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真的太忙了,也唯有无休无止的忙碌才能抵消任务过后的负荷。
    芸芸众生,如遇乱世便朝生暮死,不论是哪一种身份,哪一个世界,在主角力挽狂澜之外,牺牲与抉择,总是在周而复始的上演。
    何人知其名姓,是春闺梦里人,还是陌上少年头?
    可当楚兰因熟睡后,谢苍山心中却如狂风呼啸,所过处一片水火交融,将他一颗木头的心揉开,酸涩与疼痛再无阻止地倒灌入其中。
    岁月才是真正的长刃。
    是否不去宣之于口,不去迫切地要证明和落实,就能接受所有的结果?
    楚兰因则看不见他的神情,也更加看不懂这灵线的变化,但被这样抱着,他奇异地被激起了胜负欲,也大臂一张给他抱严实了,还要抱的比沧山更加用力,更加紧。
    沧山:兰因,我
    你们在干什么!!!
    端药进来的乔宗主的大嗓门惊天动地。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搂搂抱抱成何体统!乔岩怒道。
    乔宗主平日无他兴趣爱好,就爱种个地,养群鸡,听段戏。
    此刻他脑子里全是熟悉的剧目桥段,但从来没有这般深的代入体验。
    他现在就仿佛是在墙角下蹲守私会自家孩儿的登徒子的那个老父亲,从前他认为十分古板的台词也纷纷冒出,一茬一茬地往天灵上冲。
    剑灵并不懂七情六欲,分不清什么是爱,他们通过灵线识人,确实更加通透,但往往忽视了人多变的立场和自我欺骗。
    譬如谷生阳和怜拂,当年就是一个私心过重,一个看不清,尤其是那个谷生阳,一张嘴能开出花来,剑灵已经被坑过一回,可不能再吃亏了。
    乔宗主深吸一口气,他当然不反对兰因长老找个木头,问题就在于这木头究竟是个什么性子他还没摸准。
    若是其他谁谁还罢了,剑灵也能留个心,偏偏这沧山又是楚兰因自己召出来的,剑灵当初怎么教二姑娘的他可是有目共睹,又是这么个长相,难免先入为主会认为这人不错。
    三木头,你竟还变本加厉,楚长老你让开,乔某今日就要亲自教教他!乔宗主放下药碗就挽了袖子要去抽腰间的铁扇。
    楚兰因简直要笑翻过去,摆摆手让乔岩坐下。
    乔宗主气不打一处来,好容易才忍住要约木傀出去聊聊的心思,从袖中取出两沓纸来。
    这也是他近期要处理的公务,正好借这个机会整理整理思路。
    他正要给他们二人读这纸上内容,楚兰因一指沧山,让他来,灵音好听。
    乔岩大呼剑灵这么多年来还是好这口,听个书还要说书先生的灵音悦耳才有劲儿,更是希望那说书先生多多开发技能,读旁白的时候一个腔调,读不同角色台词的时候又是一个腔调,最好还要会口技,如果不是价给的高,说书先生能被他这么多的要求为难到连夜跑走。
    乔岩这粗嗓子自然达不到标准,沧山接过文书将凌华收集来的信息逐一读来。
    沉龙关一役,凌华宗几乎一整个宗门都被卷入此阴坑障中,但好在未走失太多人,后续也陆陆续续找回了不少。
    同时他们发现此障中还有其他生灵,这些生灵来自异界,对障有独自的理解,且有从未见过的法器和行动策略。
    起初的生存并不容易,可也不得不去适应,凌华上下一心,积极学习,在这怪诞的障中得以存活。
    那些晶石,我们在最初也使用过,但后来推测晶石并非善物,便只收集不使用,晶石中偶尔会出异变的类型,你们这次拿下的晶石应当就是异变后的一种。
    乔岩将登记晶石库存的单子递给沧山,此坑有非常明显的人为操纵的痕迹,宋长老已经和我们将夺舍者的事说了。
    那夺舍者如何?楚兰因道。
    乔岩皱眉:非常嘴硬,而且我们发现他不知以何种法术还割了一分魂魄在外,搜魂术对他并不可用。
    如此我倒是要会会他了。楚兰因低笑一声,起身道:还有那个屋灵,一同去办了。
    行,正好带你们参观参观我这临时的凌华宗。乔岩便领着他们向外走去。
    楚兰因是被晕着抱进来,也不知这里的凌华究竟是什么样子,出去一看也算是大开眼界。
    那些灵线的绕法他见所未见,诸如蔬菜大棚等还算可以理解,那灵石低耗发电,阵术全自动追踪就很新奇。
    乔岩虽腰间还别了扇子,路过校场时却还给楚兰因表演了一个掏枪打靶,子弹裹了符,可以在击中鬼邪的瞬间爆开,减少近身被咬的风险。
    到审讯室时,正撞上一位长老出来,这长老神色郁郁,道:见过宗主。
    老蔡,你这是怎么了?
