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腿汉子面有忿色,小人只知道那位大人姓赵,听闻他在宫里有皇亲。
    他指指瘸了的腿,小人这条腿,就是在与其理论的时候被打断的。
    姓赵,宫中有皇亲,除了赵太后的族人,还能有谁?
    这个时代的贵族门阀势力十分强大,贵族地位非常高,平民生死犹如蝼蚁,没人会在乎他们的死活,扩张的时候,经常会出现侵吞百姓田产的事情。
    地方官府与世家大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赵家是新晋世家,出了一个皇亲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各种远房庶支自然也跟着作威作福。
    瘸腿汉子指着周围的流民,恨声道:不只小人一家,大家都是失去了田产不得不走出家乡的,与小人同乡出来的,活下来不到一半。
    众人面露哀戚。
    苏易心知,这个人均寿命只有三十多岁的时代,平民就是活的如此艰难。
    由于生产力低下,农作物产量低,又被世家和王朝繁重的赋税剥削,大多平民一天只能吃两顿饭。
    有些实在贫苦的家庭甚至买不起衣服,一家几口人只一身体面衣服,外出才舍得轮流穿。
    田产就是这些平民的命根子,失去了土地就是要他们的命,难怪这些流民身上散发着如此浓重的绝望气息。
    苏易让清风安置了这些流民,他从出生开始就有自己的田庄和产业,并且每年都在添置新的,安置这些流民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回到禅房,看着房间里精致的摆件。
    金丝楠木的琴几,案面镶嵌着上好的羊脂白玉,五百年前的前朝古琴,错金银镶嵌红宝石的鹤型香炉,紫檀木的雕花镇纸,就连身上穿的里衣,都是从益州运来的上好丝绸制成。
    更别说香炉里用的价比黄金的沉香木,贡品茶,花瓶里插的初夏难得一见的红梅
    这其中,不乏价值连城的宝物,若兑换成银钱,怕是购买一个郡县十年的粮食。
    这就是世家贵族们司空见惯,雅致又富贵的奢华生活,
    其背后,是无数底层平民的血汗。
    苏易出神的望着这一切,心中突然涌出一个想法。
    他嘴角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老魔,我想到该怎么获得负面情绪了。
    第7章 重启的仕途
    苏易在法雨寺只住了一个月余,就匆忙的回去了。
    但他没有直接回侯府,而是轻车从简,一到建安城就直奔宫门。
    梁帝很惊诧苏易的突然到来,见苏易气色好了很多,他面露喜色,看来易之在寺院中养的不错。
    苏易知道梁帝是在关心自己的身体,微微点头,山中清净,法雨寺方丈又是神医妙手,臣身体已无碍。
    一边说着,悄悄向梁帝使了个眼色。
    他和梁帝从小一起长大,关系最好,有天然的默契。
    清净?
    梁帝会意,立即叫内侍去湖心亭摆棋,说要对弈。
    屏退了左右,梁帝信手捻着棋子,笑道:何事让易之如此郑重?
    苏易便将法雨寺中遇到流民的事情完完整整的告诉了梁帝。
    梁帝一边听着,一边面色阴沉下去,易之你是说,偏远郡县,还有更多的百姓土地被夺?
    苏易点点头,见微知著,秦郡的流民竟然流落到了建安,说明各世家侵吞百姓土地之事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
    岂有此理!梁帝忍不住扔下手中的棋子,这么大的事情,底下官员竟然没有一人汇报于朕。
    让梁帝愤怒的,不仅仅是百姓因为世家的贪欲流离失所,而是自己被掩住了耳目,困在宫中做了活生生的瞎子和聋子。
    只要是世家不想让自己知道的,竟然一点风都透不进宫来,如何不让他心惊齿冷。
    赵家,好一个赵家。梁帝恨声道。
    卧榻之地岂容他人鼾睡?
    苏易知道,梁帝心中记恨的,肯定不止区区一个赵家。
    火候差不多了,苏易心中道。
    他面上显出几分犹豫,陛下可是忧虑世家势大?
    梁帝与苏易自小亲近,眼下四周无人,他罕见的流露出一丝脆弱,颓然道:何止忧虑,世家如此庞然大物,只手遮天,朕这皇帝倒是成了提线木偶。
    苏易懂梁帝的苦闷,前朝的皇帝就是因为想对世家下手而被世家反制导致前朝覆灭,大梁不过是各大世家妥协后扶持的产物。
    对于各大世家来说,皇帝不听话,换掉一个也不是难事。
    开朝皇帝梁武帝和先帝梁文帝两代人用了几十年时间,才逐渐掌握了朝堂话语权,暗中打压老牌世家,扶持新世家,通过制衡之术削弱了世家不少力量,才形成如今八大世家互相牵制的局面。
    可惜,先帝去的早,梁帝年幼当政,大好局面被打破,由赵太后的兄弟赵司徒把持着朝政。
    小小年纪就周旋在各大势力中,梁帝的心中怕是没有一刻安定过。
    陛下,苏易拱手,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咬牙道:臣有一策,或可解陛下忧虑。
    梁帝还是第一次见到苏易如此郑重,莫非,真有什么良策?
