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祭司看着他,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屋子内重新恢复了平静,两道影子映照在墙上,像两道张牙舞爪的怪物。
    白祭司忽然就站起身往大门走去。
    待他走到门口,又忽然顿住了,一道清和的声音传过来:晏絮的母亲和弟弟被耶那成囚禁了起来,这也是她留在将军府的原因!
    他微微侧头,露出一截雪白到不正常的皮肤,这条消息就算是送你的!
    说完他便离开了。
    门大开着,夜风一阵阵吹进来,烛火明明灭灭。
    周锦知道,这交易便算是成了!
    只是,他最后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晏絮的母亲和弟弟被耶那成囚禁了?
    白祭司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
    周锦拧着眉静坐了会,突然便福至心灵。
    不会吧?
    难道他以为自己和晏絮有什么关系?
    周锦一时间难以接受,想不到白祭司看着冷冷淡淡,原来这么会脑补!
    椭圆的明月高悬空中,漆黑的夜空广阔无垠,璀璨的星子如棋子般遍布在夜空中。
    师傅,我真的是怪物吗?为什么我的头发生来就是白色?为什么我不能照太阳?为什么我和大家都不一样?
    阿羽,你不是怪物!你只是生病了!师傅一直在寻找可以救治你的方法,你会可以变得和大家一样的!
    空旷无人的小道上,一抹雪白的影子缓缓前行,月光投射而下,映照出他冰冷如寒霜的脸。
    阿羽,对不起,师傅终究还是失败了!我枉称神医!连自己唯一的徒弟也医治不好!你一定不要放弃!如果有一天,你做到了,记得来告诉师傅一声,那我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白祭司蓦地停下脚步,他抬头仰望着黑夜中那轮皎洁的月亮。白色睫羽后是一抹同样莹白的光,隐藏住了眼底深深的悲伤。
    希望你不是骗我的,否则......
    他的眼眸微微一缩,所有的情绪尽数掩藏。雪白宽大的袍子逐渐消失在小道尽头。
    咯吱一声,一根脆弱的枝丫发出一丝声响,在夜深人静之下显得有几分突兀。
    树丛中一名全身黑衣的男人微微侧头,眼前却突地一花,一抹艳丽如箭般弹射而来。接着脖颈便是一痛,眼前扩散着无数黑斑,他四肢发麻僵直,不可控制地往后倒去。
    意识消失前,恍惚间眼底映照出一条通体赤红的长蛇迅速游走于枝叶间,只一眨眼,那带着五彩红斑的尾巴尖便消失在黑漆漆的枝叶间。
    第二日,一阵尖利的叫声吵醒了还在睡梦中的周锦。
    死人了,死人了......
    周锦穿好衣裳,急匆匆便跑了过去。
    一名小丫鬟摔倒在地,满脸恐惧,她的衣衫全是水,裹着地上的尘土,绞缠在纤瘦的身体上,看起来好不狼狈。
    旁边是一个打翻了的水盆,地上也全是未干的水渍。
    周锦顺着她惊恐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个全身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倒在灌木丛中,一动不动。
    周锦走上前去微微俯身,男人的脸被一张黑色布巾捂住,但也不难看出他高挺的鼻梁,深陷的眼窝,这是一个北梁人。
    他的身体已经僵硬,裸露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紫,看起来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周锦起身,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他淤青肿胀的脖颈。
    两个渗着黑血的伤口已经肿胀溃烂。
    这分明是被毒蛇咬伤,中毒而亡的!
    什么毒蛇,竟然如此厉害!
    这将军府里竟然也有这样剧毒的蛇!若不将蛇抓起来,那岂不是府里的人都会有危险?
    不等周锦想清楚,府内的侍卫便匆忙赶了过来。
    为首的便是季良,他见到周锦,目光一顿。
    周大夫,你怎么在这里?
    周锦撇了撇嘴,这里离我住的地方那么近,我听到声音过来的!
    季良打量了他一眼,并未说话,只是吩咐旁边的人将尸体搬走。
    随后,又让人将那个惊恐万状的侍女拖走了。
    侍女惊恐万状,全身软绵绵地,任由侍卫架着拖走,湿漉漉的脸上不知是打翻的水渍还是泪水。
    周锦有些不忍,我刚才看过了,那人是被毒蛇咬死的!
