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回感觉自己的脑子好像坏掉了,直觉自己应该知道这另一个是谁,可就是想不起来,那些片段仿佛是无根的漂萍一样,无论他怎么用力也想不起来!
    他清楚地看到,这个人和师尊同进同出,同吃同住,一个英气魁伟、渊停岳峙,一个温雅亲和,洒脱飘逸,两人一起练剑,一起游历,一起探讨,抵足同眠,相视一笑间,是谁也插不进去的亲密无间。
    就是这个人,一口一句地称呼他师尊为肃。
    是因为他么,就是因为有这个人在,师尊才不允许自己这么唤他么?
    不对,不对,方回突然猛地摇头,想要将这些不该出现的画面驱赶出自己的脑海。
    师尊爱的人他,师尊爱的人应该是他才对!那人算个什么东西,毕竟,师尊腹中怀着的,可是他的孩子呀,师尊可是心甘情愿地以男子之身怀着他的孩子呢!
    想到这里,方回激烈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脸上也重新挂起笑容,可是这笑容,却怎么看怎么怪异,仿佛背后隐藏着什么可怕的风暴一样。
    师尊快别开玩笑了,这玩笑可一点也不好笑。
    他自以为已经摸透了秦肃的心态,主动张开双臂凑了上去,将秦肃轻轻地环进怀里,双掌,则交叠在秦肃隆起的肚腹上:我才是你腹中孩子的父亲,你心里应该想着我才是,他脸上的笑好像失却了灵魂,师尊心里如果想着别人,回儿可是要生气的。
    自打方回开始平静下来,秦肃就已经感觉出他的状态有异,到了此时,更是铁板钉钉的不对劲了!
    他虽然被环抱着,整个上半身被迫靠在方回胸膛上,背脊却不受控制地涌起一层又一层的冷汗,应激反应十足,可是事情既然已经到这个份儿上了,就由不得他退缩。
    沉默中,秦肃强硬地推开方回站起身来,顾不得猛然起身带来的头晕目眩,咬了咬牙,强行按下心头的悸动不舍,冷笑道:谁要怀你的孽根祸胎,我恨不得立刻堕了他
    话未说完,整个人便重重朝一边的凹凸不平的洞壁撞去,无疑,腰间隆起的肚腹正是直面洞壁的那部分。
    方回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的一时失神,等他反应过来,起身想要去拉住秦肃撞向洞壁的身体,却已经来不及了,在绝灵之地身上没有灵力,他竟连拉住秦肃这么简单的事情也做不到!
    不
    一声凄厉的不字脱口而出,幻境终于剧烈摇晃、寸寸龟裂,那速度看似缓慢,实则迅速,秦肃在身体传来剧烈疼痛之前,就已经失去了意识。
    而造成这一切的元凶,在消失之前,唇边却带着一抹庆幸的笑,幸好幸好赶上了
    与识海幻境风波想对应的,是方回真身上所覆盖的坚冰,在之前那一道细微裂缝之后,突然有了猛烈震动,随着这股震动,那大块坚冰部分裂成细碎冰粒,滚滚而下。
    聂明渊双眸放光,拳头往掌心里一锤,心道:成了!
    然而没过多久,已经开始碎裂的坚冰渐渐又停住了,秦肃和方回,也还是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聂明渊空欢喜一场,却并不为此感到沮丧,反而微微松了一口气,满心期待着秦肃成功归来的喜讯。
    从失去意识到再度醒来,方才的情景已然不再,动荡也完全变为平静。
    秦肃发现自己又换了一个地方,离开了先前的石洞,身处一间熟悉的屋子里,是桃源之地那个小院里的那一间。
    在这里度过的时光,算得上是他和方回最幸福和谐的一段日子。
    对于没能成功把方回点醒,秦肃心里无疑有些失望,可换了场景,也验证了他先前的做法是有效用的,这让他更加坚定了信心。
    四下望了望,方回此时并不在房里,正欲起身,秦肃惊觉自己的手脚全部都被铁链拴在床榻上,可以任他小幅度移动,却由不得他随意起身。
    怎么会这样!
    秦肃使劲地挣了挣腿脚,那铁链叮咣作响,他却好似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根本就挣脱不开。
    既然挣不开,秦肃只能停歇下来,不再去白费劲力,唇角随之浮上一抹苦涩难言的笑,回想着先前方回的那种疯狂劲儿,一颗心更是紧紧地揪起,自己这可当真是自作自受的典范了!
