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柠动了动唇,想反驳,却裘好的话堵回去,“你别跟我说什么他不喜欢你,反正我一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他那满心满眼可都是你。”
    “你要是不信,大可以等他接下来怎么对你。”
    “至于为什么他当年会用那种话跟你分手,我觉得你要实在想不通,可以找机会和他开诚布公的谈谈,说不定结果就超出你所想呢?”
    “当然啊,我也不是向着他说话,这男人确实对不起你,你当年为了他妹妹掏心掏肺,结果他说分手就分手,换做是我我也不可能给他抛橄榄枝,说不定比你对他狠得多。”
    “你要是完全不在意,大可不必管他想干什么,自由自在地享受你的清闲日子,顶多就把他当成一个死缠烂打的追求者,高兴的时候逗一逗他,不高兴就虐虐。”
    被她这么一开解,陆北柠心思也顺畅许多。
    推己及人,她又想到裘好,“那你和李东阳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打算?”
    说到这,裘好勾唇淡淡一笑,“我说我打算离婚,你信么。”
    意料之中也情理之中的答案。
    陆北柠有些性悻然地把削好的苹果地给她,“到底是因为什么?”
    原生家庭的关系,裘好性格远比同龄人要成熟通透,别看平时嘻嘻哈哈大大咧咧,可遇到大事儿她反而能冷静。
    她胃口不错地咬着苹果,“我俩之前就吵过一次,因为他和他部门一个女下属的事,但我没证据,而且当时孕前期难受得要命,他对我也特别好,为了宝宝,我那会儿就懒得跟他计较。”
    “结果没想到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李东阳反倒变本加厉。”
    裘好讽刺地笑,“不过说真的,我觉得我也挺不是东西,我昨天接到那小三的电话,第一反应就只有生气……真的,除了生气以外,一点别的情绪都没有。”
    “可能从一开始,我爱的就不是他吧。”
    “我爱的应该就只是身为我丈夫的那个人。”
    “但当我发现丈夫变成一个伤害我的词以后,我就完全不爱他了。”
    陆北柠默默握住她的手。
    裘好对她笑,“那天摊牌后,李东阳直接给我跪下了,求我原谅,我当时就只有一个反应,这么窝囊的一个男人居然是我孩子的父亲,真可悲。”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我和他过不了太长,但没办法,他是我孩子的父亲,我在生完孩子的初期也确实需要他。”
    “而且离婚是一场很艰难的仗,我必须要做好充足的准备,一刀斩断。”
    裘好把苹果完完整整地吃完,像是铆足了劲儿要给自己补充养分似的,“首先就是得保持好心情,这样奶/水才充足,宝宝才能茁壮成长。”
    虽然已经足够了解她,陆北柠却还是在这一刻为她成为母亲后更为坚强果敢的魄力动容。
    然而这只是裘好的短期目标。
    她更长远的目标是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努力充实自己,争取在身体复原后,就去找工作上班。
    “好歹我也是北科大研究生,”裘好脸上浮现出自豪,“总不能研究生毕业没多久就家里蹲吧。”
    陆北柠想了想,问她,“那离婚……”
    裘好干脆回答,“等我上班稳定,可以独立负担我和孩子的开销后,我就离。”
    语气坚定到毫无回转余地。
    有了这番谈话,陆北柠总归放下心,但也因此感慨,这么多年过去,身边的人都在一路向前,只有她被太好地保护起来,以至于面对周隐,她总是格外被动。
    回去的时候,也想过跟简惠提出辞职的事,简惠当场变了脸,质问起她,是不是公司有什么让她不开心的事。
    鉴于周隐,陆北柠只能忍下去,“没什么,就是觉得每天起早太虐了。”
    “早起多好啊,你看你最近小脸红润的,比从前健康多了。”
    简惠嗔怪着想了想,“不然我哪天去找你们公司领导,给他送点礼,让他再给你宽限半小时上班时间?”
