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晚抿唇笑笑,道了句“谢谢”便离开了医院。
    回家的路上,她止不住地用手去摸自己的肚子,去摸那个孩子。
    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他的胎盘盘根错节地扎根生存,他都想好好活着,自己又有什么理由抛弃他?
    于是,她最终还是按下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意料之中,立刻被掐断了。
    连续打了好几个,都无法接通,似乎对面打定主意了,这辈子都不会再理她了。
    相较于结婚后的第一年,这场冷暴力的持续时间不算长,可她不想把这种冷暴力强加在她的孩子身上。
    想到这,舒晚调转车头,径直往一品兰亭的方向开去。
    等到了门口,她又犹豫了。
    她不止一次地讨好过他,虽然也换来过短暂的宠爱,但在她的记忆里,无一不是床上的折腾和奢侈品的堆砌。
    镇定思量,她抬手敲了敲门。
    门里似乎有动静,然而却无人应声。
    她反复斟酌,输入了密码,然后慢慢推开了门。
    毕竟在这里也住了三个月,事物大小都熟知于心,所以当她打开门的一瞬间,就看到玄关鞋柜外多了一双女士的高跟鞋。
    舒晚愣住,还没来得及反应,卧室里就传来阵阵女人的声音。
    这种声音,就像凛冬暴雪猛地穿破了皮肤,直直将血脉冻住,让她瞬间冰封在了原地,寸步难行。
    易辞洲连女人都带回来了!
    可她却还妄想在这里能给她的孩子留下一席之地!
    止不住的恶心感几乎要从胃里翻腾出来,本就没怎么吃东西,这下简直要把胃酸都吐出来了。
    舒晚强忍着上下翻滚的干呕,一手死死捂住嘴,另一只手用力扯下两只助听器,然后转身跑出门,没有半点犹豫。
    回到车里,她扒着方向盘,缓了好一会儿才将自己的心绪拨弄回来。
    上了高速,又下了高速,入了无人的江边小路,车速越来越快,越来越急,直到快冲出河沟,她才猛地踩下了刹车。
    眼前早已婆娑。
    身边也空无一人。
    舒晚粗粗喘着气,一个人在车里坐了很久很久。
    她听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也不知道肚子里这个孩子的未来何去何从。
    最后,舒晚慢慢地将车开出小路,往医院的方向而去。
    第58章
    ◎忠犬不成反成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千城的夜来得太快。
    易辞洲整理好衣服,看了一眼身后的女人,说道:“钱在包里,自己拿。”
    沐沐磨着腿上的淤青,撩开漆黑的眼罩,又将手腕上缠着的皮带解下来,娇嗔道:“易总,你刚才弄得我太疼了。”
    发泄呢,当然会疼。
    不然要你做什么?
    除了那个聋子,他不想对任何人温柔。
    易辞洲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拿了就走。”
    沐沐挑了挑眉,这才懒洋洋地走到衣架旁,从他的包里翻出一沓现金,数都懒得数,就尽数放进了口袋。
    她站在一边,默了片刻,说道:“易总,我不想要钱了,我想心甘情愿陪在你身边。”
    易辞洲冷眼瞥她,心中不悦渐浓,“除了钱,什么都别想。”
    沐沐勾了勾唇,也不跟他多计较。
    他这样的人,连自己老婆都不愿意付出真心,更别提她这种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便披上外衣推开房门。
    正走到门口,沐沐忽就看到大门半掩着,她轻轻一笑,回头说道:“哟,易总,你老婆刚才来过呢。”
    话音刚落,易辞洲眼神倏地一亮,立刻就将头转了过来,沉声道:“你说什么?”
    沐沐咯咯笑了笑,指了指大门,“这密码锁还能有谁知道?除了你老婆,我可想不出还有其他人了呢。”
    易辞洲微微眯了眯眼,心里不觉一丝刺痛。
    是了,
    刚推开门就跑了。
    这个时间段,除了她,还能有谁。
    但是一想到她满心都是那个废物,他又恨恨抵住下颌说道:“不过一个聋子,跑了就跑了。”
    “我很好奇,你跟她,会玩这些吗?”沐沐娇俏笑笑,轻轻瞥了一眼地上的皮带。
    真没想到,这个不苟言笑的易总,还喜欢玩五十度灰呢。
    易辞洲冷冷看着她,只吐一个字:“滚。”
    沐沐耸了耸肩,看了一眼包里的钱,转身出门。
    “砰——”
    她特意带上了门。
    易辞洲静静看着紧闭的大门,走到阳台点燃一支烟。
    跟舒晚,他心疼都来不及,又怎么舍得玩这些。
    他深叹一口气,闭眼睁眼,居然全是她。
    就连刚才按着沐沐折腾,他脑海里也尽是那张越来越远的脸。
    舒晚,你真他妈的是一道心魔。
    他掐灭了烟,开车前往市中心的酒店。
    今天是张总的小儿子过生日,作为最近最为紧要的商业合作伙伴,之前也麻烦张总去缅北找过舒涞,他不得不去露这个脸。
    硬撑场面的事情,他游刃有余。
    小张总早早就等在了酒店外,一见他来了,赶紧迎了上来,左右环顾一圈,问道:“易总一个人?”