    这当口,外头的方回听见屋里的动静,推门而入。
    秦肃忙敛去了唇角苦笑,面无表情地侧头望去,又动了动搁在床沿那只被铁链拴住的手腕,开口时,面上表情自然地调整为温和:回儿这是做什么,快放开为师。
    方回对秦肃的话恍若未闻,走近以后,便轻轻地坐在床沿,脸上仍旧是那种怪异的笑:师尊是不是饿了?别急,饭马上就做好了,回儿一会儿就盛来给师尊吃。
    为师不饿,回儿快放开为师才好。
    方回好似依然充耳不闻,仍旧自说自话:师尊睡得好吗?孩子有没有闹师尊?他抬手轻轻地在秦肃隆起的肚腹上来回摸索,他要是不乖,等出来以后,回儿替师尊罚他便是。
    秦肃的目光顺着方回的手往下望去,肚腹比在石洞那时又大了不少,在方回的抚摸下,孩子好像也被他唤醒了,逐渐地在他腹中施展起拳脚。
    秦肃当下只觉熟悉的无力感又蔓延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方回已经处在被玩坏的边缘,秦肃正式入驻小黑屋。
    第66章 主动自尽
    精气流失的感觉,让秦肃失去了继续与方回打机锋的兴趣,他撇过头去,不想再直面这样的方回。
    可是现在的方回哪里又会如他所愿?
    双颊骤然被一只手紧紧地掐住,强行把他侧过去的头掰了回来。
    只这么一会儿功夫,再度印入秦肃眼中的方回,表情已不似方才那样如梦似雾,仿佛行在云端,反而变得凶狠而嗜血,那双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逐渐地爬满了血丝。
    从对方口中说出来的话语,也不似先前那样轻柔:师尊如今竟已不想见到回儿了么?手底下的动作骤然收紧,把秦肃的脸颊箍得几乎变形,说话呀,说话!
    他一边箍着秦肃的脸颊,一边还非要逼他说话,当真矛盾的可以。
    这样的情况下秦肃哪里还张得开嘴,颊边的巴掌肉被方回那手箍的生疼,这人当真是一点也没有留手,好似秦肃这肉|体凡胎与那精铁死物没有差别,可以任他化神修士的手劲揉圆搓扁。
    先是浑身无力、精气流失,又被几近疯魔方回这样对待,秦肃的处境十分不妙,他好像一只被拔了牙的老虎,被猎人捆绑在砧板上,等待他的将是任人宰割的未来。
    动不了嘴,任是再巧舌如簧也无法发挥作用,手脚皆被铁链捆绑着,半点也反抗不了,秦肃分出心神飞快盘算着,如今唯一能够顶用的,恐怕只剩一双眼睛了。
    于是原本带着惊讶挣扎之色的眸子,一瞬之间便转为楚楚可怜,论演技,秦肃当仁不让是个中好手。
    眸中水雾弥漫,方回印在秦肃眸中那清晰的倒影,很快就被积攒起来的水雾扭曲,上下眼皮轻轻一碰,两行清泪便顺着白皙光滑的脸颊滑落下来,温热的泪珠滚落到方回指尖,奇迹般地抚平了心湖里的惊涛骇浪。
    果不其然,掐在颊边那手松了些,又松了些。
    秦肃也不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在方回面前仿佛特别放得开自己,哪怕是演戏,若面前的是旁人,他可以巧舌如簧假作温和,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流眼泪这种事情来,唯独面对着方回,他什么都敢做!
    方回确实被秦肃脸颊上那两行泪所震撼,唤回了几分往日的理智。
    师尊师尊两根拇指在秦肃两颊游走,努力地把上面残留的湿意擦得一点也不剩,再开口时,方回的声音里已充斥着恐慌,师尊你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谁欺负你了?告诉回儿,究竟是谁敢欺负你!
    秦肃无语极了,心道此处只有你我两人,除了你,谁还能有这个本事!难不成还是我把自己弄成这样的?
    但是为了不再刺激方回,他没有这么说,而是采取了一种迂回的方式:坏人已经被你赶跑啦,你做得很好,秦肃勉强扯扯唇角,又抖了抖腕上的铁链,试图用言语诱他放开自己,回儿快替为师松开,为师身上有些疼,肚子肚子不舒服。
    方回起先是想也没想,就按照秦肃的说法去做了。
    可是一触碰到秦肃腕间的铁链,他猛然反应过来,理智也重新丢失,语气狂妄暴躁,眸色亦染上了赤红:放?师尊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到了这步田地,师尊竟还在迷惑回儿么?
    至此,那两行清泪的作用宣告失效。
    为了惩罚秦肃,方回的双唇狠狠吻上了秦肃,在他口腔里一通肆虐横搅,舔够了心爱之人的津|液,这才罢休。
    秦肃脸色苍白,一对形状完美的唇瓣被方回肆虐过后,显得异常艳丽夺目,心下却暗暗为方回的变化感到焦心,一计不成,只能另寻他法。
    延续了先前的借口,他的喘息变得粗重,眉心微蹙,双目半阖,胸膛起伏得更加剧烈,臃肿的身躯略微弓起,尽量坐实了腹痛的说辞。
    方回却已经不再像先前那么容易上当,他已经认定了秦肃在装,意图博取他的同情。
    此时此刻,事情已经不是谁退一步的问题了,秦肃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既然已经装了,就只能一装到底,感情的世界里,谁先心软,谁就输了!
