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画下最后一个箭头的时候,房间门外传来了保姆张姨的声音。
    小少爷,您该吃药了。
    闻潜,现在应该称之为闻子宁,他迅速将那两页纸塞到了书里,轻咳嗽了两声,假装正经地回答:你进来吧!
    张姨今年已经五十多岁,她一看闻子宁就知道在藏着什么,但是也不点破,笑眯眯地将中药端到了他的面前,而后再旁边的白色骨碟里摆了两种不同的蜜饯和一块奶糖。
    小少爷趁热喝,医生说趁热喝药效才好。
    闻子宁闻到碗里的中药味就有些犯恶心。
    这种药曾经闻潜也尝过,虽然苦也不至于苦成这样,但身体本能的反应像是刻到了骨子里,一闻到便有些胃酸上涌。
    他深吸一口气,端起中药一鼓作气全部喝完,而后迅速拿起一块奶糖塞到了嘴里,含含糊糊道:你可以端下去了,我喝完了。
    张姨端走了药碗,然后往骨碟伸手,却被两声咳嗽声打断。
    闻子宁嘴角抽搐了一下,最终扬起笑脸,张姨,骨碟不用收,我待会儿拿下去。
    虽然笑脸从心底里很敷衍,但面上却很是讨人喜欢。
    小脸白皙,眉眼弯弯,又带着一丝撒娇的讨好,让人很难拒绝他的请求。
    往日闻子宁虽然喜欢甜食,但并不贪,张姨习惯待他喝完药之后将所有的东西都收走,今天却反常地想要留下两块蜜饯。
    毕竟少爷才从医院出来,稍微想吃点零食又怎么了?
    张姨脸上带着宠溺的笑容,拿着托盘和药碗退出了房间。
    门刚关上,闻子宁的那张脸便冷了下来。
    如果曾经的自己,闻潜笑起来,是绝对得不到这样的待遇。
    要么面对的人被自己惹怒打过来,要么就是因为被自己打怕了而落荒而逃。
    也不知道如果是现在的闻潜,会不会因为现在的这张脸而手下留情。
    闻子宁想到这里,甩了下脑袋,像是要将刚才那种想法甩出脑袋。
    然后他才将方才的两页纸拿出来,继续未完成的思路。
    接着闻子宁发现,这两页纸他看不懂了。
    他写了目前闻潜的住址以及状况,也写了未来的走向,也写了上一世的事情发展,偏偏在最后一个箭头处,将结论忘了个一干二净。
    最初闻子宁就发现自己记性不好,他最初是归结于还在生病,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
    身体恢复后的现在,却不得不正视闻子宁脑子似乎没有自己原来好使的事实。
    虽然曾经知道这一点,但是在看来却格外的致命。
    毕竟在以后,他很有可能被自己除掉。
    闻子宁翻来覆去地看了许久,笔在五指之间转了无数个花之后,他最终烦躁地在箭头处画了个叉。
    既然脑袋笨,那就没必要一笔一划地去设计,反正最后自己也很有可能败在闻潜的手中。
    他看着那个叉,很是认真地自言自语,果然还是现在直接除掉一劳永逸。
    想通了这一点,闻子宁便将那两页辛辛苦苦写出来的草稿撕得粉碎,将最后的两粒蜜饯塞到嘴里,下楼将骨碟带放在了餐桌上后,便拢了下身上的羽绒服,出了门。
    *
    蓝鸽市的冬天不下雪,但是冷意却能从骨头缝里钻进去,让人防不胜防。其是冬季的下雨天,雨水落在地上,很容易积起一层薄冰。
    按理说,闻子宁早就应该习惯蓝鸽市的气候,但是他穿越到的这个破篓子身体实在是太过弱不禁风,别人感受到的一份寒冷,在他的身上就能演化成十分,即便里面穿了一件羊绒毛衣,外面套了一件厚实的鹅绒羽绒服,闻子宁还是总感觉冷风从衣服不知名的某处溜了进来,肆无忌惮地夺取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热度。
    他刚走到门口,便有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停在了路边,司机按下了车窗,从里面探出了脑袋。
    闻少爷,您要到哪儿去?上车我带你去。
    这位司机耿林,是闻家新招的保镖,之前的那位因为闻子宁进了医院后被开除了。
    耿林今年刚满十八岁,之前被选拔到省二队,后来因为文化课不行只能走一般的学校。耿林思考许久,他最终决定放弃参加奥运会拿金牌的梦想,转而准备认认真真上学,今后努力考一个公务员,成为人民的公仆。
