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径直走到另一侧,将车门打开,然后用力将易辞洲给拖了出来。
    没料到她唐突的举动,易辞洲慌张一愣:“你干什么!”
    舒晚淡淡说道:“背你。”
    “不……不用!”
    然而话刚到嘴边,易辞洲就已经被她用蛮力扯了出来。
    舒晚皱紧眉,连拖带拽将他往别墅里拽。易辞洲身量高大,所以体重也不轻,猝然间身子上架个男人,她整个人都有一种被压垮的感觉。
    浓烈的酒味袭来,混着淡淡的烟草味,交融成一种独特的荷尔蒙气息,舒晚斜睨看着身上靠着的男人,从他锋棱的下颌骨往上逡巡,停留在他虚晃的眼眸里。
    舒晚:“易辞洲……”
    易辞洲喝了不少酒,再加上易家老宅很远,沿途一颠簸,早就已经撑不住,他不耐烦地说:“什么?”
    舒晚犹豫了半秒,问道:“你还是以前的那个易辞洲吗?”
    易辞洲眯着眼睛,沉沉看着前方的路,明亮的地灯在路面两侧闪闪烁烁,刺得眼睛痛。
    “嗤……”他忽地嗤笑一声,然后迈着沉重的步子,收敛了眉眼,“以前的那个易辞洲啊……”
    舒晚:“嗯。”
    易辞洲:“早就死了。”
    舒晚抿了抿嘴,没有过多揣摩这句话的意思,只觉得易辞洲说这种话,不过是跟自己家人在赌气而已。
    她轻声笑了笑,附和道:“是啊,在我眼里,以前的那个你,早就死了。”
    而且死得透透的。
    接下来几秒,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易辞洲头也晕,下腹也胀痛,几乎把所有重量都压在舒晚的身上。
    舒晚咬着牙,将他慢慢扶到大门口,双腿都在打麻。
    易辞洲瞥了她一眼,醉醺醺地问道:“走得动吗?”
    舒晚没说话,只是用力点了点头,然而不出几步路,刚刚到台阶,她试图架起易辞洲胳膊的时候,重心一下子不稳,右腿往外一扭,整个人都往地上栽去。
    易辞洲见状,愣神了半秒钟,便赶紧伸手去拉她,但反应还是慢了半拍,只听“噗通”一声,舒晚重重地栽在了地上。
    “……”
    易辞洲悬在半空中的手抓了个空。
    那一瞬间,他莫名有了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就像原本在手里紧握住的一样东西,陡然间就消失了一般。
    他心底猛地一抽,弯腰伸手,将舒晚从地上抱起,熟稔地搂住她的腰,大臂用力勒紧,冷声道:“不自量力。”
    进了屋,易辞洲径直上楼将她抱进了卧室,轻轻侧放在沙发上。
    离开他的臂膀,舒晚不轻不重地推开他,“谢谢。”
    冷漠的语气,促使着易辞洲低头看向她。
    灯下,那张脸带着一丝病态的白,长睫将一双眼睛藏匿在夜色之中,显得双眸带着一丝朦胧的娇柔。
    但是她的长发松散地耷拉在肩后,将两只耳朵完整露出,整张脸都在助听器的衬托下黯然失色。
    易辞洲撇过脸,眼底的厌恶和不屑立刻就被舒晚捕捉到了。
    她淡然道:“既然还有意识和力气,就不留你做客了。”
    他眉头皱了皱。
    不留他做客?
    这女人还真把他当成客人了。
    他冷笑,自然地搂住她,“你以为我想留下吗?实话告诉你,以前每次上你的时候,你他妈都跟个死人一样,我一点感觉也没有……”
    耻辱使然,听到这话,舒晚再也忍不住,不顾他的蛮力,抬起手就朝他脸上挥去。
    但易辞洲似乎早有预料,轻而易举地就抓住了她的手腕。
    “又想打我?”
    舒晚咬着下唇,眼底颤着泪光,死死盯着他,一言不发。
    易辞洲眼眸闪过一丝阴鸷,他握紧了她的手腕,缓缓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轻声道:“知道我小时候,谁打我打得最多吗?”
    舒晚哽了一下,依然没做声。
    他不假思索:“我妈妈。”
    舒晚手倏地一缩,“你妈妈?”
