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的嘴唇在喝过热水后便微微泛起了粉。
    桑连云看着他的动作,喉结上下一动,莫名地觉得自己也有点渴。
    控制不住地伸出手在那两片薄粉上擦过,柔嫩微热的触感在阴冷的天气中格外明显。
    程渊拿着保温杯的手一颤:桑连云,你在干什么?
    桑连云回过神来:
    他能说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在干什么吗
    程渊眉眼温雅,这会儿冷着脸看人,也自带一阵柔和的书卷气。
    浓黑的发丝垂在微红的耳尖上,桑连云张了张嘴,却是小声说道:阿渊,我感觉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程渊:?
    恰好路过的容国师本人:
    桑连云等人感觉到这边环境阴冷,倒不是因为寒流原因。
    这座医院本身就有着将近百年以上的历史,不知道送走过多少人的生命。
    再加上死在这里的病人通常饱受病痛的折磨,阴气与死亡时的怨气凝结在一处,随着岁月的流逝沉淀在这片区域里,便形成了这样奇特的环境体感。
    要解决这种情况倒也不难说到底,盘旋在这里的不过是一些阴气和怨气罢了。
    容璟特意叫桑连云将开机仪式定在今天,除却算出这个日子与桑连云本人极为相合外,也有借这个至阳之日的意头,直接将那些阴怨之气净化驱散。
    只是容璟刚找到那个阴怨之气最为浓郁的位置想要走过去,就听见了桑连云说的这段话。
    大概知道为什么当时他会算出这一天与桑连云格外相合了。
    他随意地扫了二人一眼,便见桑连云与程渊身上的气机隐约有勾连之相,眉宇间也在阳光下映出了浅淡的一抹桃粉。
    正是红鸾成双、落花结果之意象。
    犹豫了一下,容璟还是垂下眸,轻轻淡淡地道了句恭喜。
    程渊:
    他不是还没答应么,怎么容天师就恭喜上了?
    不对,重点不应该是桑连云这榆木脑袋告白还被听见了么?!
    后知后觉开始脸红,程渊差点连脖子都憋红了。
    倒是桑连云稍微镇定一些,虽然也有点被吓着,但还是反射性地回了容璟一句谢谢。
    虽还未曾完全说明,但他们眼角眉梢处流露出来的情绪难以作伪。
    只是那是对于容国师而言有些陌生的情绪。
    喜悦而亲近、大胆却又羞涩。
    这就是人间情爱的感觉么?
    第61章
    程渊性子淡, 脸皮也薄。
    容璟看他脸红得快烧起来了的样子,顿了一秒,还是收回了思绪, 然后朝他和桑连云点了点头, 就继续往那边阴怨之气最重的地方走去。
    等他的身影终于消失了, 程渊才缓缓松了口气。
    桑连云和他对视一眼,也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 脸颊爆红:
    看到他这个表现, 程渊反倒没那么害羞了。抬手拍了拍脸, 程渊抿唇:你知道你刚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他抬头看向桑连云, 认真地问道:你之前不是还说等你这部电影上映了就去追求你的女神么?
    这话桑连云还确实说过。
    虽然程渊知道他大概率就是这么随口一说, 但不得不说, 这话也一直像根刺一样梗在他的心头。
    万一桑连云这不是开玩笑呢?
    桑连云如果如果真喜欢女孩子, 以程渊自己的脾气,自然也不会再和桑连云有什么过分的牵扯,到时候, 大概也只能回归到萍水相逢的朋友的位置上了吧。
    刚告白就被告白对象以前的黑历史给翻了出来,桑连云挠挠脸, 小声:你不是知道吗, 我当时就是开玩笑
    说是女神, 其实更像是桑连云对于未来的美好想象。
    仔细想想,他的生活中,除却程渊之外, 大约也没多少个人会愿意这么一直陪着他吧?
    可万一你不是在开玩笑呢?程渊道。
    又或者,我怎么知道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不是也是开玩笑?
    程渊说着说着就忍不住来气, 双手抱着毯子道。
    桑连云:
    他正害羞着自己原来喜欢的就是程渊, 这会儿听见程渊的质问, 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手忙脚乱了一阵子,桑连云忽然灵光一动,俯身下去将程渊抱在怀里。
    没有。刚刚那句不是开玩笑。
    程渊早上通常都会洗个澡,此时身上还带着沐浴露的香气。桑连云将程渊抱住的同时也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忍不住想,明明都要的同一瓶沐浴露,怎么程渊身上的味道好像就是比他自己的好闻很多呢?
