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攥紧手心,嘴角弧度渐渐耷了下来。
    她当然知道啊……
    她自己,就是那个账本。
    第123章
    ◎放手。(这章很重要)◎
    泰国清迈的天是湛蓝的,也是炎热的。
    机场附近街道上往来的,大多都是慢悠悠的散怠旅客。
    付沉和舒晚这样行色匆匆的,倒是不多见。
    为保万全,他们只寻了一家很不起眼的小旅店。
    羊肠小道,前后都是树荫灌木,门口拴着一只缺了只耳朵的橘猫,怎么看都不像是“易太太”愿意住的地方。
    可舒晚丝毫不在意。
    付沉依然守在门口,他想说点什么来活跃活跃气氛,可话到嘴边,看见她那副恹恹的样子,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就这么一直等到了晚上。
    廖霍还没有来。
    付沉等得心急,便去问旅馆老板,“今天有华人面孔的客人吗?男的。”
    旅馆老板看了他一眼,“有,你啊。”
    “……”付沉自讨没趣地又回到房间。
    舒晚看着他吃瘪的样子,不觉好笑,“你刚才说了什么?”
    付沉将对话告诉她,哪知舒晚一听,竟咯咯笑出声来,歪着头问他:“你还会说泰语?”
    “那倒不是。”付沉垂了垂眼帘,“我妈妈是壮族人,我也跟着她会说壮语,壮语本身和泰语就很像,简单对话没问题,要不然我也不会之前在东南亚待那么久。”
    舒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笑了声,说道:“其实你跟我跟了这么久,我从来没有问过你的往过呢。”
    她将将才说完,付沉就明显变得局促不安起来,他红了脸,小声嘀咕着:“不是,太太,我这粗人一个,能有什么过往。”
    他不愿提起,只因太过飘零,可见舒晚好奇的眼神,他还是磨蹭片刻,开口道:“我出生在大山,我爸常年家暴,我是看着我妈被打长大的,后来我爸出去打工,再也没有回来,我就一直跟我妈生活。我十四岁的时候就不读书了,出去给人打零工,十八岁去当兵,当了五年回来,我妈病重,没钱救命,我就去了法国外籍军团……”
    “然后遇到了易辞洲?”舒晚静静听着,勾唇笑问。
    付沉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抬手挠头,“是的,说实话,易总人真不错。”
    一听这话,舒晚讥诮地轻声嗤笑,“他人不错?付沉,你是认真的吗?”
    付沉哽住一瞬,他自然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窘迫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是,我是说,易总对我挺不错的。”
    “是呢,他对自己的保镖都比对老婆好,所以呀……”舒晚说着,轻蔑地笑笑,摇了摇头。
    付沉看着她讥讽的神情,踌踌躇躇半晌,垂首道:“太太,其实他当初讨厌你,纯粹只是因为老爷子的关系。他小时候,过得很不好,好不容易被易家认回来,老爷子又是那样对他……”
    “好了,别说了,我不想听。”舒晚冷漠打断他。
    过去的事情,已经发生的事情,
    都已经不重要了。
    她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好好活下去。
    哪怕失去所有,她也无所谓了。
    哦不,她已经一无所有了,还在乎什么呢。
    她怅然笑笑,摘下两只助听器,又将头转向了窗外,不再说话。
    旅馆的时间,过得缓慢又漫长,一个下午的等待,似乎就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付沉一直在联系易辞洲,可完全拨不通对方的电话。
    他不知道国内发生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易辞洲一定在跟老爷子周旋,要不然他们没那么多时间在这耗着。
    好在到了傍晚,廖霍就赶来了。
    他戴着黑色口罩,眉眼之间风尘仆仆,他找了很久才找到这个旅馆,一见这破败不堪的样子,问道:“付沉,你就给她找这么个地方住?”
    付沉不是他的人,自然没必要跟他客客气气,再者,他确实与舒晚纠缠不清,这更加让人心底膈应。
    他眉头紧蹙,硬着声音解释道:“难道找个五星级酒店,堂而皇之暴露我们住哪吗?”
    见他这么有敌意,廖霍微微眯了眯眼,没再与他多说,便拉着舒晚的手,攥在掌心摩挲,“都还好吗?”
    他刚把廖鸿宴送回香港,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一路上,他坐在飞机上都不安生,恨不得把机长踹了自己来开,可见到了舒晚,却在她的脸上看不到应有的喜悦。
    似乎这一切在她眼里,都是那么的被动,她就像一片浮萍,随波逐流,飘到哪算哪。
    舒晚低声问他:“我们去哪?”
    去哪里都能被找到,甚至跑到世界的尽头都能被逮回来,她已经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哪可以躲得过易家那爷孙俩了。
    廖霍想了想,表情凝重地说道:“舒晚,你手上真的有易老爷子要的那个账本吗?”