    恰巧闻子宁的母亲弈茗在帮闻子宁选择新的保镖时,注意到了耿林。
    耿林身高一米八,平时就算是不露肌肉,就靠那个大块头还是很有威慑力。
    闻子宁走了一路,耿林便开着车跟了一路。一路上那张嘴就没停过,开口注意身体,闭口他不想被开除,闻子宁被他搞烦了,最终站在原地,微微扬起下巴道:给我开门。
    耿林面露喜色,赶紧下车帮他打开后座车门,然后展开一张羊毛毯,把刚坐稳的闻子宁裹得严严实实,只漏出一双眼睛和被冻得通红的鼻尖。
    这对待瓷娃娃的态度让闻子宁很是不满,他扒拉开了羊毛毯扔到了一边,工农街,你到了停到道路边,我自己进去。
    耿林原本还想问一句为什么要去那里,想了想他前两个星期教的《保镖守则》,心里默念了一句少问多看,发动了车。
    工农街是蓝鸽市最穷的一个地方。
    附近倒是有小区,但大多都是拆迁多年的安置房,小巷子本就很窄,来一辆稍微宽一点的汽车都得小心翼翼地开,并且附近小摊推车很多,这就导致了汽车一般都没办法进来。
    还有五六天就是春节,大多摊主都回去过年,小巷子里几乎空空荡荡。
    就在五年后,这个地方会被重新规划成绕城高速,几乎所有的住户全都要搬走。
    重生后的闻子宁已经很久没有来到这里了,走在泥泞的小道上,他才后知后觉的涌上了回到过去了的真实感。
    就像是与这个世界的那层磨砂玻璃逐渐变得透明,周围变得清晰了起来。
    巷子尽头右转的一个角落本是一间商铺,但因为太过狭小无人问津,最后被人租下了当做一个住处。
    那是上一世他住了将近二十年的家。
    闻子宁碰了碰口袋里已经被捂得温热的金属,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后,抬手敲了敲门。
    耿林最终还是没忍住上前,小声地问:闻少爷,这家是你的朋友吗?
    话音刚落,那扇破旧的门便被推开。
    开门的是一个少年,年龄看起来与闻子宁相仿。皮肤略黑,五官长得不是很讨喜,身上穿着并不保暖的军绿色棉衣,双眼狭长阴沉充满了警惕,全身戒备,像是一只凶恶的狼崽子。
    他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皱眉问道:你们是谁?
    这便是曾经的自己。
    闻子宁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紧握住口袋里的刀柄。
    下一秒,刀尖对上了闻潜的脖颈。
    第3章 你也是好孩子
    就在那一刻,耿林迅速反应过来,抓住了闻子宁的手腕,并打掉了他手里的那把刀。
    刀落在地上溅起泥水,弄脏了闻子宁的裤脚。
    陡然而生的事故并没有让小闻潜胆怯,他思索了一下,反倒是往前站了一步,你是谁派来的人?
    耿林苦兮兮地求道:闻少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给我说说好吗?你这样肯定是会被警察抓起来的,你如果被警察抓起来,我就没办法在蓝鸽高中上学了!
    闻子宁深吸了两口气,你回去。
    耿林同他交涉,闻少爷你得保证你不能杀人。
    就在俩人内讧的时候,闻潜趁机捡起了那把刀,竖在了他们之间的。
    闻子宁对于闻潜的举动并不奇怪,但是耿林这下傻眼了。
    这啥情况啊!
    他要怎么做啊!
    要不然他还是拿手机报警,让警察叔叔解决这件事情吧!
    但是进了警局,万一留了案底,以后会不会影响他考公务员啊?
    闻潜的声音仿佛是从喉咙里嘶吼出来的一般,不管你们是哪边的人,如果不想死,现在就给我滚。
    耿林同闻潜对上视线,瞬间打了个激灵。
    闻潜的眼神太过凶恶,就像是下一秒能活生生地将眼前的人生吞活剥了一般。
    但闻子宁知道,闻潜压根就不敢杀人,他这举动不过就是糊弄人而已。
    他什么都做不了。
    没有钱,没有权利,看起来张牙舞爪,实际上什么也不是。
    尽管脑袋里的思路清晰,但是闻子宁的情感上却像是由不得他控制,双腿在裤腿里微微发抖。
    闻子宁本想冷酷抱臂,霸气地指挥耿林,但出口的时候还是结巴了,把,把他给我按在地上。
    耿林幽幽地看了闻子宁一眼。
    都被吓结巴了还装模作样的干嘛?