    喉结上下动了动,桑连云脑海中回忆起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心底也越发确定
    他就是喜欢程渊没错。
    而且不是这几天才忽然喜欢上的,他其实早就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就喜欢上程渊了。
    所以才会不自觉地将注意力放到对方身上,所以才会在乎程渊的身体好不好。
    看到程渊不在乎自己的手比程渊本人还要着急生气,看到他冷了会想着给他拿毯子。
    他时常被程渊说是榆木脑袋,这会儿却是什么都明白了。
    忍不住笑着在程渊的脸颊上用嘴唇蹭了蹭,感觉到怀中人一瞬间的身体绷紧,他又退开一些:我喜欢你,程渊。
    从他们认识不到一年的时候,桑连云对他的称呼就从程同学变成了阿渊。
    程渊鲜少听到他这样全名全姓地称呼自己,刚听到的时候还愣了一下。
    但反应过来之后,程渊忍不住将头往桑连云的肩上埋了埋。
    这种时候全名全姓地称呼,反而显得态度更为认真。
    随后他又想到桑连云趁机在他脸上亲的那一下:
    刚退了热度的耳朵一下子又烧红起来,程渊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推了下桑连云,保持着镇定地回答道:我知道了。
    然而桑连云却不理会他的动作。
    反正这边的位置隐蔽,不是特地注意这边的话,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人看过来。
    理直气壮地将程渊往自己怀里团吧了几下,桑连云追问道:那你呢,阿渊喜欢我吗?
    虽然程渊刚才并没拒绝他的亲近,但桑连云还是特别执着地抓着程渊要一个答案。
    程渊无奈:嗯。
    喜欢。
    就在程渊回答的那一瞬间,他们身上的气机终于完全勾连在了一起。
    两人同时顿了一下,都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们不知不觉间忽然纠缠在了一处。
    但想到是和面前的这个人纠缠一辈子的话,似乎也不错。
    程渊轻轻地笑了下,莫名地想起上一次容璟在电梯前对他做的那个动作。
    因为对方的身份,程渊回去之后也查了一下。
    眼角的位置在相面之术中又被称之为夫妻宫,他和桑连云能这么早就在一起,是不是也和容璟的那个举动有关?
    心中隐约有所猜测,程渊收回思绪,又拍了拍桑连云的肩膀:时间差不多了,外面片场怎么样了?你还不快去看看。
    桑连云:
    这才刚在一起呢,对象怎么就想着工作了?
    但他也知道,这部电影不仅对他意义重大,对程渊而言也是极为重要的存在。
    不甘心地又抱了下程渊,桑连云起身,继续去看着开机仪式的准备进度。
    程渊坐回到位子上,忽然感觉身上好像没那么冷了。
    不是错觉。
    下意识地,程渊找了一下容璟的身影。
    对方不在外面的片场里,似乎是刚才直接朝着医院的某个方向走去了。
    程渊的记忆力很好,这会儿几乎是立刻就回想起了
    那个方向,不正是这个老医院太平间所在的方向么?
    心头微微一动,程渊忍不住将目光盯了过去。
    而正被程渊惦记着的容璟本人,也确实就站在太平间附近的走廊里。
    阴冷的气息不断从大开的、锈迹斑斑的门后吹来。
    老旧的冰柜并未搬走,其中几个柜子还在随意地敞开着。
    老旧的墙面上不知道沾了什么东西,一大片黑褐色的东西糊在上面,整个场景带着一种极为诡异的气氛。
    只是这种场景或许能吓到别人,却吓不到容璟。
    目光随意地将整个走廊和停尸间都看过一遍,容璟抬手在空中轻轻一抹,一支淡金色的玉笔忽然出现在他的指间。
    繁复的符文随着容璟的心念一动,从金色的玉笔下流泻而出。
    宛如星光,又似蝶舞,飘摇着扫过整个空间。
    几欲凝成实质的阴怨之气在接触到符文的瞬间便悄然消融,明媚的阳光从破旧的窗户中照映下来,将阴冷的停尸间也照亮了许多。
    墙上的黑褐色的痕迹慢慢消融,容璟书写完清除阴气怨气的符文之后,便又拿出之前准备好的清香,指尖在香上轻轻擦过。
    袅袅青烟升起,默默地祭奠着曾经留此处的阴魂。
    最后一点儿痕迹也消失了。
    容璟将燃着的香插到空旷的瓷砖地板的裂缝里的,然后才起身离开。
    看了下时间,开机仪式似乎也差不多该开始了。
    容璟之前给算的时间是早上十点,这会儿回去,刚好九点过半。
    程渊本来都已经快等不及起身要去片场了,然后就看见容璟的身影终于从医院大楼后面转了出来。
    容老师。他打了声招呼,目光有些犹豫地在容璟身上看了看。
    虽然记忆不是很清晰,但他隐约记得,容璟之前经过这边的时候,手上似乎是拿着几支香的?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问,容璟垂下眸,轻轻地嘘了一声:不要好奇。
    程渊的八字其实和牧云州的有些相似,都有些偏轻,但他的程度又比牧云州要好上一些,只要自己没有主动去沾染那方面的事情,总体下来还是平安的。
    程渊一瞬间噤声,然后乖乖地点了点头。
    阴怨之气散去,四周的温度也有所回升。程渊将毯子收了起来,随后便道:连云那边他们准备好了,容老师我们现在一起过去?
