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揣测傅雨旸的用意,想要堰桥这个半子,顺带着敲诈勒索;
    三,攻讦傅雨旸的父亲,认为书云是傅缙芳不正当的私生女。
    与傅雨旸一块过来的男人,是傅的个人律师。谢某人提醒老傅,这录音做不得证据哦。
    傅雨旸在坐北朝南的位置上,佯装,啊,这样啊,好可惜。“但不要紧,我只是工作习惯,每一笔通话都得存下来听而已,不作证据也无妨,我只要我们堰桥小子听到就行了。”
    “是不是,堰桥?”
    宋堰桥站离这处风波最远处,他不看他的亲生父亲,更不看这样高高在上冷漠倨傲的傅雨旸。
    傅雨旸任由录音放完,右手食指和中指并在一块,撑扶住自己的太阳穴,缓缓,他重新启口,道出的话,显然是冷静组织过的,丝毫不在乎门口周学采也过来了,“堰桥,那天我话重了,我和你道歉,我答应小音的,要做到。但你答应我的,也得做到,你比我幸运,起码二十出头就看清自己父亲的真面目,而不是等我这个年纪,男人过了三十,世界观比城池都坚固,很难打破的,偏我动用昂贵的雇佣费用,最后得到了我父亲多年冷落家庭的真相。”
    “人性很浅薄。浅薄到,差劲跟差劲比起来,哦,原来我还不是最差的,顿时心里就舒坦些了。是的,我们的父亲比较起来,显然,堰桥,你的父亲差劲些。他朝自己微时相恋相守的妻子动手了,因为自己人到中年的窘迫不如意,因为缺钱缺生活的动力,因为他拿日子没办法,拿别人没办法,只能发难他最亲近的人,言语、拳头、乃至性……”
    “别说了!”迟迟沉默的儿子突然暴躁起来,脖子上青筋可见。
    傅雨旸没如他愿,继续道,“这些年,你但凡留心点,也该察觉父母的裂缝的。”
    为人子过来人的经验,他笃定堰桥不可能完全不知情。
    正如他的父母,傅雨旸多次劝过母亲,不行分开罢,是母亲自己舍不得,妄念一般地痴守了一具躯体一辈子。
    唯一的真相就是,堰桥知道,只是没意识到这么严重,任何一个孩子都惧怕父母的分崩离析,怕家庭的瓦解。
    可是,他们不知道,孩子给予的勇气,才是一个母亲裂缝里最大的生机。
    只要你看过一颗种子能顶开一块巨石,你就会相信。
    “堰桥,我说这些,你不要觉得我在事不关己地说教,相反,我在反省,反省在你这个年纪,甚至再小一点的时候,我该更笃定些,劝他们离婚的。”
    “你爸爸不是问我,为什么这么维护你们母子俩嘛,我可以告诉他:因为补偿。我晓得书云事无巨细地待我好帮我,多少图点什么,为了她的儿子。我可以补偿书云些,因为她和我的亲姐姐一样大,她和时若玩耍过;也因为你,我想亲自带带这个小孩,我倒要看看,上梁不正,下梁是不是真的歪!”
    对面的宋春桃听着这位主长篇大论这些时间,坐不住了,口里骂骂咧咧地站起来,骂他傅老二,仗着有几个臭钱,在这给他冲头脸了。
    宋春桃口口声声家务事,他一天不离婚,老婆孩子就都是他的。
    说的唾沫星子蹦蹦的,傅雨旸与谢律师都不禁往后靠。傅雨旸尤其,抽身后条几上的餐巾掩面,随即,好整以暇地问宋春桃,“多少钱?”
    “多少钱能打发你?”
    边上的书云探身过来,不肯雨旸这样,岂料傅雨旸伸手按住她,示意她不要说话。
    “你说个数,说说多少钱,你愿意抛妻弃子。”
    对面的宋春桃踢开板凳,作势过来就要打人,而落座的傅雨旸站起来,足足比这个膀大腰圆的男人高一个头不止,不等宋春桃反应,傅雨旸利落有劲的一个巴掌扇过来,再一脚踹在这个男人心窝上。
    边上的谢律师微微蹙眉啧舌,“来前我怎么说的,不要动手,不要动手,你他妈动手了还动脚了。”
    “那喊我来干嘛,真是闹心。”
    傅雨旸气得甩甩扇耳光的手,再拨正腕上的表,朝谢律师脸一沉,“我这个人就不信劝。你多担待罢。”
    谢律师低头玩手机,说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被傅雨旸一脚踹着往后趔趄好几步的宋春桃,几分狼狈地爬起来,才要还手,没料到,一直沉默的堰桥箭步过来,挡住了父亲的行径,然后无比冷静的声音,寒冷令人颤栗,“我妈一定会和你离婚的。”
    “我就是最务实的证据。”
    下一秒,宋春桃一个手刀般地砍在亲生儿子的脸上。
    骇得书云捂口再落泪。
    傅雨旸不肯她上去,“这一下你就舍不得了,这些年,你但凡舍不得自己一下,今天就不会有这样的局面。”
    剩下的话,是谢律师说的,他说作为傅书云女士的代表律师,接手这场离婚官司。
    去年傅女士已经报警留档过一起家暴记录,也有验伤记录,此一;
    三天前,巷子口的口角及动手,我们有目击人证和监控记录,此二;
    两头当事人的法律婚生子出面作证,此三;
    谢律师说,他们会申请人身安全保护令,以及即日起提出分居协议,傅女士方不接受任何婚姻名义的调解,直至婚姻存续关系合理合法地解除为止。
    财产分割方面,傅女士不负担丈夫宋先生任何个人名义的赌债;
    至于与婚生子日后的赡养义务,容后再议。
    傅雨旸这个背后雇主,提醒谢律师,“还有一条。”
    “什么?”
