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眉枝把树枝反手藏在身后,笑了笑。只是这笑意没有达眼底半分。
    柳眉枝等了大概五六分钟,王爷爷终于把学生给打发完了。
    “你来啦!”王爷爷热络地说。
    柳眉枝说:“嗯。我有事跟你说。”
    王爷爷还不知大祸即将临头,期待地问,“什么事啊?”
    “你他妈给我孙女说什么了?”柳眉枝陡然一下抽出自己身后的树枝,刷地一下打在王爷爷身边的讲台上。这声音让还没走的同学都吓了一跳。王爷爷抖了三抖,不知所措。
    “阿眉啊,这是怎么了?”
    “回答我的问题。”柳眉枝懒得废话,“信不信我下一次就打在你的脸上了?”
    王爷爷活到这个岁数,还没被人打过。他老泪纵横,瞧着柳眉枝的模样,又看着学生们的目光。既觉得丢脸,又觉得害怕,转而指着柳眉枝说,“你、你怎么这么泼妇!”
    “泼妇?”柳眉枝哈哈笑起来,“我看你是没见过真正的泼妇!”
    她为了保护自己的孙女,被当成是泼妇又如何?
    “你以为我不敢打你?”
    柳眉枝一树枝打在王爷爷的屁股上,王爷爷尖叫一声,“我说,我说!”
    眼看围观的学生越来越多,王爷爷丢不起这张老脸,“我们换个地方说。”
    “就在这里说。”柳眉枝手里的树枝往讲台上一搁,看着王爷爷。
    她的眼神好似一头母狼。年迈却依旧能够发出最后一击。
    “我也没干什么啊。”王爷爷起初说话的时候还有点没底气,后来越说越理直气壮,“我只是跟她说,她有天分,不要浪费,要严格要求自己。我有错吗?”
    “天才都是这么长大的!你把她带过来找我,不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我是为了你!为了你的期待!才对小西这样的!”
    柳眉枝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她真是被这不要脸的狗男人给气得高血压都要犯了。
    王爷爷眼看自己马上要占据胜利的高峰,继续说,“我不就是每次她做错题把她关到办公室里的柜子里反省了吗?!我做错了吗?!一个天才,要是没有足够的磨砺,没有经历足够的黑暗,怎么能够登上山尖,看到巅峰的风景?!”
    “日出怎么会来?!”
    柳眉枝差点没站稳。
    这个一生高傲的老奶奶,现在听到自己的宝贝心肝可爱小孙女因为做错题就要被关在柜子里,血都涌到了脑袋上。
    王爷爷一看,忙打算上前扶她。
    “阿眉,你没事吧!”
    “你他妈滚远点!”柳眉枝不客气地推开他。
    王爷爷哎哟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把老骨头都要在今天给折腾折了。
    柳眉枝气不过,一脚要往王爷爷的两腿之间踩。王爷爷可不想在这么个年岁了还变成了太监。
    “哎呀!”他赶紧把两腿叉开,结果动作太快,韧带拉伤了。
    王爷爷疼得鼻涕都出来了。
    “柳眉枝啊!”他头一回叫了柳眉枝的全名,“我到底是欠你什么了啊,你要这么折腾我!”
    “这可是在学校啊!不是在乡下啊!”
    “你这个疯女人!”
    柳眉枝冷笑一声,“疯女人?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疯女人。”
    这个世界上的男人总是这样,但凡女人生点气,发点火,就爱说她们发了疯,神经有问题。好似女人生来就该温柔,就该体面,就该注意到自己的一举一动。
    柳眉枝知道王爷爷在对待付小西这件事有问题,甚至是隐瞒着她进行的。她每次把小西送过来,因为王爷爷对她的追求,所以也没有太过担心。再加上王爷爷学名在外,一看就是个文化人,柳眉枝也相信他。现在......柳眉枝觉得自己真是灯下黑,瞎了眼。
    她现在气王爷爷,也气自己。
    是她的错。
    柳眉枝把皮包里的钞票一下丢出来。
    “哇!”围观老年人撕逼的学生们惊叹地看着这漫天飞舞的钞票。
    王爷爷吹胡子瞪眼,“你什么意思?”
    柳眉枝说:“我今天出门前去了趟银行,取了十万块。”
    “这半年,我也就收了你些不值钱的书和别的,你写的东西。昨天那两百块的草莓还你。剩下的钱,就当作是今天的医药费。”
    “从今往后,你别想再靠近小西一步。”
    王爷爷不甘心地说:“柳眉枝!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
    “你想要个天才,我就为你培养一个天才!”
    柳眉枝懒得多说一句,转身走了。她不是放过了王爷爷,只是此时此刻,她有点没放过自己。付云佳打电话的时候跟她说的话,柳眉枝还记在心里。付云佳说,小西想让她开心。
    可是柳眉枝其实并不会像王爷爷想的那样,望子成龙,望女成凤。
    她只是希望,如果小西真的有天分,她这个什么都不太懂的外婆,不要浪费了她的天分。
    哪知道她却亲手把小西推入了深渊。
    小西受了委屈,却什么都不说。每次柳眉枝来接她的时候,小西总是笑着,跟柳眉枝说今天学到的新东西。柳眉枝就会夸她,小西真棒,小西真聪明。
    可小西不是聪明。
    小西只是努力。
    努力藏着自己茫然的委屈,接受着王爷爷的塑造,向着那个叫天才的目标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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