    他端坐起来,正色道:易之请说,朕洗耳恭听。
    世家势大,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世家世代为官,经过多代人的累积,积攒了众多的人脉和田产,底蕴深厚。
    苏易反问道:陛下以为,如何从根源上削弱他们?
    见梁帝陷入沉思,苏易轻轻一笑,自然是斩断他们世代为官的仕途,断其基石。
    说白了,就是反垄断,只要世家无法垄断仕途,自然会慢慢没落下去。
    梁帝心中一惊,他有预感,接下来可能会听到关乎大梁命运的东西,他眼睛盯着苏易,轻声问道:如何断其基石?
    废除九品中正制,通过考试来选拔官员,让寒门子弟和世家子弟一同参加考试,择优选拔。苏易所说的,其实就是后世沿用了一千多年的科举制。
    大梁的九品中正制,让寒门子弟很难进入仕途,被选拔的寒门子也多是小世家或地主阶级的子弟。直接造成了大梁阶级断层和固化十分严重的境地。
    而且,由于世家长久垄断仕途,没有危机感和竞争,久在安逸之中,导致人才凋零,就算有才学,也多是琴棋书画或谈玄论道等于世无用的杂学。
    真正能治理一方,处理地方事务的人几乎没有
    苏易在法雨寺时,专门去考察了平民的村落,结果让他心惊。
    村民辛苦劳作一年,要上交地里六成的粮食,一日两餐,还是稀薄的麦粥,由于买不起布做衣服,每年冬天都要冻死不少人。
    与贵族的奢华精细的生活对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这样的大梁,由贵族阶级靠压榨平民维持着表面的繁华,实际内里早已满目疮痍,沉珂难救,社会阶级矛盾一触即发。
    苏易推断,如果再不采取措施,十年内天下必反。
    他眸子沉了沉,继续道:这样,就直接废除了世家的天然仕途优势,能让大量寒门子弟进入朝堂,革新去旧。
    梁帝眼睛亮了起来,他仔细想着这个新制度推行后的样子,如果真能涌入大量寒门子弟官员,自己就能组建一个一手把控的朝堂!
    他猛然站起来,在亭中走来走去,低着头,一边想一边说,易之你这个想法非常好,只要能推行
    想到推行,梁帝炙热的心突然冷了下来,如当头被浇了一桶冷水。
    对啊,自己能想到情况,那些鬼精的世家老狐狸不会想到吗?他们不会给机会让这个制度推行开来的,甚至,如果风声传出去,自己的帝位都可能保不住。
    梁帝冷静了下来,重新坐回座位。
    这种眼前有一条康庄大道却不敢踏上、接近的感觉,让他感到憋屈,甚至愤怒。
    自己明明是这个国家的帝王,却处处受制,只能装疯卖傻的,眼睁睁的看着这些蛀虫、硕鼠把属于自己的国家败坏下去。
    总有一天,自己会把这些硕鼠清理出去,做这个国家真正的主人!
    梁帝抬起头,对苏易道:还不是时候。
    他眼中藏着某些更深刻的东西,像沉寂的火山,我们需要时间,慢慢布局,今天的事情,一丝一毫都不能泄露出去。
    苏易感受到梁帝身上传来的那如火一般炙热的愤怒和不甘,勾起了唇角,点了点头,臣领旨。
    自己似乎唤醒了一头狮子。
    和梁帝在宫中一叙后,苏易就开始着手入仕。
    只有入仕,苏易才能参与进这场朝堂的博弈。
    大梁选拔官员的评选有三个方面:家世、德行、才能。
    作为承安候的嫡子,苏易的家世足以评定个上品。
    其次是德行,但光有德行是不够的,犹如悬崖边开的花,再美也无人欣赏。得让朝野上下知道评定之人德行高尚才行。
    所以,在大梁,凡入仕者,都会尽可能的扬名。
    长久以来把握权利,制定规则的权贵们,逐渐总结出了各种各样的方式给自家的儿孙铺路。
    或通过编书、总结父祖的言论和故事,以显家世清贵,德行馨香,如流传一时的《世说新语》。
    或参加各种诗会、宴席,一边用作品扬名,一边结交人脉,如前朝的王姓大家,以《兰亭序》名噪一时。
    又或者,得到当世大家名人的称赞,如前朝文学大家谢玄赞自家子侄谢子熙为芝兰玉树,成为佳话
    总之,想尽各种办法的扬名,清名,就是这个时代的政治财富。有了名气,品德和才能就能得到远扬,自然就增加入仕评定的筹码。
    而苏易,最不缺的就是名,早在几年前,就有许多见过他的才子为他的美貌吟诗作赋。
    在浪漫开明,极度颜控的大梁,仿佛有了美貌,就有了美好的品性,人们也以为美人吟诗作赋为风雅事。苏易的美名,早在这些年间流传开来,以至于逐渐落实了他建安第一美人的名头。