    负责审讯的蔡长老叹了声:屋灵狡猾,那夺舍者难办。
    楚兰因上前拍拍他的肩,说:这位长老去歇息吧,我们去和他谈谈。
    作者有话要说: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白居易《简简吟》。
    过渡一章,此障中最后一个逃杀副本,内含晞山回忆线,之后就要回太徽啦
    第62章 光环
    楚兰因在古宅中和沧山说, 让他逮一只幻形鬼以后去赚银子开书馆,其实不过随口一讲。
    谁知沧山还当了真,不知用何种法子, 真给他抓了一只来。
    好巧不巧,正是那只胆大包天假扮他本人的那只。
    幻形鬼这下犯在楚兰因手里, 那可就有的受了。
    它自己也知凶多吉少,为了保住一条小命, 与剑灵签了灵约, 愿意无条件服从剑灵的指令。
    它接到的第一桩任务,乃是套屋灵的话。
    被捏死的那只屋灵是个沉闷性子, 剩的这只则圆滑狡诈, 满嘴的不正经, 问什么都顾左右而言他。
    离了本体的灵物大多脆弱, 负责审问的蔡长老怕一个用力就给它搞死了,也没上拷问的术法,一来二去被弄得心烦。
    再一去隔壁,还要被夺舍者用陌生的词汇阴阳怪气, 整个人都很不爽。
    脸着黑的蔡长老对他们道:虽然屋灵一口咬死解少封是他的主人, 但我的阵内灵波显示他在说谎,他的主人分明另有其人。
    这个解少封就是夺舍宋行杯的修士的本名, 蔡长老捏了捏眉骨,头疼道:他口无遮拦, 什么都敢说, 若不是乔宗主事先有提醒,很多东西我听来也极为震撼, 真就被带着跑了。
    他将方才审问时的留影石递给他们, 而且此人还逃逸了一条魂魄在外, 现在脆的和瓷器一样,中途好几次谈崩了他就要自戕,我和宋长老轮流问,他还冷嘲热讽,便是拿准了我们不会下重刑。
    楚兰因快速看过留影石,凉凉一笑:有点东西便以为能有恃无恐,也是可笑。不过他也在凌华待了几年,对宗门怕也是摸透了,这里我接手,蔡长老你去休息吧。
    蔡长老的岁数并不算大,平日里管的是宗门戒律,面对的皆是凌华弟子,但审问后处罚弟子们和提审敌方不同,凌华宗内几百年出不了一件大事,他接手最多的事件还仅是师门内打架,此时也觉出自己还有锻炼的余地,便希望继续参与。
    楚兰因乐意他帮忙,提溜了幻形鬼出来,对蔡长老道:我估计那只屋灵被他主人教过该如何应答,你硬问也问不出来,不如诈他一诈。此鬼与他共处一屋,也是熟人,是暗度陈仓还是杀鸡儆猴,后续怎么办,你看着来,若还是不交代,一会儿我来。
    幻形鬼在楚兰因手里哆哆嗦嗦,哭道:求天下兵主饶了我!
