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他走到餐桌前时,小家伙却像不认识他了似的,并没有对他表现出刚刚那般恶劣的态度。
    严冽挨着小人鱼坐下,吩咐阿姨重新拿了叉子过来。
    他用叉子叉上包子,身旁的小家伙直愣愣盯着他手里的东西。
    严冽难得起了逗弄的心思,他把叉子竖在小人鱼面前,问:有名字吗?
    嗯?小馋鱼现在眼里只有吃的,根本没有听清他问的什么。
    严冽作势要把奶黄包递给对面的贺子骄,小家伙半张着嘴,视线紧紧追随着他的动作。
    名字。严冽又重复了一次。
    容芽。 他急急答道。
    容芽?
    嗯。他使劲儿点点头,姐姐说我刚出生的时候,很小很小,就像颗小豆芽,所以给我取名叫容芽。
    他解释得一本正经,严冽小幅度扬了扬嘴角,然后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他。
    要尽快学会用筷子。 严冽道。
    容芽小口小口吃着叉上的包子,知道了,爷爷跟芽芽说了,您不喜欢不讲卫生的,以后在桌上不能用手拿东西吃。
    严冽习惯了一个人吃饭,他的餐桌礼仪非常好,也向来不喜没有规矩的人。
    哪怕有人吃饭发出一点点响声,都会让他非常烦躁。
    更不消说在他面前,用手抓着饭菜吃了,他能直接拍桌子走人。
    大概是钟伯怕初来乍到的小人鱼惹他不快,所以提醒了这个小家伙。
    容芽从深海里来,人类的许多生活习性,他都得从头开始学。
    对面的贺子骄托着腮打量了容芽一番,对严冽道:阿冽,把他借给我玩几天。
    严冽正准备端手边的咖啡杯,听闻他这话,掀起眼皮不轻不重看了他一眼,道:他有思想,不是你实验室里的小仓鼠,小兔子。
    贺子骄嘁了一声,不死心道:我不做实验,就抱回去玩玩,怎么样?
    不怎么样。
    一旁的小人鱼吃完奶黄包,舔了舔沾在唇角的奶黄馅,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又看向了前面那盘烤肉肠。
    严冽早上向来只喜欢喝杯黑咖啡配点小面包和水果。
    今天餐桌上的肉食,都是替小家伙准备的。
    那条食肉鱼。
    严冽一边和贺子骄周旋聊天,一边不动声色把盘子推向容芽。
    身旁小人鱼肉眼可见开心起来,他拿起叉子,学着严冽刚刚的样子,呲的一声,把叉子插进肉肠里,刚烤好的肉肠,香味浓郁,多余的油汁顺着叉子的位置流了出来。
    你看,我学会了。 容芽举着被插上的肉肠,沾沾自喜道。
    嗯。
    我只看了一次,就会了。
    他就像要讨赞赏的小孩,一脸期待看着严冽。
    嗯,厉害。 严冽侧过头,认真夸赞道。
    小孩笑起来,一双鹿眼弯成了月牙状,粉嫩的嘴唇翘成了好看的弧度,露出皓白的牙齿。
    严冽这才体会到,从前旁人说的笑容能治愈一切不快。
    他觉得自己似乎有点不一样了,又说不上哪里不一样。
    非要找一个合适的词的话,严冽觉得自己的心,正在一点点软掉。
    是的,就像夏日里握在手里的冰淇淋,被阳光暖得慢慢融化,甜汁四溢。
    哈咯,哈咯,两位,可以尊重下我这个局外人吗? 贺子骄的手挥了挥,打断了严冽的思绪。
    他面不改色地转过头,看向贺子骄,余光瞥见身旁的小孩好像还在看他,举着肉肠像个小傻子。
    喂,那条鱼,你愿意去我家玩两天吗?我家里有很多这种肉肠还有小鱼干,都给你,你可以不用学用筷子哦~ 贺子骄转而诱惑着容芽。
    严冽故作淡定,从容吃着面前的水果,今天这顿早餐,已经耗费他太多时间了,可他却一点也不烦躁。
    您刚刚是不是对我笑了?容芽忽略掉了贺子骄的话,小心翼翼询问着严冽。
    他笑了吗?他不知道,或许,可能真的随着小孩的笑脸,跟着一起翘了一下嘴角。
    喂,喂,喂 贺子骄发出抗议。
    您笑起来真好看,不,我的意思是,您本来就很好看,笑起来更好看了。 容芽脆生生道。
    严冽当然知道自己是好看的,可是从小家伙口中说出来,让他生出了些欢喜的感觉。
    你喜欢吃冰淇淋吗? 严冽话题骤变。
    那是什么东西? 容芽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眨了两下。
    甜的,冰 严冽找不到合适的词形容,毕竟他从来不吃这东西。
    但是刚刚小家伙夸他了,他脑海里突然就冒出来,给他吃冰淇淋吧,他一定会很开心这个念头。
    贺子骄对于严冽言简意赅的形容,发出了无情的嘲笑,他正要夸张得去拍大腿的时候,那条鱼又说话了。
    听您这么说,一定很好吃,您需要我拿什么换吗?