    易辞洲淡然道:“怎么了?”
    小张总好奇道:“没带老婆来?”
    易辞洲宠妻,人尽皆知,几乎都快成千城美谈了,可今天居然只身前来,小张总生怕是自己面子不够大,人家敷衍了事,走走过场,
    他摆了摆手,随口道:“在家,不舒服。”
    说着,他大步入内。
    小张总忙给他递上一根烟。
    易辞洲接过烟,抽了几口,忽地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不远处的吧台边。
    他脸色一沉,问道:“你认识廖霍?”
    小张总瞥了一眼,赶紧道:“刚认识几天,想着有些香港关税的事情想问问他,就请他来了,没想到,居然也给我面子。”
    易辞洲听着,面不改色地笑笑。
    廖霍显然也注意到了他。
    他走过来,依旧轻浮地打量着他,扯了扯唇角,“哟,稀客啊,你这时间是挤出来的吗?”
    二人多日不见,再相见却是隐着一股浓浓的剑拔弩张之势,看着越来越不忌惮的廖霍,易辞洲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拳,冷声问道:“听说舒天邝的后事是你处理的?”
    廖霍一听,咧嘴哈哈大笑,满眼讽刺戏谑地看着他:“易辞洲,你听谁说的?我可没那么好心,帮别人的老丈人处理后事。”
    毕竟是在公共场合,还有不少上流社会的公子爷在,易辞洲知道他别有深意,却偏偏不顺他的话走,他长睫垂过下眼睑,沉声说道:“怎么?这么护着,想当忠犬吗?”
    “啧……”廖霍无所谓地掀了掀眼皮,“易辞洲,我还是那句话,你不钟意,不如授人玫瑰。”
    坦白而言,自从认识廖霍,这人就琢磨不清看不见心底。他虽然身边不缺女人,但现在快三十岁了,老大不小还没结婚,廖家也懒得催他。
    谁想,他还真是不似寻常,竟喜欢有夫之妇,甚至公然跟他叫板,不惜反目。
    易辞洲不屑地嗤了嗤,不急不缓地说道:“就怕忠犬不成反成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廖霍敛起眉眼,毫不躲避地直视他的目光,大言不惭道:“我无所谓,但她不能一无所有。”
    易辞洲微微蹙眉,这些日子,他虽然克制自己不去管那个聋女人,但是也隐隐绰绰地知道,廖霍依然在若有似无地关注她。
    似乎在等待着,一旦他放手了,就会全盘接手。
    他低下头,将手中的烟按灭在桌上的烟灰缸里,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晦暗不明,“我还真没想到,你居然那么喜欢当接盘侠,一个被我玩烂的烂货,也值得你廖公子放着廖家一大家子不管,跟我反目。”
    话语间,廖霍脸上的笑意陡然间僵了一瞬,他唇齿交颤,克制着自己浑身紧绷的肌肉。
    烂货,
    看看啊,舒晚,这就是你真正爱过的男人。
    你不止聋了,还瞎。
    最终,廖霍还是忌惮地收回了目光,他也是商人,不会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廖家在内地根基不稳,他犯不着现在跟他硬抗,这样只会僵持不下,最后两败俱伤。
    他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满是嘲讽的笑容:“你可你别忘了,你以前是多么厌恶她,把她当成一个陪酒女,亲手推给我。”
    易辞洲凝神盯着烟灰缸里那支没抽完的烟,深不可测的眼底缓缓燃起一簇盛怒的火花,其中既有懊悔又有不甘,还带着几分不敢置信的诧异。
    席间宾客越来越多,二人之间的对话在旁人看来虽然平淡,却不耐深究。小张总似乎察觉到这边不大对,赶紧走过来插话说道:“廖公子,易总,来这边一起玩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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