    “我要傅女士的儿子改姓傅,随母姓。这样,日后的生意联络,才更顺理成章些,我傅家的孩子。”
    宋春桃闻言,破口大骂,说他傅二是个狗娘养的,才怂恿别人的孩子认贼作父。
    傅雨旸又被喷的一脸唾沫星子,顿时暴躁起来,他只和谢律师说话,“能吗?能改随母姓吗?”
    谢律师点头,“你改成第三方姓也可以。”
    傅雨旸骂人,我缺心眼啊,改成第三方姓。说完,心情大好,起身要去洗脸,临了知会宋春桃,“你到此为止,我说不定会看在堰桥的份上,给你找个差事,只要你洗心革面。”
    “闹我也且陪着你闹,我加上堰桥,和你比命长,我想,你总归吃亏些的。”
    言尽于此,傅雨旸只身走出来,迎面与周家父女照面。
    他看着周和音,后者告诉他,“爸爸不放心,和我一起过来了。”
    “嗯。放心,我绝不作奸犯科。”他朝小音玩笑。
    “你明明打人了。”
    “明明他要来打我。”某人绝口不提他要打回头的心计。
    傅雨旸在院子里露天的水龙头下接水洗了把脸,那边谢律师一丝不苟地请宋春桃离开这里。
    收拾干净后的傅某人,要小音把他的外套拿过来,是要拿他的烟。分给周学采,时下农历八月十二,桂香浓烈,甜却丝毫不腻人,这在傅某人看来,是江南甜味里唯一可取的。
    傅雨旸手里那支烟足够的耐心与礼数,什么言语都没有。但男人分烟,很玄妙的一种交际手段,其中有平级人的分享、联络,也有晚辈对长辈的一种静待,等待你接纳我的敬意。
    “爸爸……”周和音在中间,难做也难堪,这支烟一直这么递着,对大家都是尴尬的。
    周和音什么都不图,只图这一刻,快点揭过去。
    她很想求爸爸,一支烟而已。
    终究,周学采接过去了。无声沉默的。
    也没有由着傅雨旸滑出的火来点燃,只把烟别到耳际上,说天不早了,“你妈还在家里等我。”
    说罢,周学采转身要走。
    *
    巷子里,周和音追出来,喊了好几声爸爸。
    周学采终究回头过来,小音说,你都不等等我。
    老父亲想起什么,问小音,还记得她上小学有年冬天,他带她去澡堂洗澡,就在家门口。那天周学采临时有事,洗出来就先回去了,他想着交代过澡堂的老板娘,小音出来总会自己回来的。
    结果,这个死心眼的丫头,在那里等了一个小时。
    周学采再回去找她的时候,她哭得跳得老高那种。说爸爸没有责任感,都不怕她一个人走丢了……
    那时候的周学采就坚信,他的女儿才不会被人骗走,这巷子里,街里街坊的也没有谁敢偷小孩,谁把你偷回去也是倒霉,又会哭又会闹!
    眼下,周学采还是这种心情,“我等你干嘛,你又不是不认识家去的路。”
    “爸爸……”
    “你阿婆临走前,单独交代我,说北屋那套房子留给小音,我当时还和她说笑,就不能留给我,你就生怕我苛待了你的孙女!”
    梁珍微弱摇头,朝周学采笑,“你不懂。我只要我的小音时时刻刻记住,她有家可回就够了。”
    任何挫折与失败都不要紧,我们有家可回。
    临近仲秋的夜,月亮已经足够浓重了,圆的弧度愈来愈满。
    爸爸一味惦记家里的妈妈,说先回去了。
    也叮嘱小音,“闲话快絮,早点回家。”
    周和音站在那座平坦的过桥上,开阔的河面上,凉意满满的风拂过来,风里有河面温热的泥腥气,也有萦萦的桂香。
    路边有灯,而四下皎洁的光明,却是源于天上的月亮。
    她站在那里,直到拐巷看不到爸爸的身影,而耳后有脚步声贴近她,她没有回头,却知道身后人是谁。
    只轻微地哭,喜极而泣。
    傅雨旸站在泣泣人的身后,轻轻揽她入怀,忍泪的人这才掉转过来,迎面环抱他,哭得泣不成声。
    “傅雨旸,我讨厌你!”
    “嗯,收到。”
    第84章
    ◎致你.◎
    八月十五, 阖家团圆。
    *
    周和音是被北屋的和弦声惊喜而醒的。
    租客一家姓朱,朱家女儿十七八的样子,弹的一手好听的吉他, 和弦是最近很火的一首歌。
    一曲练习完,周和音趴在南楼的北窗上给solo的人鼓掌。
    朱家女儿寻声抬头来, 看房东女儿在上头, 青涩地朝她笑笑算作回应。
    周和音由衷地赞美,“好好听。起床气都被你治愈了。”
    “对不起,吵醒你了。”
    周和音摇摇头, 外头已经九点了,是她懒睡了。她再问小妹, “歌名是什么,我最近刷视频老听到, 但是不知道名字。”
    “《致你》。”
    周和音用手机音乐软件搜索出来,一人在楼上, 一人在天井里,隔空放着那首原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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