    他赶紧将其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闻潜自然明白斗不过眼前的大块头,往后退了两步准备紧闭大门,将这俩人关在外面。
    只听见嘎吱一声,闻潜身后的门被风吹开,门内传来了好几声粗重的咳嗽和若有若无的呼唤。
    如果耿林能站在旁边,那他便会惊奇地发现闻潜和闻子宁的反应几乎是一模一样。
    他们两人都先是愣在原地,紧接着脸上同时出现了不知所措和慌乱。闻潜先反应过来,转身回了屋。
    在闻子宁反应过来想要跟上时,面上浮来一阵冷风,代表拒绝的木门几乎紧贴闻子宁泛红的鼻尖。
    耿林在一旁被吓得不行,见闻子宁毫发无损之后才松了口气,劝道:闻少爷,你想来看也看过了,我们要不就回去
    叫救护车。
    耿林还未回过神来,便看到闻子宁毫不客气地将那扇门直接推开。
    被隔绝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再次清晰起来,与此同时,闻子宁耳边像是听到了玻璃破裂的声音。
    而后,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像是变得清晰明亮了起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忆过自己的童年时期,也很久没有回想起这位将自己从小拉扯大,最后却在冬夜里死去的叶奶奶。
    闻潜小时候长相并不是很讨人喜欢,那双阴冷的眸子总是刺得人背脊发寒,他不会说话,便只能面无表情地靠拳头解决一切。
    每次打架回去,叶奶奶也不会训他,一边给闻潜的伤口上上药,一边耐心地问着前因后果。
    最后总是会摸着他的头,笑着道:潜潜不要怕,他们是坏孩子。如果他们找上门,奶奶去拿拐杖帮你报仇。
    后来叶奶奶肺不好,再加上蓝鸽市的冬天冰冷潮湿,每一年的冬夜都显得格外的漫长。作为闻潜的每日夜里都听着叶奶奶的咳嗽,每日都在想着如果明日只剩他孤身一人,究竟该怎么活下去。
    后来,那种担忧最终还是变成了现实,只是现在的闻子宁觉得其实也没什么。
    他早便习惯了那些一个人的夜晚。
    说不清楚现在还能见到叶奶奶,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闻子宁的右手捏紧胸口的衣服,心脏处隐隐作痛。
    此时叶奶奶像是有什么卡在肺部,没有咳出来,反倒失去意识处于半昏厥的状态。
    闻潜一手拿着垃圾桶,一手扶着叶奶奶,已经慌乱到有些不知所措。
    只是刚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闻潜就迅速转头看向那位闯入者,恶狠狠地低声威胁,给我出去!
    那副模样,就像是一只护着地盘的狼崽子。
    闻子宁垂下眼眸,静静地开口,我叫了救护车。
    谢谢你,闻潜的忍耐显然已经快到达极点,你们现在可以滚了。
    闻子宁一步一步地踏了进来,语气平静和笃定,是我家专用的救护车,我想如果我不在,恐怕床上的人根本用不了。
    *
    救护车来得很快,担架、氧气罐一应俱全,穿着白色大褂的医生先对病床上的老人做了一个简单的诊断后,指挥着将老人抬进了救护车。
    闻潜跟着医生上了车,收尾的护士为难得将目光瞟向了站在救护车下的闻子宁。
    这辆救护车是闻家专属,但不清楚具体关系,护士也不敢随便赶人。
    闻子宁示意默许闻潜能够上车之后,那名护士才示意可以关门。
    闻家专属的救护车比一般的要大得多,但是一坐上四五个人,就显得有些拥挤。
    叶奶奶在经过紧急的救护后,已经将哽咽在喉咙的异物吐了出来,精神状态变得好了很多。
    但医生表示仍然需要进行进一步的手术。
    因为过年的原因,路上的车辆少得可怜,救护车一路畅通地将叶奶奶送进了医院。
    到了手术室门口,所有的人都被拦在了门外。
    一名身着手术服的医生,手里拿着一张单子走了出来,请问谁是病人的家属?
    闻潜与闻子宁同时起身,最终闻潜抢先开口,我。
    闻子宁仿若如梦初醒,意识到现在的自己和叶奶奶已经毫无关系。
    医生将那张递给了闻潜,请家属现在在手术确认单上面签个字,然后到楼下缴费。我们收到了缴费通知之后,就会对病人立刻进行手术。
    闻潜接过缴费通知之后,便马不停蹄地往楼下奔去。
    看到那小孩狼狈的身影,医生都有些不忍心。
    他问着闻子宁,闻少爷,其实送来的那位老人不用手术。让我开八万的手术费用,是不是太过为难他们了?
    闻子宁问:原本的费用一共多少?
    医生回答:一共五千八。
    闻子宁嗤笑,他全部家当拿出来有三千多块,如果告诉他还差两千多,他就会去求早上打工的早餐店,中午上班的那家餐厅,晚上上班的那家酒吧,周末兼职的那家电玩店,甚至可以去卖血,而不是求我。
    医生不明白闻子宁到底在想什么,他叹了口气,那位老人现在已经恢复意识,你要去看看吗?
    听到医生的话,闻子宁先是松了一口气,接着露出了一丝惊慌。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像是冷静下来了,但是双手的食指因为紧张而搅扣在一起。
    我,我要去,闻子宁站起身,努力装出一副镇定的模样,奶奶现在是在哪儿?
    *
    闻子宁刚开门,便看到叶奶奶掀开被子似是要下床,赶忙三步作两部扑到床边,奶奶你先等下。
    叶奶奶看着闻子宁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有些不可置信地开口问: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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