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还是必须说出来。
    他说――你爸爸病危。
    邵云赫然间扭头盯住她,悚然发问:什么?
    曼芝望着他惊惧的神色,嘴唇有些发干,但还是重复了一遍,你爸爸可能不行了。
    邵云脸上的肌肉开始剧烈的抖动,他腾地站起来,动作过快,身子晃了两晃,脚下却挪不开步,脑子里一片空白。
    曼芝走过去,将桌上写着地址的字条递给他,轻轻的说:去看看他吧。
    邵云愣神片刻,拔腿疯狂的冲了出去。
    曼芝看着半洞开的门,怔忡了半日,才走过去将它关好。
    邵云一口气闯到医院的特护病房。
    房间里满满的人,他的眼睛急切的朝床上扫去。邵俊康静静的躺在那里,眼睛闭住,神色平静。申玉芳呆坐在旁边,悲凉的神色足以说明一切。
    他的心轰地向下坠去,直坠到无底的深渊。
    邵雷在无比悲恸中抬起头来,看到站在门口的哥哥,大叫一声,带了怨愤,哥!你怎么才来啊!
    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的投向面色惨白的邵云,寂静无声。
    邵云没有跨上前,也没人出声让他进去。他扳住门框的手死死的往里扣着,仿佛能滴出血来。
    他久久的站着,望着去世的父亲,已然成了凝雕。
    五十四(往事27)
    律师读完财产分配,郑重的抬起头,目光逐一向在座的众人扫去。
    申玉芳暗自垂泪,邵云低头不语,邵雷始终眉头紧锁,邵俊邦的神色最难琢磨,仿佛所有的真实情感都收拢起来,只留了一副最平和的面具示人,分辨不出喜忧。
    如果大家没什么意见,请在这份文件上签字。律师继续走程序。
    邵雷再也耐不住的开了口,为什么大哥的股份比我跟二叔都少?
    遗嘱里写得再清楚没有,掌股最多的是申玉芳,占了三成,其次是邵俊邦和邵雷,各占二成,邵云仅占0.3成,与邵俊康一起打江山的元老早在上市后就优先购走一部分,剩余全部都投入股市。
    这样的分配目的非常明显,邵云基本被踢出局外,申玉芳是名义上的董事长,但她不可能过问公司的具体事务,而邵雷还在攻读硕士学位,暂时也不能效力,大权基本全部落在总经理兼代理董事长邵俊邦的手中。
    邵雷的话明显带着火药味,他终究是替哥哥鸣不平。
    关于邵俊邦的传闻,他和父亲都听说了不少,不可能没有担忧,只是他搞不懂父亲为什么最终还会有这样的安排。
    邵俊邦岂能听不出邵雷问话中的意图,然而他并不开口,沉稳的坐着,神色如常。
    律师十分尽责,翻开遗嘱,审视了几眼,解释道:这个问题,邵老先生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鉴于邵云先生之前单方面宣布跟邵家脱离一切关系,所以邵老先生不可能将公司交给他掌管,这0.3成股也是念在彼此父子一场的情分上才特意拨出的。对于这一点,我想大家不应该再产生什么疑义了。
    邵雷张口还想说两句,邵云已伸手止住了他,平静道:小雷,别说了,签字吧。
    一家人从律师行出来,邵雷和邵云伴着申玉芳走在前头,邵俊邦和送出门来的律师落在后面,低声交谈。
    走了一段,申玉芳缓缓开口道:阿云,你还是搬回来住吧。
    邵雷闻听,也急忙接口说:是啊,哥,我过两天就回学校了,妈一个人住着很孤单。
    邵云沉默。
    申玉芳知道他的心思,微微叹了口气,你总是邵家的人,回来也是天经地义。从前,你说不想看见爸爸,现在,你爸他他都已经不在了,你还有什么可顾虑的?说着忍不住落泪。
    邵云看见母亲这样,心里刀绞似的难受,扶着她肩的手紧了一下,.好,我会考虑的。
    到了楼下,邵雷跑去停车场将车开了过来。邵云先扶申玉芳入座,他钻进去的前一刻,正好看见邵俊邦从门里跨出来,四目相对,空气中似乎有火花燃烧的哔啵声,邵俊邦突然扯动唇角,泛起一个志得意满的浅笑,扭身迅速向另一头而去,邵云满怀阴骘的钻入车内。
    一路上静静的,气氛略显沉闷。
    申玉芳抬头撇了眼始终面色阴沉的邵云,犹豫了一下道: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回邵氏来。
    妈!邵云皱眉叫了一声。
    申玉芳没有停止说下去,这也是你爸的意思,他把最多的股份放在我名下,就是希望有朝一日你们俩兄弟能好好的把公司做下去。
    邵雷边开着车,边不满的发牢骚,如果是这样,爸爸为什么不直接让大哥继承,非得把公司交给二叔?
    唉,他是没办法,这两年来,二叔早已成了邵氏的顶梁柱,公司哪项事务不是他在控制着,连上市这样的大事都是由他一手操办的,如果不交给他,公司可能会一下子跨掉你爸有他的难处。
    申玉芳又对邵云道:即使你回来,短期内也只能听二叔的安排,总之,公司不能乱,尤其是现在这样的非常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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