    贺子骄:靠!果然能跟上严大佬脑回路的,都是非人类
    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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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夏日里的冰淇淋果然能哄得所有小孩开心,即使他是人鱼也不例外。
    小孩捧着盒子,试探地舔了舔被巧克力外皮裹着的大雪糕,然后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瞪大眼睛,对着严冽道:您没有骗我,好吃的。
    他是真的喜欢的,就连小鱼干都推到了一旁。
    严冽知道他馋,吩咐人备上许多小零食放在离他最近的地方。
    小孩从一开始的不敢妄动,到现在坦然接受,用的时间非常短。
    他之前被人类伤害过,可当他接受到来自人类的一点点善意时,他又敞开了心扉。
    严冽实在不知,他这是单纯,还是太过掉以轻心。
    这个小孩的所有警惕心,都用在了昨晚,看见浴缸那时。
    想起他求自己不要煮他的样子,严冽的表情忍不住松动了一点。
    管家送来了贺子骄的医生外袍,已经被洗好烘干了。
    贺子骄刚刚把白色外袍搭在手臂上,正在吃冰淇淋的容芽又暴躁了起来。
    他狠狠瞪着贺子骄,双手撑在茶几桌沿边,一副攻击姿势,喉咙里低低呜咽着。
    然而嘴唇上全是奶白的雪糕汁,让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具备危险性,甚至还无比可爱。
    坐在一旁的严冽能清晰看到,容芽凶狠的外表下,轻轻颤栗的身体。
    他不是想攻击人,他是想保护自己,他其实,在害怕。
    严冽的大手捏了捏小孩后颈的软肉,那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可怜巴巴转头看向严冽,眼睛里全是惧意。
    吃你的,我送他出去。严冽安抚着他。
    容芽的背脊依旧挺得笔直,嘴角也垮了下来。
    不要怕。 严冽顺势拍了拍他的小脑袋。
    这三个字特别有威力,容芽终于松懈了下来。
    严冽站起身和贺子骄往外去,身后的小家伙也晃晃悠悠站了起来,伸长脖子看他。
    哟,看起来他讨厌的像是我这件衣服? 贺子骄把手里的外袍拿起来朝严冽扬了扬。
    嗯。
    为什么?衣服又不会伤人,真是奇怪。 贺子骄无奈道。
    容芽表现出来的敌意不是一般的强。
    严冽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是自己心下已经猜出了七八分。
    被捕回去的人鱼一定都被做过各种检测以及实验,实验室里的那些人,穿的就是这种白大褂。
    容芽潜意识就对穿这种衣服的人产生抵抗和恐惧。
    小孩吃了太多苦头了。
    贺子骄见他没说话,转口嘱咐了他两句注意身体以及即将到来的月圆之夜。
    提到月圆之夜,严冽感觉胸腔内被狠狠撞击了一下,他有些不适地抬手抚了一下胸口。
    贺子骄见状,赶紧掏出探测仪往严冽胸口扫去,探测仪立刻发出了滴滴黄色预警。
    严冽的分兽又在蠢蠢欲动了。
    贺子骄还想探得更准确一点,手臂却被人蛮横地推到一边,手里的探测器险些掉在地上。
    又是那条鱼。
    他把严冽护在身后,朝着贺子骄凶狠吼叫着,可鼻尖上挂着巧克力片儿的他,实在是让人无法害怕
    我在替他做检查,做检查你懂吗? 贺子骄无奈解释道。
    严冽微愣过后,终于回过神来,他单手揽住了容芽的腰,让他靠着自己。
    小家伙明显不怎么适应用腿,挡在他面前颤颤巍巍的样子,像是随时都有可能会倒下。
    没事,他是好人。 严冽淡声道。
    那我再给你探探? 贺子骄问。
    严冽微微颔首。
    那探测仪再伸探过来时,容芽一口咬住它,就是不让它靠近严冽。
    贺子骄哭笑不得。
    严冽捏着他的下颌让他松口,忍不住笑道:没有伤害我。
    小家伙这才安静下来,紧紧靠在他怀里,小手拽着严冽的衣服,寻求平衡。
    令人惊讶的是,这次探测仪一点响动也没有,严冽和贺子骄对视了一眼。
    贺子骄把探测仪拍了拍,笑说:不会被他咬坏了吧。
    严冽看了看矮他半个头的小家伙,复又抬头道:不是,它确实是安静了。