    舒晚闻言,稍稍愣住,但转瞬又释然平淡道:“在不在我这有那么重要吗?如果在我这,你会让我交出去吗?”
    “会。”廖霍几乎不假思索。
    舒晚眼神飘忽凛然,难以置信地说道:“廖霍,那是易宏义走私的证据啊。”
    廖霍反问她道:“可你现在敢回国吗?一回去,你连公安局还没进,易老爷子就把你抓了,你到时候怎么办?靠易辞洲吗?他靠得住吗?”
    遽然提到易辞洲,两个人俱是一愣。
    舒晚沉默两秒,缓缓道:“靠得住。”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靠得住”这三个字。
    可能是他这些日子真的在极力弥补,也可能是他那天在巴厘岛赌上性命拼她周全。
    他为了她,真的可以发疯,疯到连命都不要了。
    正如他之前所说,他愿意拿生命来保证。
    廖霍略有恼怒地敛了敛气,不是滋味地咬着下唇,低声道:“你不如把账本交出去,两全其美的办法为什么不做?”
    舒晚心中微微颤动,难以理解地说道:“我手上真的没有那个账本,不管你信不信,我就是拿不出来。”
    廖霍急急反问:“如果没有,易老爷子为什么一直抓着你不放?”
    舒晚慌乱了一下,眼神闪躲,低头道:“不知道。”
    廖霍太过心急,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失神,反而握住她的手腕扬声道:“只要你把账本给易老爷子,他就能放过你,我们就可以离这些是是非非远远的,再也不回来啊!到时候我娶你,我宠你一辈子,爱你一辈子,给你很多孩子。这样不好吗?”
    话音一落,舒晚竟莫名有些心凉,她推开他的手,无奈苦笑道:“没那么简单。”
    她不知道怎么去解释账本这个问题,因为她也是在舒天邝死的时候才知道这些事情的。
    难道直接告诉他,她就是那个账本吗?
    除非她死了,否则易宏义根本不会放过她。
    毕竟,死人的嘴才是最牢的。
    见她优柔寡断,廖霍更是心急,他一把钳住她的双肩,问道:“舒晚,告诉我,那本账本到底在哪?我去拿给易老爷子,不用你出面。”
    付沉一脸阴沉地杵在旁边,他的脸色已经黑得可怕,看到廖霍不管不顾执意要账本的样子,他上前一大步,一把挥开他的手,挡在了舒晚的身前,“廖小公子,别逼她。”
    舒晚的眼眶已经很红,神情也很是失魂,廖霍不敢再追问。
    他叹了口气说道:“舒晚,你自己想一想吧。”
    说完,便转身下了楼。
    房中,舒晚双眼空洞地仰望着窗外冷寂,一言不发。
    明明身处泰国,却冷得很。
    付沉倒了一杯水递给她,犹豫着问道:“太太,既然有证据,你为什么不直接去报警?”
    舒晚一听,回过头来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知道?”
    付沉面不改色地垂下眼帘,“我记得太太说过,你记性好,什么都能过目不忘,所以,太太就是那个账本吧?”
    舒晚心中一颤,既不惊讶也不意外,她闭了一下眼,没再否认,朝着窗外自嘲哂笑道:“是。但我还不能报警,因为我口说无凭,即使罗列出所有的交易记录,可是缺少了确切的证据,根本没什么用。”
    这说的倒也是句实话。
    确切的证据,只有易辞洲有了。
    但他是易宏义的亲孙子,打断骨头连着筋,只要他站在老爷子那边,那么一切都是空谈。
    想到这,付沉没有再说话,他将水壶放在桌边,悄然带上房门。
    没人能确定易辞洲的站队,
    因为连他自己都不能确定。
    得知老爷子带着廖鸿宴跑到南沙湾逮人,易辞洲几乎是一路狂奔。
    可等他到了南沙湾,舒晚早就已经不见了人影。
    按照约定,他自然知道付沉带着舒晚去了泰国清迈,所以他没再去找廖霍,而是直接去了易家老宅。
    似是知道他会来,易宏义正坐在客厅,没有喝茶也没有看画,就这么等着他。
    易辞洲大步而入,扬声直言问道:“爷爷!我们不是已经约定好了,我接手南国黑市,你放过她吗?”
    易宏义淡然自若地看着他,手掌摸着拐杖龙头,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是这么说过,但前提是她得把账本交给我。”
    易辞洲听得怒极,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原地转了几圈都找不到发泄点,干脆一脚踢翻了旁边的椅子。
    “我要说多少次?!她手里根本就没有什么账本!”
    易宏义冷眼看着他半疯半癫的模样,依然平静道:“她手上确实没有账本,可不妨碍她自己就是那本账本。”
    他说着,眼底闪过狠戾,似笑非笑地端起旁边的茶,细细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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