    剑灵捏扁幻形鬼,拍我马屁不管用,看你表现。
    蔡长老郑重接过幻形鬼,目光在楚兰因那方一凝。
    宗门内一大半的长老未见过这位剑灵楚长老,据说当年乔宗主有意让他来司掌宗门戒律,但剑灵执意闭关,且请乔岩将晞山划为禁地,等到蔡长老他们入宗门,晞山早已岑寂在凌华宗的一隅。
    剑灵担任长老在修真界闻所未闻,但随着楚长老入阴坑营救的他们的消息在临时的凌华宗传开,他们对这位高深莫测的楚长老也有了新的认识。
    再听李普洱讲他是如何召唤木傀救活宗门八十余人,不少被救弟子的师尊一时悲怆一时激动,就差要当面抱楚长老大哭一场,还是被乔宗主拦在了门外,这才没有出现大型抱灵现场。
    是。蔡长老再一礼,忽而躬身长揖而下,道:我那小弟子穆忻,多谢楚长老相救。
    楚兰因想了想穆忻是哪个,半晌后才记起原是那给他修琥珀玉令的丫头。
    他上前一步,扶了蔡长老的胳膊,说:我没救她,这丫头是个柔中带刚的,你也不必太担心。
    蔡长老鼻中一酸,还是执着完成了这个礼数,再对宗主与沧山一抱拳,就去到关押屋灵的地方。
    一旁站着的乔岩感慨万分,换成早年,楚兰因兴许会茫然不知如何去对答,也根本搞不懂这师徒情谊有何意义。
    可如今他不仅对答如流,甚至还能出言安慰对方,这让乔岩心底也颇有感触,很有几分我家的长老真的成熟了长大了的酸涩和欣慰。
    然后他就听见楚兰因低声问沧山:刚才我成语没用错罢?
    沧山:杀鸡儆猴用的很准。
    楚兰因就露出十分骄傲的微笑来。
    乔岩:好吧,楚长老还有更多成长学习的空间。
    总之他们三人前后走入关着解少封的牢房,这地牢建在凌华基地单独开出的一块灵屏内,犹如一座悬空孤岛,岛上封锁灵屏一重一重,严防其中关押的人或魂逃跑。
    楚兰因穿过大灵屏推开门时,解少封正盘膝坐在束魂阵法的中心。
    此人的长相其实倒也算称得上是丰神俊朗,只是眉眼间多有阴鸷,使他失了君子风度,多了太多的阴郁凶恶。
    而在楚兰因眼中,这人的灵线半数染黑,接近心脏的几条灵线更是已呈乌黑。
    剑灵眯了眯眼,同时发现在他魂体的正中,有一个银色的环,发白光,其上有细密精致的花纹。
    那是什么?楚兰因隔着单向隔音隔视的小灵屏,对沧山形容了一下环的样子。
    沧山道:是一个代表配角的光环,表明他也被天道气运恩泽。
    遂转而看向一直在牢房内的宋行杯。
    宋行杯也不笨,立即接收到前辈的暗示,主动道:我当时借名宋行杯,是真正在冥府做了登记,我的环是被天道允许的,作为负责气运之子的配角存在。说着做了一个掏袖子的动作,似乎捧了什么在手上。
    你们看,这是属于太徽内的环,太徽的生灵皆不可见。
    众人都很无语,这就是看了个寂寞。
    所以这人是个你们的老同道,还是异界的配角?
