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槿:“也不知道裴殊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你怎么不想想,跟着他,日后再也不能去赏花会赛诗宴,没有人给你递帖子,你那么聪明,该想到的啊……”
    这些顾筠全都想过,她考虑清楚了。
    “五妹,多谢你来这一趟,不过我心意已决,祖母那里年纪大了,你帮忙多照看一些,至于我姨娘那里让她不必担心,我这里什么都好,日子不是过给别人看的,就算以后再遇见那些世家小姐,我也不会觉得羞愧丢人。”
    这回顾槿没话说了,她本就是偷偷来的,当家里知道裴殊世子被废的事之后母亲说这都是命,早在顾筠点头嫁过去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一天。
    平阳侯更不用说了,他本来就不看重这门亲事,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再说顾老夫人,她没想过去劝什么,左右这条路是顾筠自己选的,不后悔就成。
    顾宁还小,什么都不知道,李姨娘估计一夜无眠,顾槿性子急,一早就赶了过来,坐了两个时辰的马车,就希望把顾筠拉回来,谁知道……
    顾槿道:“随你……我也劝不动,若是以后日子过不下去了再想和离的事也不迟,至于裴殊,多给些银子也就罢了。”
    “我还要回府,就先走了。”顾槿塞了一个荷包给顾筠,“我的一点心意,不多,你留着应急吧。”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按理说最高兴的应该是她,可顾槿一点高兴劲儿都没有,在闺中时顾筠多爱出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信手拈来,以后就要在这个小庄子上过一生。
    裴殊配不上她。
    顾筠捏着荷包,里面有五百两银票,她追出去,把荷包扔进马车里,“若是过不下去,我肯定会找你,多谢。”
    顾槿没说话,她只是看不懂,想不明白。
    “我知道了,你记着,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
    侯府的马车慢慢驶远,顾筠带着绿勺春玉回去。
    春玉低着头,农家院子屋子不隔音,顾筠在屋里说的话她听见了些,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不过从此之后,顾筠也是她主子。
    中午三人没回来,顾筠也没等,跟春玉和绿勺吃了午饭,午饭过后,她小憩片刻,然后起来问赵老汉盖房子的事儿。
    她身上还有一百六十两银子,估计徐氏想着,她还了赌债,剩不下多少银子,花十天半月的,就花完了。
    裴殊现在不去赌钱,还能赚钱,就是他们现在住的屋子是三间,太小了,若是以后有了孩子,更住不下。
    所以顾筠才想着盖个院子,她没这方面经验,不知道要花多少银子。
    城里的铺子一间两进两处的值三千多两,自己盖房子应该花不了那么多钱。
    趁早把户籍迁过来,早早把方子盖好,这才是正事。
    赵老汉闻言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就想明白了,裴殊和顾筠毕竟是从城里回来的,住惯了大院子,小屋肯定住不惯。
    “夫人想盖一个啥样的屋子,这买砖买瓦,再请工人,十两银子就差不多了。”
    赵老汉还有好几个儿子呢。
    顾筠:“只要十两?”
    赵老汉道:“咱们乡下盖房子,不跟城里似的,城里寸土寸金,盖房子有讲究,乡下的盖的结实,屋子宽敞就行。
    我买砖瓦有门路,就花个本钱,横梁木去山上砍,就是要好好晒晒,家里这么多人呢,都不用请人,一天一人几个铜板,管个饭就成,我媳妇她们管做大锅饭,啥都是现成的。”
    顾筠道:“那就有劳了。”
    十两银子,她就先拿二十两出来,力求把房子盖的好一点,自己也住的舒服。
    赵老汉笑道:“这又不是啥麻烦事,夫人若有吩咐,直说就是了,我那几个儿子孙子平日也没个正经儿活计,正好了。”
    乡下和城里不一样,城内的人读书识字,游山玩水,而不读书的人,年纪轻轻就娶妻生子,碌碌无为一生。
    赵老汉觉得自家婆娘说的有理,这两人看着不像是甘于在庄子里的,他们老赵家跟着裴家,肯定比守着小庄子强。
    ……
    裴殊回来时天已经黑了,他去笔墨铺子查了账,还跟着掌柜的取货。
    铺子不大,两进两出,前头是铺面,一间大,满屋的笔墨香味,后头是制纸的地方,还有很多竹框,留作装裱用。
    铺子一共六个人,两个伙计和掌柜在前头,三个人在后头做纸。
    其中五个男人一个婆子,是一大家子,至于为何一家人做工,裴殊也没打听。
    铺子生意挺好,按理说,他啥都不干,铺子赚的钱就够以后过日子,但裴殊不是吃软饭的人。
    看完了账本,他带着清韵和虎子去街上转了转。
    四月下旬,蔬菜水果还没下来,街上卖的东西并不多,裴殊身上还有银子,他买了几包种子,还有几颗草莓苗。
    等裴殊买完,清韵道:“公子,这些都长不成草莓的……”
    草莓是稀罕东西,不是人人都吃得起的。
