了,二王又怎会怪罪?
    那人歪着嘴端详半晌,狐疑问:真的?你叫什么,若我仍挨了罚,便回来把你俩的膀子一同打断。
    我叫小九,您放心。叶犹清仍是笑。
    那人半信半疑地将衣裙叠好,没再多言语,急匆匆端着托盘走了,看到他身影远去,一旁才传来声响,阿池已经满脸是汗,背靠着墙壁瘫坐下。
    叶犹清也收了笑容,揉了揉僵了的脸,大步走到他身边,和十里一同半蹲下来。
    能行么?十里担忧道。
    放心,她知道的。叶犹清低声道,随后拍了拍阿池的肩膀,没事吧?
    阿池摇摇头,抹去脸上的汗水,狭长的眼睛微微闭合,喘/息几声摇头。
    随后,他劫后余生的神情便不见了,反而有几分兴奋,睁眼拉着叶犹清的手臂道:多谢!
    没事便好。叶犹清摇头起身,伸手将人拉起,回屋歇歇。
    阿池一瘸一拐顺着她走向屋门,进屋之前猛地握住叶犹清双手,双目发光。
    这副神情忽然更是熟悉,叶犹清想到此处,微微一顿。
    若不是你们赶来,我可能连手都废了,这等大恩无以为报,不如往后,我认你做大哥,如何?阿池激动道。
    第75章 二更
    叶犹清顿了顿, 开口:你多大?
    阿池收回手,冥思苦想了许久,才缓缓道:二十四五
    足足比我大上七年, 你唤我大哥?叶犹清皱眉道。
    她自己虽已活过二十多, 可这具身体可是实打实的芳华之年。
    诶呦, 这有什么, 地下的那些人都不知年纪,我还认了不少兄弟呢。阿池挠头道, 随后推二人进门, 一早上不见,你们被带去何处了?
    端盘子。叶犹清淡淡道, 在一处新铺的床铺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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