    乔岩已经了解了有关宋行杯的来历,何况他在很早之前就知晓一些气运之子的事情,当时也十分惊讶。
    气运之子的存在,这在太徽一直是个传闻,可也从未被证明真的确有其人。
    修道本就讲究天赋,何况是如此天生的大造化,乔岩在得知此人存在时,也曾经历过一段意难平的心态波动。
    但那时谢剑尊找他长谈半日,也终于让他想清。
    其实气运之子或许仅是一个称号,他们得到了光环,似乎能够成就一番大事业,可万事万物相生相克,并不会有绝对的幸运的存在。
    而事实上并不是所有的书都会以好结局收尾。他们站在风口浪尖,一路走来,在得到,也在失去。
    就算是真的是一个如蜜糖般的故事,只要这些人他们能够用他们的环为所在的境界有所贡献,也是一种好事。
    未必要天下大运皆在于我,做好能做之事,轮回台里一轮回,谁不是干干净净以全新的身份来到世上?
    此生只此一路,仅这一路,何人不是自己的主角,何人不曾手握光环。
    所谓的气运之子,不过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他们所要承担太多东西,然而亦不过是他们的一生。
    由此,乔岩也全然想通。
    宋行杯转而去看那解少封,借住商城为数不多的存货,他能看见此人的光环。
    那是一个他们惊鸿道最为熟悉的配角光环,正儿八经的配角,不是穿书局的特派员工。
    此人是某本书中,真正的一个得了天道气运的人。
    得了宋行杯的答复,乔岩似乎也思索起一事,道:在这障中,百鬼猖狂时,此中气息会向一处汇聚,那地方是他们所谓逃杀的中心区域,常是有去无回,我们也有想过探查,但皆被逼退。据我所知吸引气息之物必须凌驾于此间境界之上,是否与此人的气运和光环有关?
    楚兰因想到方才路上碰见柳云裳,她也提及了她在追踪假的宋行杯时,同样发现一处异样,只是还没来得及探寻,就被卷入了古宅这个小秘境中。
    那地方叫什么泽来着?楚兰因想了想,道:我想起来了,天寒梦泽,改日去看看。我先来问问这位拽的不行的。话罢走入了最后一重灵屏牢笼中。
    被困牢中的解少封盘膝坐在地上打坐,灵屏打开时,他也不睁眼,道:不必白费口舌,太徽已时日无多,众生本就苦厄,你们又何必自讨苦吃。
    太徽是否时日无多我不知道,但你时日无多这是真的了。
    解少封猛地睁眼,目中精光迸射,低声道:怎么是你!
    哎呦,受宠若惊,诚惶诚恐。楚兰因袖手,笑道:没想到我名声这么大,劳烦你辛辛苦苦淬炼九寒心的寒蕊,我受用的很,先还你一份礼,省得你们这些篡改者说我凌华宗不懂礼尚往来。
    边说,剑灵在手中运了一道灵力。
    在场众人大多觉得空气中的灵氛一震,大乘修为的乔岩则隐约看到一道晶蓝色的光在半空呈线状闪过。
    楚兰因虚虚抬了手,在他手中似乎勾住了一条长线。
    他随意一拨,像是从来不会琴技的人信手撩拨了一下琴弦。
    就在弦的另一头,解少封闷哼一声,单手撑地,魂体上迅速凝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缺了魂是么?没关系,让我看看你的识海。
    楚兰因又抬手捉了几条灵线过来,闭目读起,读到一半噗呲一笑,说:太无聊了,我得找些人一起来看。
    空着的手伸向沧山,沧山自然托握住,同时藤蔓在前方的空地半空交织成一块四四方方的框。
    楚兰因甩手将灵线捆上框边的叶片,灵力流入沧山体内,借其转化对方识海的内容。
    方框中渐渐有了影影绰绰的人影。
    解少封面色铁青,双眼几乎可以喷火。
    楚兰因问宋行杯:这在你们那边有什么说法吗?
    宋行杯:呃投屏,以及屏幕共享。
    楚兰因颔首,笑道:解先生,如果你不是魂体,我和我家木傀还要费些功夫,还脏我们的手,但既然你是非要投我擅长的门下,就不要怪我对你特别优待。
    他仔细观察了一阵对方灵线的波动,笑容愈发浓了:你说与不说,与我关系不大,我尊重你保持沉默的权利,当既然你信誓旦旦太徽将亡,那我们可要好好看看是怎么个亡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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