    而且,这些草莓苗,几乎不长果子,以前姑娘也买过。
    根本养不活。
    裴殊道:“没事儿,我就买来玩玩,要是能结果自然最好,这才几文钱一颗,就算不结果,还能当盆栽。”
    顾筠看见草莓苗,没多说什么,四月份正是草莓的花期,小白花还挺好看的。
    第十五章 家底裴湘点了点头,“嫂子……
    不过也没想着能结果就是了。
    要是能结果,岂不是人人都种。
    吃过饭,顾筠把家里的账本,地契房契,银两,还有清韵几个的卖身契拿出来,然后招呼裴殊坐下。
    “这是家里的钱,跟你通个气,别用钱了不知道去哪儿拿。”
    裴殊:“我身上还有钱,再说了,用钱直接找你不就行。”
    这些都是顾筠的嫁妆,他净身出户,什么都没有,他也不好意思用这些钱,而且,他还欠七千多两呢。
    顾筠看他一眼,“那我还有不在的时候呢,家里有什么,你心里有个数。”
    顾筠一样一样给裴殊看,“咱家现银有一百六十两,还有五百多个铜板,墙角堆着的就是一些摆饰,不值什么钱。”
    “再有就是我的首饰,多是金银的,若遇到紧急关头,可以去当铺典当。这是他们几个的卖身契,纵然离开国公府,每月月例银子也不能少,一人二两。”顾筠笑了笑,“也不枉他们跟咱们出来。”
    清韵绿勺是她的陪嫁丫鬟,卖身契就在她手里,虎子是裴殊的人,但春玉不一样,她今年都二十三了,也没嫁人,没个亲人,就这么跟着出来,顾筠心里不是滋味。
    春玉从裴殊出生就照顾他,尤其他生母早逝,若不是春玉……所以月例银子不能少。
    裴殊点了点头。
    顾筠:“这是庄子的地契,六十三亩,外加一个小池塘,赵老汉他们是我请来帮忙的,早点帮过他们一家,不是奴才,若有事请他们做也是行的,信得过。”
    裴殊:“嗯,我记着。”
    顾筠继续道:“这是城南铺子的房契,小工的卖身契,还有账本都在这里。进货,卖货记得都很清楚。”
    离开国公府,铺子就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裴殊一一看过。
    剩下的就是嫁妆里头的,家具,摆饰都登记在册,昨儿裴殊带回来的三十只小鸡,十五只鸭子也记上了,这是家里的东西。
    有些东西看着虽小,记与不记都无伤大雅,但是裴殊总觉得,记上他与顾筠的联系就又多一层。
    顾筠能想到的就是这些,别的日后记起来再添上。
    “我跟赵老汉说了一声,帮忙搭线盖房子,这个还是小了一点,屋里的钥匙,柜子的钥匙都给你一把。”顾筠把钥匙往裴殊那里推了推,剩下的就是裴殊写的欠条,顾筠给他看了一眼就收起来了。
    裴殊心里有数,“阿筠,我想了想,就是我赚的钱,不能全用来还欠条上的银子……”
    顾筠挑了挑眉,等着他说完。
    裴殊:“毕竟这是我们的家,我也得赚钱补贴家用,以后赚的钱,一半还钱交给你,另一半直接交给你,我若用钱了再找你支,这样如何?”
    这话听着让人心里舒坦。
    顾筠道:“多大点事儿,听你的。”
    裴殊笑了笑,“我……我知道说再多,也没做出来管用,但是,我会尽快让你过上好日子。”
    说完,裴殊抿了下唇,来到这个世界,他只与顾筠相识相知,别人的目光他不在意,但顾筠的在意。
    他不想顾筠还觉得他是一个不懂事,只知道玩,半分都靠不住的人。
    晚风轻柔,这个小庄子比城内更静谧,比澄心院更踏实。
    顾筠道:“我相信你。”
    离府之后,不用管家,顾筠轻巧不少。
    她现在先把笔墨铺子做好,等攒些银子再开个店,慢慢来,日子总不会太差。
    裴殊去喂了鸡鸭,他亲自拌的食,连顾筠都不让碰。
    这些小鸡仔就喂小米拌菜叶,最好有虫子,鸭子就不用操心,外头有池塘,能自己下水找吃的。
    庄子上也有养鸡鸭的,裴殊怕弄混了,用颜料在它们身上做了记号,还去找赵老汉学怎么编笼子。
    一会儿都闲不住。
    顾筠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微微出神,清韵轻声道:“姑爷知道上进,夫人就别担心了。”
    别人看裴殊做的或许都是些不着调的事,但是顾筠看,他做的就是给家里添个笼子,喂喂鸡的事,是围绕这个家。
    她道:“嗯,来这儿不差什么,你下去吧,这两日也累了,好好休息。”
    顾筠放下书,跟着裴殊去屋门口编笼子。
    裴殊已经编好一个了,柳条编的笼子,还有个可以拉的小门,一个笼子差不多放十只小鸡。
    那双养的金贵的手,因为编笼子磨的通红。
    裴殊穿着珠白色的袍子,衣袖和下摆蹭了点灰,袖子太宽,不方便动作,他就给往上去了,露出的小臂很白。
    顾筠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拧的,来来回回的,笼子就一层一层编起来了。
    顾筠也拿起枝条,她看了笼子好一会儿,然后一点点拧,结果就七拧八歪的。
    裴殊没忍住笑,他以前就编过这个,顾筠还是头一回呢,“你看我的,这样……”
    两人在夜色灯火下守着小鸡编笼子,而英国公府的气氛却低迷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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