    季良抬眼看了他一眼,无动于衷。他挥了挥手,侍卫们麻利的将场地清理干净后,便都离开了。
    顷刻间,这小道上便只剩下了周锦和季良二人。
    此时天已经比之刚才更亮了!天边泛起了一抹红云,金色的光透过云层射向大地,异常夺目。
    周锦眯了眯被太阳晃到的眼睛,打算离开。
    周大夫,今日我有点事,不能陪您了!还望你自己多加注意,切莫多管闲事!一道似警告似提醒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周锦一顿,他回转身。
    金灿灿的太阳破云而出,耀目的日光炙烤着大地,枝叶上滚动的露珠被蒸发殆尽,积聚了一晚的凉意被驱散。
    季良高大的身躯笔直地立在不远处,一道长长的倒影投射在脚下,显得有几分孤寂。
    他目光沉沉的看着周锦。
    背着光,周锦看不清楚他眼中的神色。
    他什么也没说,转身继续往房间走去。
    转过一个路口之时,周锦眼角余光往回瞥了眼,那处小道上已经没有了人迹。
    前方是一片长廊,建筑有点仿大雍的建造,廊下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池水。
    池边种着一片高挺笔直地树,树影重重,倒映出一片片阴凉之地。
    周锦站在廊下,静静的乘了会凉,北梁这边的天气比之甘酒镇更加炎热,这么一大早,太阳已经烈得不行了。
    他这片长廊让他想起了柳永长家里的那片长廊,也不知这池子里有没有鱼?
    阳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
    他扫了一眼耀目的池面,眼神忽然一顿,池边一抹瘦弱的身影静静地立在那里。
    及腰的长发轻轻飘起,一片粉色的长袍随着清风摆动。
    周锦仿佛从那道纤瘦的背影上看出了一抹孤寂决绝。
    他心里一跳,脚下便拐了个弯。
    晏絮姑娘?
    女子的身体一颤,仓惶转身,秀丽的面庞满是泪痕。
    你是......公子?晏絮嗓音一顿,又慌忙转身,抬起袖子胡乱的在脸上抹。只是再怎么擦拭,也掩饰不住泛红的眼眶。
    你.......还好吧?周锦有点不知所措,少女分明是不想让人看见她的脆弱。他这样贸然过来,实在不好。
    我没事!多谢公子关心!她微低着头,并不想让周锦看见她的狼狈。
    我只是路过这里,见到你站在湖边,所以......周锦组织着语言,你若是没事我便回去了!你也早点回房休息吧,太阳越来越大,别晒伤了!
    嗯!晏絮始终没有抬起头来,她俯了俯身,侧身从周锦身边过去。
    擦肩而过时,一抹淤青如一道刺般扎进周锦眼中。
    他眉峰一跳,下意识便拉住了晏絮的手臂,你的脖子怎么回事?
    晏絮嘶地痛呼一声,脸立刻便皱了起来。
    周锦立马松手,你受伤了?
    晏絮捂着手臂,脸色刷白,冷汗顺着额角便滚落了下来。
    她摇了摇头,抖着血色尽失的嘴唇,并不回答:周大夫,抱歉,我该走了!
    说完,不等周锦反应,便急匆匆地要离开。
    是耶那成伤的你?是因为我吗?周锦拧着眉,心里说不出的酸涩。
    也不知是愧疚多一点,还是怜悯多一点。
    晏絮摇了摇头,泪花从眼底溢了出来,周大夫无需多虑,这府里的人都是将军的人!无论受到何种对待都是将军的恩赐!
    周锦注视着面前这个瘦削的少女,她的脖子处是一道深深的鞭痕,高高隆起的痕迹消失在衣领之下。
    而早看不见的地方,这身粉衣之下又有多少伤痕?
    他突然想起昨晚白祭司对他说的话,晏絮之所以留在这里也是因为耶那成的胁迫,才不得不在这里苟且偷生,受尽折磨。
    周锦叹了一声,从胸口摸出一个药瓶,这药治疗外伤很有效,你拿去吧!
    他什么也帮不了她,只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让她的伤不再那么痛苦!
    晏絮看着面前黑色的药瓶,眼里闪过一丝犹疑,终于还是伸手接过,多谢周大夫!
    她看着周锦,好似从他眼神中看出了浓浓的忧虑。
    她突然抿起唇角笑了笑,眼角边的泪痣带出一抹红晕,周大夫医者仁心,晏絮在这里多谢周大夫赠药!您也不用感到愧疚,我会这样和你没有一点关系!
    她轻轻一笑,眉梢眼角好似带着一丝嘲弄,这府里的人都知道,我晏絮不过就是将军手里的一个玩物罢了!将军想如何便如何!我早已经习惯了!
    她明明笑着,周锦却觉得她在哭泣,少女撕心裂肺的哭声好似要将他的心脏撕裂。
    周锦不愿再继续看她这样笑,他轻声打断了她,这么做,值得吗?