    易辞洲阖了阖眼,熏醉的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红色。他哂笑着,将脸埋入她的脖颈间,浓烈的酒气袭来,温热的气息顷刻间就沾染了脸颊。
    舒晚一颤,而他却搂得更紧。
    易辞洲垂眼笑笑,“是啊,她听不见我疼,也听不见我哭,因为我是个见不得光的孩子,她就把气出在我的身上……”
    将将说完,鼻尖的酸楚就一涌而出,然而他怎么可能在一个女人面前哭,他嘶嘶磨着下颌,又将那种酸胀感硬生生憋回。
    “见不得光?”舒晚愣了片刻,心中猛地抽动,下意识问道:“易辞洲,你……到底是谁?”
    然而话音刚落,易辞洲就钳住她的肩,用力掰正,直视她低吼道:“你说我是谁?我还能是谁?!”
    被他这么一吼,舒晚吓了一跳,不觉“啊”地惊叫了出来。
    带着颤音的声音突然从耳膜刺破,易辞洲眼神一愣,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如此尖锐,就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鸟,不受控制地边叫边扑棱着翅膀。
    有那么一瞬间,易辞洲都忘记了她是一个聋女人,她是一个要靠助听器才能正常生活的女人。
    也不知道是酒精的熏染,还是刚才那声穿破人心的声音让他的大脑皮层自己做出的决定,易辞洲看着舒晚,见她惊慌的眼神和颤动的嘴唇交织于同一个平行层,那一刻,他也不受控制了。
    他将她抵在沙发上,摘掉了她的助听器扔在了一边,然后低下头,重重吻上了她的嘴唇。
    舒晚本来就受到了惊吓,突然之间被摘掉了助听器,顿时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片死寂和黑暗。
    没有了声音,没有了听觉,巨大的惊恐和害怕席卷而来,她木木地看着他,两眼变得空滞。
    易辞洲死死抵着她,汲取一般将湿润的舌尖吸纳融入,抚着她的后脑勺,把她柔软的身体紧贴着自己。
    一个被强制的吻,一个没有温度的吻,一个没有情感的吻。
    索取毫无回应。
    这是一场趋近疯狂的运动。
    满藏着快感和不甘。
    易辞洲猛地放开她,然后眯了眯眼,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看着自己,恨恨说道:“离了助听器你就发不出来半点声音吗?!”
    “……”
    男人的声音在空阔的卧房来回飘荡,带着愤恨和不甘。
    易宏义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在耳边。
    私生子!
    杂种!
    外面女人生的孩子!
    永远上不了台面!
    这些话,无时无刻不提点着他、暗示着他,他是一个什么依仗都没有的人。
    夜色中,易辞洲居高临下看着沙发上蜷缩着的女人,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儿时……
    他怔怔站了几秒,然后转身,摔门离去。
    不过就是一个聋子。
    听不见声音,到死都不会喊一声。
    第27章
    ◎如果离婚呢?◎
    不过几十分钟的时间,偌大的卧房又只剩下了舒晚一个人。
    瞧见易辞洲一脸阴戾地离开,宋姨观望了一会儿,便赶紧跑了进来,拿了个毯子盖住她赤|裸颤抖的身体,打手语问道:【太太,你还好吧?】
    她环视一圈,看到地上的助听器,捡起来帮舒晚戴上。
    舒晚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站起来,打开窗户。
    夜风骤然吹进,凉得让人心寒。
    她在风中僵了许久。
    风越吹越大,像冰凌子一样刮过脸颊,又如刀锋一般割着两只没有任何防护的耳朵。
    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脸颊都没了知觉,舒晚这才动了动嘴唇,“宋姨,你认识易辞洲多久了?”
    宋姨一愣,顿了片刻才说道:“很多年了吧。”
    舒晚:“有多久?”
    宋姨犹豫了半晌,磨着声音慢慢说道:“我曾经照顾过他妈妈……”
    易辞洲曾经说过,这个宋姨,以前照顾过聋哑人,所以照顾她,非常有经验。
    她一凛,问道:“他妈妈,是易夫人吗?”
    宋姨挪开视线没看她,说道:“是易夫人,大家都这么喊她。”
    她在说谎。
    舒晚垂下眼睫,眼神暗了下去,点了点头,“哦。”
    -
    从蓝湾别墅回来,易辞洲只觉得浑身酸疼难受,便径直去了浴室。
    酒气熏染过的肌肉,绽着淡淡的绯红,在水中隐隐绰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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