    陆北柠简直谈虎色变,“别别别,我求您了,别。”
    简惠这才心满意足地哼了声,那表情仿佛在说我还治不了你。
    试探宣布失败。
    于是当晚陆北柠回到自己公寓后,只能早早敷面膜睡觉,为第二天上班做准备。
    而与她处于同一片夜色下的周隐,此刻正在和尚阳以宋海峰以及赵蕊几个老朋友在有名的烧烤店喝酒吃串。
    早在他刚回来那会儿,尚阳就嚷了无数遍说几个人私下聚一聚。
    只是没想到,聚倒是聚了,周隐依旧没把陆北柠带过来。
    尚阳是当初和陆北柠关系最好的,说到陆北柠当年把他微信删掉这事儿,现如今还在伤心。
    周隐翘腿靠坐在椅子里,在人间烟火中几分醉意苦笑,“我天天在她面前晃,也没见她把我微信加上。”
    宋海峰插话了,“不是我说啊阿隐,你这么追不行,”他打了个酒嗝,“搞不好柠崽都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这话在周隐心底划出瞬息憋屈,心想心思都写在脸上了,还不够明显么。
    但另一方面,他确实又怕太明显,吓跑陆北柠。
    毕竟她怎么来的盛海,以及她为什么来盛海,高志国都跟她说得一清二楚。
    总的来说,两人现在的关系就像放风筝。
    表面上是周隐掌握主动权,但其实,他才是那个飘在空中的风筝,只要陆北柠想,她随时都可以扯断绳子,远远把他抛在天际。
    这就是为什么,这段时间周隐都在保持谨慎的态度进攻。
    但从眼下情况来看,他再这样恐怕不行。
    特别是看到游弋和陆北柠有说有笑的样子,每一次都在昭然提醒他,曾经那个会对他灿灿地笑,娇软撒娇的小姑娘,现在已经完全不属于他。
    她会对任何异性开怀放松的笑,却唯独不愿施舍给他。
    然而这又能怪谁呢,是他自作自受。
    胸腔里横生出来的那股醋意几乎要把他溺毙。
    周隐无声喝了口闷酒,这才强行透出一口气。
    醉意醺然的尚阳把手搭在周隐宽肩上,一副语重心长的口吻,“该咋是咋,隐哥,这回咱得主动,虽然柠崽当时把我们所有人删掉,我很伤心,但说句实话,柠崽当年对你真是没话说。”
    周隐本想把他的手甩开,但听到他在说陆北柠,不由自主地顿住。
    尚阳也是听最近进公司里一个同校小学妹说的,说当年陆北柠因为失恋,在家休学半个多学期,等期末考试之前才回的学校。
    “当时学校论坛帖子都在说你们俩的事,很多女生都欢呼,说你们俩早就该分手,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我一个外人看见都生气,更别说她自己。”
    “我知道,你当初不想连累她,眼睛的事,你也很无力,但她的确熬了一段非常痛苦的时间……”
    后来尚阳又说了很多口齿不清的话,周隐却只对这段话记忆犹新。
    原来在那段晦涩难捱的日子里,她远比他想象中承受得更多。
    差不多十点。
    这场烧烤局才结束。
    回去的路上,周隐靠坐在车后座,吹着夜里凛刃般的冷空气。
    不知是酒意上头,还是心中那把火苗烧成燎原之火,他在靡靡夜色中,拨去了一个熟稔于心电话。
    陆北柠睡着已经有一段时间。
    但她睡眠浅,电话响了没几声,就把她从梦中拽出来。
    细白的胳膊从被子里探出来,摸到电话,然后周隐就听到她如嘤咛软语般喂了声。
    像极了六年前,两人欢好后,陆北柠在他怀里撒娇的模样。
    喉间泛起生涩的痒意,周隐嗓音变得很柔也很轻,“吵醒你了么。”
    似乎在迷蒙中反应过来是周隐,陆北柠唔了声,“什么事。”
    她嗓音含糊,周隐于心不忍,但又舍不得听她的呼吸和说话声,只能把心里的柔肠百转,化为一句哑着嗓子说出来的话,“没什么,就是很想你。”
    那边不知道听没听到,一派安静,只有清浅的呼吸声。
    周隐咽了咽嗓,所有理智和冷静在此刻全部覆灭,垂下泛红的眼,嗓音沉沉涩涩,“柠柠。”
    “……”
    “这六年里的每一天,我都在想你。”
    “……”
    “很想很想你。”
    -
    陆北柠第二天早上不到七点就睡醒了。
    醒来时原本在充电的手机掉在地上不知何时关了机,她有些纳闷儿地拿起来,重新充上电。
    等收拾好坐上车前往公司的时候,脑中才聚集起莫名其妙的碎片,印象中,好像昨晚有个人给她打了个电话,说什么想她……
    思及此,陆北柠赶忙查看通话记录。
    然而让她咋舌的一幕出现了,因为她昨晚最后的一通电话,居然是和周隐的。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这通电话的通话时间,一直从晚上十点持续到将近十二点。
    这也是为什么她的手机会没电到关机。
    陆北柠简直诧异,问题是她根本想不起来他和周隐聊了什么,还聊这么久,而且那句“想她”,真的是周隐对她说的?还是她的幻觉?
    抱着这样那样的疑问,陆北柠来到公司,可鼓了两三次,她都没勇气去找周隐问清楚。
    最主要的是,周隐这一上午都在开会,期间她被叫进去给大家送过一次咖啡,两人也没有什么眼神交流。
    就这么到了下午。
    陆北柠实在按捺不住,趁着周隐在钉钉上吩咐她帮自己复印资料的时候,问出了口。
    前台-陆北柠:【你昨晚是不是给我打电话了】
    说着,她发送过去两人的通话截图记录。
    隔了许久。
    盛海-周隐:【嗯】
    陆北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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