    嗯。容璟淡淡地应了一声,目光却不自觉地在程渊身上停留了一瞬。
    虽未表露多少,但程渊身上气机圆满,眉眼之间满是喜悦之色,将他略显苍白的皮肤都映衬得光泽而健康,显然是与桑连云正式在一起了。
    人间情爱,真的会让人那么开心么?
    容国师有些好奇,也有些迟疑。
    但最后,他也还是没将这个问题问出来。
    微蹙着眉过去片场,仪式需要的东西果然都准备好了。
    看见程渊的出现,桑连云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程渊见状,不由得也跟着笑了。
    站在程渊身边,刚好将这一幕尽皆看在眼中的容国师:
    所幸接下来就要准备开机了,桑连云和程渊二人相视一笑之后,便按着原先的安排,从桌上抽了三支清香到手里。
    在取香的时候,程渊下意识地多看了一眼。
    整包完整的香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打开了,但拿走的香的数量不多,大概也就和他先前注意到的容璟手上拿着的差不远。
    沉默了一瞬,程渊收回思绪,上去数了三支香拿在手里。
    其他工作人员也是同样施为。
    容璟作为整个剧组的投资商之一,又是绝对的主演,这会儿便站在了桑连云和程渊的身边,三人为首,带着整个剧组的工作人员祭祀天地。
    起风了。
    不算太凉的风忽然吹来,带着缕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程渊隐约闻到了一阵香烛的气息。
    不像是他们刚插到香炉中的香传来的味道,这股气息更轻、更淡,似乎还混合另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味道。
    微微呆了一下,程渊听见容璟似乎对着前方的空地轻声说了句什么。
    去吧。
    淡淡的尾音消散在空气中,容璟看着被仪式吸引而来的各路阴魂,神色平静地送了它们一程。
    强忍了饥饿许久的阴魂得到了香火和灵气的滋润,干枯的面容终于焕发出了一丝生机。
    在感觉到身上隐约传来的轮回之力的时候,它们猛地反应过来,随后对着容璟恭敬一拜。
    轮回之门大开,淡淡的金光映成了一条小路,带着这些阴魂前往阴司,重入轮回。
    牧云州现在身上戴着镇阴符,却不会再轻易地看到些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但他感觉着不知从哪儿带起的微风,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他到这边的时间要比容璟晚一些,容璟刚好去处理医院累积的阴怨之气,所以他在刚刚开机仪式快开始的时候才看到容璟的身影。
    大约是为了符合人设,那头银白色的长发剪短了,颜色也染回了黑色。
    如墨的短发轻轻搭在雪白的脖颈上,白大褂挺括而干净,越发显得他肤白如雪、身材修长。
    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视线,容璟忽然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没有了长发的遮挡,容璟的五官看起来似乎更加英气了,下颌线流畅而利落。
    只是用术法改变了一下发型的容国师:?
    有什么事么?
    眉头轻蹙了蹙,容璟随后便收回了目光。
    牧云州心头一叹。
    开机仪式很快就结束了。
    和桑连云之前说的安排一样,开机仪式结束之后,第一场戏就是容璟和牧云州的对手戏。
    整座医院都已经被剧组租下来了,容璟被化妆师叫去上了一下装,便跟着场务往拍摄的地方走去。
    空旷的走廊里摆放着各种器材,饰演护士医生们的演员也基本到齐。
    等到容璟和牧云州都到场之后,桑连云和他们确认了一遍剧本,然后便开始正式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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