    他的眉眼表现得愈发痛苦,整个身体尽可能地弓起,为了增加可信度,甚至微微地发起抖来。
    方回与他靠得极近,自然能察觉到他的每一分细微变化,眸光一凝,忽而扪心自问:是我误会了么?难道,他是真的疼?
    手掌将信将疑地顺着秦肃胸膛抚下去,掌心的明显触感昭示着孩子此时正动得剧烈,连带着方回的手也跟着一上一下地起伏。
    于是他心里不由的再度升起那个疑问:莫非真的是我错了?
    秦肃眼看着时机将近,遂眸露悲凉,有气无力地开口说道:回儿竟当真这么狠心?呃|你便是不心疼为师,也该心疼心疼为师肚里那个!
    余光瞥见方回长睫微颤,似心有震动,便又添了几声悲凉的笑:都道天下做父亲的都是一个样,只需撒个种便可不管不顾了,做母亲的却不仅要受十月怀胎之苦,还要生、要养所以父亲做得到不闻不问,母亲却是怎么也割舍不下的我从前是不愿意相信的,呃|如今却是不得不信了
    他仿佛是力气不济,把这一番话说得断断续续,也将自己的痛苦表露得淋漓尽致,活像个怀着身孕却被夫家遗弃的可怜虫,苍白的脸色和颤颤巍巍挺着的大腹,此刻成了他强有力的助攻。
    哪怕是个旁观者,看了这一番入情入理的唱念做打都是要不忍心的,何况是身在局中的方回。
    疯狂的情绪摇摇欲坠,理智挣扎着开始回笼,方回正处在再度被秦肃蛊惑的边缘。
    就在这时,秦肃弓起的身体忽然松开了,他表现得好像连支撑身体弓起的力道都没有了,唯一能做的,就剩下无力地仰躺着,一副别无他法、只能任由剧烈腹痛夺去生命精气的模样。
    濒死的感觉当年产下蜓儿那时,不就是去掉了半条命么?
    秦肃曾真真切切地有过这种体验,此时,便能将这种感觉模仿得惟妙惟肖。
    此情此景之下,方回终于再也绷不住了,他心慌起来,用最快的速度松开了捆绑在秦肃四肢的铁链。
    而后不等他有所反应,秦肃便挣扎着蜷缩起来,唇色苍白如纸,一双眼眸空洞地睁着,毫无焦距,双腿蜷起,双臂紧紧抱住大腹,模样瞧着可怜极了。
    方回看在眼里,一时不知该如何帮他,思及自己先前仿佛着魔一样的举动,更是悔得心肝儿都颤了。
    师尊,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他不敢再去碰秦肃,又实在帮不上忙,慌起来,只能狠狠地锤自己的头,作为自己伤害秦肃的惩罚: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对于他的举动说辞,秦肃好似完全看不见一样,整个人显得无比漠然,仿佛已经难受得失去了对外界的反应能力。
    方回忽然一愣,想起了什么,忙起身跑去倒了杯水,端过来喂到秦肃唇边:师尊想是渴了,来,喝点水。
    秦肃依然一动不动,仿佛是被方回先前的举动伤害到极致了。
    方回又是急又是悔,竟衍生出了自说自话的能力:不渴那定是饿了,饿了我去为师尊盛饭,师尊且等一等,马上就来,马上就来
    说完就放下水杯,飞也似的跑出了房间,就像他说的那样,去为秦肃盛饭,饭菜先前已经准备好,只需要去盛起来便可。
    等到他离开房间,秦肃终于动了。
    他此前确实被腹中的动静弄得精力不济,可摔破一个茶杯的力气还是有的。
    茶杯摔碎后,他挪到床沿,伸手从地上够起最大最锋利的那一块碎片握在手里。
    盯着这块利器,秦肃唇边露出一个比方回先前更加疯狂的笑来,最先心软那个,一定不会是他!
    于是当方回端着饭菜回屋时,他手执碎片,已经割破了自己的咽喉,滚烫刺目的鲜血顺着白皙的脖颈往下流淌,将雪白的中衣领口染成赤红。
    疼自然是极疼的
    方回手里装满饭菜的托盘哐啷落地,饭菜四落,一片狼藉,他却顾不了那么许多了,慌忙奔向秦肃,猛力挥开那碎片,双手更是立刻堵在秦肃那鲜血横流的脖颈间。
    可是堵不住,他怎么也堵不住,血越流越多!
    秦肃也是此生第一次主动自尽,哪怕身在幻境,那种生命流失的感觉,依然非常清晰,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浑身的血液正在流失、变冷,呼吸越来越困难,人也越来越疲惫,好想立刻睡一觉,放下一切、什么都不去管。
    这种时候,疼痛反倒成了次要的。
    可他最终也没能等到断气那一刻。
    方回意识到自己堵住鲜血的努力只是徒劳,突然发了狂似的摇晃着秦肃的身体,一遍遍地质问:为什么,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这到底是为什么
    不对,不对,事情不该是这样的!他猛烈地摇头,无限地质疑着眼前的一切,声音嘶哑粗狂,不对,不对,全部都不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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