    晏絮笑容一顿,她愣愣地看着周锦,好似从他沉静的眼神里看出了什么。
    你知道了?晏絮嘴唇微微蠕动,随后,她又自嘲一笑,也对,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她垂着眼眸,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湖边吹起清风,波光粼粼的湖面荡起一丝涟漪。她的衣袍贴着身体,显得她更加清瘦。
    值得!她轻轻开口,声音轻柔,好似随着清风消失在了耳边。
    值得!她又说了一声,嗓音比之刚才更为清晰。
    她抬起头来看着周锦,目光坚定,被风撩起的发丝拂过她苍白的脸颊。
    如果用我这残破的身体换取家人的平安,那又有什么不值得呢?
    她笑了笑,好像在回忆着什么,笑容有些缥缈。
    你知道吗,周大夫,我娘是个很温柔的女人,从我爹死后,就只有她一人辛苦的抚养我和弟弟!一个家没了男人,你也能想到我们的日子有多艰苦!家里的亲戚让她把我卖了换钱,她不肯!她说,我和云云都是她的孩子,一个也不能少!
    晏絮眼睛里泛起了泪花,你看,她多傻!可是我却什么也帮不了她!
    周锦静静地听着她的诉说,云云?
    嗯,是我弟弟!他今年该有六岁了!他从小就特别懂事!从来不让我和娘操心!
    周锦一愣,他突然想起在牢里的小男孩,瘦的脸上只剩下了一双突兀的大眼睛!
    还有和他一起的病的生死不知的女人。
    周锦注意着晏絮的神情,她好似并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和弟弟被囚禁在大牢里,过着没有明天的日子。
    晏絮好似没有看到他的异样,她抿着唇说,周大夫,你说,我和她们还能再见吗?
    晏絮一片死寂的眸光中好似燃起了一缕希望的火苗。
    周锦目光艾艾地看着她,轻声道:会的!他们一定也在想念你,你们一定会再相见的!
    她终于笑了出来,像个孩子一样,谢谢周大夫!
    她晃了晃手中的药瓶,你放心,我会好好上药的!
    周锦望着她离开的背影,他终究还是不忍告诉她真相。
    他回到房间,还未坐下,便有人来敲响了房门。
    周锦开门,便见季良站在门口,将军要见你!
    耶那成要见他?
    又是什么事情?难道刚才他在湖边和晏絮说话被他知道了?
    季良好像看出了周锦的担忧,他冷着声音道:将军府里没有秘密!周大夫,我说过,谨言慎行!
    周锦咬了咬牙,带路吧!
    他并不担心自己,只是,若是连累了晏絮,他难辞其咎。
    周锦跟在季良身后,很快,便到了大堂。
    一进门,周锦一眼便看见了跪在一旁的晏絮,她垂着头,背挺得笔直,如墨的长发垂在脚踝处,好似一帘质地上好的锦缎。
    耶那成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旁边是一身白袍的白祭司,他神色淡淡,见到周锦过来,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周大夫,快请坐!耶那成粗狂的嗓音响彻整个大堂。
    多谢!周锦点点头,视线扫过晏絮僵直的背脊。
    不知将军找我过来有何要事?周锦落座后,直接出声询问。
    要事倒是没有,只是明日府里要举行一场角逐赛,周大夫若是感兴趣可以前来一观!
    周锦有点疑惑,角逐赛?
    没错!耶那成笑容满满,我还给周大夫准备了一个惊喜!这其中还有周大夫的熟人!周大夫可千万不要错过!
    周锦有几分不好的预感,什么惊喜?是谁?
    耶那成笑了笑,若是提前知道了,还怎么算惊喜?等到明日你便知道了!
    说完他状似不经意之间扫了一眼跪在下面的晏絮。
    周大夫可是对这贱奴感兴趣?
    周锦眉峰一紧,抬头看向耶那成,他两眼中闪着的戏谑恶意的光藏也藏不住。
    周大夫不用客气!你是本将的贵客!你若是当真喜欢,我便将她赏给周大夫了!他漫不经心的说着,好似嘴里说着的不是一个人,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物件。
    周锦心里霎时涌起一股怒火,他移开视线,不想再多看耶那成那张恶心的脸一眼。
    不用!周锦冷冷道。
    耶那成笑容顷刻间收敛,他压着眉峰看向周锦,哦?看来是这贱奴惹得周大夫不快了!
    他厚重的嗓音在安静的大堂内响起,既然是无用的东西,便没有留着的必要了!来人!
    门口侍卫应声而出。
    周锦一惊,脱口而出道:等等!
    周大夫?耶那成勾起一侧唇角,编织成细小鞭子的胡须垂在下颌处一晃一晃。
    周锦死死咬住牙根,他缓缓起身,眼睛扫过趴在地上止不住颤抖的晏絮,多谢将军的赏赐!在下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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