    至于才能,有着强大学习能力的苏易,早已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将原身的记忆梳理完毕。经历过现代应试教育的洗礼,只学一门语文,对他来说自然不在话下。除了吟诗作赋缺点灵气,其余的学习进度都堪称突飞猛进。
    最妙的是,苏易从梁帝那里得知,今年负责最终评定的大中正,正是之前与自己在飞觞宴上有一面之缘的魏大人。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他最后需要的,是苏家这个经营了数百年的家族支持。
    苏易前去书房找承安候。
    承安候看着三十岁许,面目清俊,留着长须,正值一个男人最年富力强的黄金时期,眉眼间的些岁月痕迹,更是给他平添了几分成熟的魅力。
    承安候虽然长相儒雅,但与其他世家子不同,年轻时却是以军功起家,在边境多次抗击匈奴,戍边卫国,官至大将军,为大梁立下汗马功劳。
    这也让他多了几分威严和铁血气质。
    易之来了。戴着漆纱笼冠,身着长衣,大袖翩翩的承安侯跪坐在书案前,见自己疼爱的大儿子到来,放下手中的毛笔,不怒自威的脸上,面色和缓下来,露出一个堪称慈爱的笑容。
    父亲。苏易行了一礼。
    且上前来,他仔细的看了看苏易红润了些许的面色,满意的点了点头,你的身体果然已经大好,法雨寺的方丈妙手仁心,该感谢一番才是。
    来人!
    一个身穿黑色甲胄的士兵快步跑来,侯爷,有何吩咐?
    让孙校尉从内库支取百两黄金,送上法雨寺,添做香油钱。承安侯面色淡淡的道。
    苏易暗自咂舌,百两黄金,在大梁足以买下良田万亩了,哪怕是对于家底丰厚的苏家,也不算一笔小数目。
    但由此也可见,承安侯对自己这个嫡子的看重和喜爱。
    于是,苏易开门见山的道:父亲,孩儿今日前来,是有一事想与父亲商议。
    承安侯心中惊奇,自己这个儿子一向表现的无欲无求,今日竟然主动来找自己。
    他好奇的问道:何事?
    苏易看着承安侯,声音恳切,父亲,孩儿想入仕。
    承安候面色一怔,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苏易这样的眼神。
    以往的苏易,眼神是游离的,淡然的,因为寿数不久而无所求,无所盼,所以身上始终带着一种恍若世外之人的缥缈,像香炉中流出的,随时都会飘散的轻烟。
    而今日的苏易,眼神中流露出的,竟然是渴望。
    这种渴望仿佛一股生机,让一直以来如同泥胎木偶般苏易焕发出了新的生命力。
    可你的身体承安侯犹豫道。
    对于这个体弱多病的大儿子,他一直是觉得亏欠的。
    妻子怀苏易的时候自己正在外打仗,当时时局混乱,妻子意外受惊后早产,虽然保住了大儿子,却没保住妻子的性命,还让儿子有了这样一个虚弱的身体。
    后来战事繁忙,自己常年不在家中,为了照顾苏易,承安侯又娶妻子的庶妹白氏为继妻。
    还好,白氏这些年做的很不错。
    苏易感受到承安侯话语中的关怀,心中一暖,笑道:孩儿从小便敬仰父亲,想如父亲一般报效国家,只是之前困于身体孱弱,力有不逮。可如今,孩儿身体康健许多,是时候做出一番事业了。
    他目光灼灼,声音掷地有声。
    大丈夫行于世,当志在天下,不可堕于庸碌!
    承安候看着苏易神采飞扬的样子,面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不由沉声喝道:好,这才是我苏家儿郎的样子。
    在外征战十余年,他最看不上的就是那些在父辈的荫蔽下整日混日子夸夸其谈的世家子。
    只是之前因为苏易体弱,恐寿数不能长久,承安候一直都是放纵他,怎么高兴怎么来。现在儿子身体好转了,却有如此大志,让他倍感自豪。
    他难以想象,苏易积攒了多久的不甘和抱负,才会在今日爆发出来,一直被困在府中,易之一定很痛苦吧。
    这些年承安侯四处为苏易求医,传来的都是坏消息,随着苏易身体状况越来越不好,他已经默认放弃了对苏易的培养,转而把更多精力放在了小儿子苏瑾之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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