    送走了贺子骄,严冽拉着容芽回别墅。
    小家伙刚刚一路跌爬滚打地跑过来护着他,膝盖又摔破了,混着昨夜的旧伤,看起来更加惨不忍睹。
    钟伯拿来药箱准备给容芽上药,严冽抬手道:我来。
    他声音淡淡,脸上看不出一丝多余的情绪,可做的事情却让人大跌眼镜。
    钟伯一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迟迟没有动作,严冽看了他一眼,他这才回过神,立马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沾了酒精的棉签刚刚触到小家伙的皮肤上,他就把自己的腿缩了起来,哆哆嗦嗦喊了声:疼,疼。
    可怜巴巴的样子丝毫没有引起严冽的心软。
    他抓着容芽的脚踝把他的腿又拉了出来,疼也忍着。
    他冷漠惯了,这个时候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
    出生在战士家族,温情的时间真的是太少了,他们从小学会的就是独立,以及变得更强。
    即便是疼得快死了,也只能咬紧牙关硬挺过去,谁也不敢撒娇耍泼,当然,也不会得到一次温柔的诱哄。
    显然,这人鱼要小气得多。
    听完他那句冷硬的话,容芽的眼眶迅速变红,他就像做错事被斥责的小孩,显得那么无措。
    严冽能感受到手里握着的小腿在轻轻发颤,有想回缩的意思,应当还是疼的。
    可小家伙不敢再出一声,双手紧紧抠着皮质沙发的边沿。
    他没有想把小孩弄哭的意思,只是不上药,他会好得很慢。
    严冽朝他膝盖轻轻吹了一口气,问:这样还疼吗?
    容芽懵懵看着他,嗫嚅道:不疼了
    刚刚跑那么快做什么? 明明连走路都还不甚稳当,就开始跑起来,这才摔得满身伤。
    我见过他手里的东西,会电人,很疼。容芽解释道。
    严冽反应过来,贺子骄的探测仪确实和电击器有几分像,容芽是误会了。
    贩卖场那段黑暗的日子,在小孩心里不知道留下了多大的阴影,以至于他现在如此草木皆兵。
    可即使他那么害怕,还冲出来挡在他面前。
    你也被电过吗?严冽看着他。
    容芽嘿嘿笑了两声,说:他们上次把尾巴都给我电焦啦,疼了好久好久,不过现在不疼了,其实我尾巴以前真的很漂亮,我没有骗你。
    他傻呵呵说着那些被伤害的过往,让严冽生出怜惜来。
    挡在我面前的时候,不怕吗?
    怕的。容芽诚实道,可你是好人,我吃了你很多东西,你都没有拔我鳞片,也没有跟我要珍珠,我姐姐跟我说,不能占别人便宜,所以我应该要保护你的。
    我应该要保护你的。
    这是严冽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外人和他说这话。
    原来他在容芽眼里,也只是个普通人,也是需要保护的。
    下次先保护好自己。
    *
    容芽的到来,让这原本死气沉沉的别墅变得鲜活起来。
    他好动,又爱笑。
    别墅里的所有人都很喜欢他,嗯,所有人。
    泳池成了容芽的小天地,严冽每天早晨拉开窗帘,都会有颗小脑袋从水里冒出来,摇着手和他打招呼,先生,先生,早。
    小家伙的声音还带着未脱稚气的奶音,总让严冽听得心痒痒。
    水里的鱼尾翻腾起来,带起的水珠在阳光下晶莹剔透。
    早。严冽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
    这个月的十五悄然来临,在旁人觉得再平常不过的一天,对于严冽来说却是最难熬的一天。
    出门前,严冽习惯性去泳池晃一圈。
    远远瞧见他走近,容芽双手一撑,伴随着哗啦的水声,从池里脱水而出,坐在了岸边,先生要出门了吗?
    嗯。
    今天会下雨哦。 容芽摆了摆尾巴,乖巧道。
    嗯。
    姐姐说,人类不能淋雨,会生病的。
    嗯。
    严冽的不善言辞,总是能让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容芽仰头看着他,每每在不知道说什么的情况下,就会习惯性咧着嘴朝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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